【第二章】比第一章長好多(~o ̄▽ ̄)~o大家的支持就是動力~說好遵循文風的粗體字就沒有過多發揮(≧ω≦)!
奧蘭卡:潘妮·克密達的愛稱
安紐霞、安娜什卡:安娜·葆淑包蓋達的愛稱
揚德里克:克密達的愛稱,一般在做愛或其他莊重的時刻潘妮·克密達才這樣稱她的丈夫
用「他」指代主時「他」用黑體加粗
在一個燦爛的秋日,醉醺醺的潘·克密達坐在涼亭的蔭庇中透過野啤酒花蜿蜒纏繞的窗格子痴痴地注視著自己的妻子。潘妮·克密達今天別樣的端莊高貴,金燦燦的捲髮,澄澈的小臉蛋兒,以她血統中獨有的尊貴和高傲緩步走在涼亭前清掃得一乾二淨的小道上。
潘·克密達注視著她的眼中迸發出無可掩飾的愛意,他的眼神緊跟她的步伐移動,就像一隻狗亦步亦趨於它的主人一般。克密達時不時傻笑兩下或是抖抖他的小鬍子,臉上露出喜悅幸福的神情,顯而易見的提示著這位長年的單身漢為遲來的幸福興奮不已。
空氣奇妙的靜謐,只有偶時由於萬有引力落下的蘋果和間斷的蟲鳴打斷花園裡的寧靜。這便是九月初的立陶宛大地,太陽不再暴烈地炫耀他的熱火,但絲毫不收斂他金色的光芒,在這光芒下紅彤彤的蘋果在灰色的樹叢中格外閃耀。李樹的枝椏也被附著一層淡藍色蠟的李子壓得向廣袤的大地彎了腰。
空氣最初的顫動來自一股微風,這股風的柔弱竟至於撥不動一片樹葉,或許正是這般安詳的傍晚景緻使克密達的心更加愉悅,他的表情愈加放鬆享受,終於他咽下一口酒後對妻子說:「親愛的奧蘭卡,到這兒來,我有悄悄話對你講!」
「恐怕是什麼羞臊的不中聽的話!」
「主在上!可不是這樣!快把耳朵湊過來!」
說著就一把將妻子攬入懷中,用帶刺的鬍子摩娑她的頭髮,將嘴貼近她的耳朵道:「如果是個男孩,就叫米海依爾吧!」
潘妮·克密達受了這樣的挑逗,面色不免有些潮紅,回嬌帶喘地說:「你可發過誓要叫赫拉克勒斯。」
「你沒發現這是為了向沃羅德雅夫斯基致敬?」
「可第一個孩子不應該以我祖父的名字命名來紀念他老人家?」
「對,我的保護人——沒差,就用我的保護人命名——但第二個得叫做米海依爾,不由分說的!」
奧蘭卡便想起身,但克密達,卻將手臂圈的更緊了,奧蘭卡眼中克密達的臉龐越來越大,直到她的眼睛被溫熱的嘴唇覆住,剛想開口叫喚,嘴緊接著也淪陷了,當奧蘭卡放棄掙扎時,耳邊卻傳來呼呼熱氣和克密達低沉嗓音的呢喃:「一千個韃靼貴人作證,寶貝呀,你是我的摯愛!」
往後的私語便被一個莽莽撞撞一路跑來的男僕打斷了,克密達推開妻子,以當家人的口吻問道:「有什麼事兒嗎?」
「潘·克哈拉姆甫老爺來了,正在客廳等回話。」小男孩答道。
「不,他就在這兒!」克哈拉姆甫大聲嚷嚷著走近涼亭。克密達喜出望外地回應道:「主在上!你的鬍子怎麼越發青灰了!向你致候,好戰友!」
克密達說著便快步走出涼亭,向客人張開了雙臂,可走近涼亭的克哈拉姆甫瞧見了一邊的奧蘭卡,便先接過她的手在自己的大鬍子上按了按,這才投進克密達的懷抱,立時就在他寬大的肩膀里嗚咽地低聲傾訴著什麼。
「看在主的份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克密達不安地問。
「主將幸福給了你,卻將不幸分與了我!」克哈拉姆甫把聲音降得更低了,「但我只能把這原因對你說。」
說著便用不信任的目光打量著奧蘭卡;這位有教養的夫人看出他不願自己在場,便對克密達說:「我去給你拿酒來。」說著便轉身離去,一併拉走了那男童。
克密達將好友拉進涼亭,請他就座後便問:「究竟怎麼一回事?你若需要幫助,就像信賴扎維沙[1]一樣信賴我吧!」
[1]扎維沙,克拉科夫主教,一位仗義的常勝將軍。
「不是我!不是我!」這位老軍團長更著急地說,「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只要我的佩劍還在,我就不需要什麼援助;可我們尊敬的朋友,聯邦王國貴人武士中最值價的那位,正經受著巨大的苦難,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還能活著!」
「以聖克里斯丁天使的傷口起誓!你說的可是沃羅德雅夫斯基?」
「正是他!」終於克哈拉姆甫忍不住了眼淚,「潘妮·安娜·葆淑包蓋達left this vale——(vale再會,離開)」
「死了?!」克密達雙手捂著臉,也哭了出來。
「像一隻鳥被箭射死了!」
緊接而至的是一陣靜默,——只有落下的蘋果沉重地敲打著地面的聲音。當克哈拉姆甫為了平復悲傷開始大口喘氣之時,克密達卻更用力地絞自己的手,惡狠狠的點頭,不斷重複道:
「主在上!主在上!主在上!」
「閣下你若像我一樣親臨現場,鬼讓我這樣倒霉,目睹她的死!她的痛!她受的難!便更能理解我的淚水了。」克哈拉姆甫說。
這時僕人回來了,帶著酒瓶和另一隻杯子。奧蘭卡跟在他後面,臉上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看著痛苦不堪的兩位勇敢的軍人,正直的小姐說道:
「你兩位正經歷著什麼痛苦?請別把我撇在一邊,如果主肯幫忙的話,我願意安撫你們的委屈,或是出出主意;如我不能,就讓我跟你們一塊哭好了!」
克密達回話道:「恐怕你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何況我擔心你的健康會因為過度悲傷受到影響。」
「我比你想得要堅強,快說罷!於我總比被蒙在鼓裡更痛快!」
「安紐霞死了!」
奧蘭卡的臉一下子沉了,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克密達擔心她暈過去,但她只是傷心地哭起來。兩位武士急忙走到她身邊去。
「奧蘭卡,」沉默許久的克密達終於開口,「你不認為她已經到了天堂?」
「我不懷疑她到了天堂,但我為她離開我們而哭,為米海依爾的孤獨而難過。我為我自己祈禱時從不忘了帶上她,沒有比她更體面的姑娘,更善良的心!我的安娜什卡!我親愛的安娜什卡!」
「我親眼看她死去!」克哈拉姆甫滿懷莊重的說,「願我們每個都像她那樣虔誠的在主的懷抱中離去!」
大家同時低下頭,默默禱告著。良久克密達開言:「告訴我們是怎麼一回事,來,喝點酒洗濯一下悲傷。」
「多謝你的酒,」克哈拉姆甫說,「如果你願意和我一起,我就喝;因為痛苦不僅攫住我的心,更扼住我的咽喉,像一隻狼一樣,如果沒有援助,我就要窒息啦!當時我正從秦斯托克霍娃還鄉,我受夠了這無休止的戰爭,從一個小夥子開始上戰場,現在我已經是個鬍鬚斑白的老兵啦!我想如果我不適應家鄉的生活,我便投效在某一隻旗幟下,可連年的內戰已經耗盡了王國的國力而使敵國有機可乘,我恨透了兄弟鬩牆!鵜鶘用血滋養它的兒女,這不假;可聯邦王國的胸膛里已經沒有血液了!斯維德斯基[2]是個棒極了的士兵,就讓天主裁決他罷!」
[2] 斯維德斯基,嘩變軍的首領之一,因為國王拖欠了他們的薪餉。
「我親愛的安娜什卡!」潘妮·克密達用一陣啜泣打斷了他,「沒有這些戰亂我們就不會失去她了!」
聽到這,克哈拉姆甫也繼續開始抹眼淚兒,但迫不及待的克密達追問道:「可你是在哪兒遇上的米海依爾?」
「在秦斯托克霍娃,他們懷著虔誠的心回訪這處聖地,他們正往克拉科夫城請雅爾梅親王夫人主婚,彼時安紐霞還健康如意,米海依爾也快樂得像只小鳥。『看啊,』他對我講,『主為我的勞苦給了賞賜。』——願主安慰他!——我們還互相插科打諢,你也知道,我曾經為了這小妞和他決鬥。可現在,這漂亮的人兒在哪裡啊!」
說到這,克哈拉姆甫又開始傷心地抹眼淚兒,可克密達再次打斷了他:「你說她那時還健康如意,可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事出突然。小姐被潘妮·薩茅依斯基留下款待,夫人正巧和他的丈夫在秦斯托克霍娃朝聖。潘·米海依爾天天纏著姑娘,抱怨一路上貴人們的殷勤,正由於這過分的殷勤也許使他們一年都到不了克拉科夫。毫無疑問!每個貴人都願意招待聯邦王國的第一號武士,想方設法和他共度幾日,這是極體面的事!米海依爾還帶我見了姑娘,打趣地說如果我再次向她求愛,就要把我撕做碎片!有時,我也真箇為自己傷心,一大把年紀了,卻像牆上的釘子一樣孤單[3]。不過這不打緊!可有一晚,米海依爾愁眉苦臉慌慌張張地跑進我的屋子,問我:『以天主的名義,這兒哪有個醫生啊!』『發生了什麼事?』『我的夫人病得很急!』『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潘妮·薩茅依斯基剛告訴我。』『天啊!大晚上的,聖地本來就只有修道院而非醫院,何況這兒的廢墟比這兒的老百姓還多!』終於我還是找到了一名軍醫,他起先還不願去,我只好用槍請他,可一切晚矣,我們終於發現要找的不是醫生而是一位教友。我們終於找到一位天主的代表,可敬的人,他用一段禱文使小姐恢復了平靜。小姐領了聖禮並向米海依爾道了祝福。第二天中午小姐就全完啦!那可惡的軍醫說小姐一定遭了魔法,但這是不可能的,那是在聖地啊!天啊,米海依爾難受過了頭,說了些——願天主赦免他的不敬!」說最後一句時克哈拉姆甫降了聲調。
[3]像牆上的釘子一樣孤單,西方人單身的自嘲
「看在主的份上,他是褻瀆了——?」克密達小聲的追問。
「他衝出小姐的房間,越過會客室,到了院落的平地上,像個醉鬼一樣,舉起他的雙手,大聲嚎哭著用嚇人的語調說:『這就是對我的傷口,我的血汗,我對祖國真摯的愛的回報!我只有這個小小心愿,而你,主啊,竟把她搶走了!』他接著說,『把一個驕傲勇敢的漢子打倒在地,這才是你天老爺、聖母婊子的本事;像狡猾的貓,惡毒的鷹,奸詐的鳶去獵殺一個不能反抗的小鴿子,算什麼——』」
「以耶穌傷口的名義!你給住嘴!」潘妮·克密達嚷叫起來。「你要把厄運也帶到這兒嗎?」
克哈拉姆甫回了個手勢,繼續道:「這可憐的武士心想這就是他為國效力的回報。算了,天主的意願天主曉得,天主的意願不被凡人猜透,凡人也沒有權利去評判。後邊的我不說了,總之這武士最後倒在地上,可敬的教友為他念了驅魔禱文。」
「這魔是給驅走了嗎?」
「他躺倒在地得有半個時辰;他醒來後便徑直回了房,一個拜訪也不肯見。給小姐下葬時我對他講,『米海依爾,你得相信主站在你這邊!』他並不給我回話。我又在秦斯托克霍娃呆了三天,我不忍心讓他自己受苦卻得不到安慰,可是他始終不給我開門。我實是進退兩難——繼續吃閉門羹,還是趕我的路?可我怎能眼睜睜看著王國頭號勇士受苦呀!我自己是無能為力,可我轉念想到潘·揚,揚是他最好的朋友,或許能跟他敞開心扉對話;還有薩格羅巴,這人頭腦比所羅門還好使,知道怎樣在各種情況下撬開別人的嘴巴。」
「那你就去找了揚?」
「我是去找了他,可不幸的是,他和薩格羅巴去他弟弟潘·斯克謝圖斯基那兒了。沒人知道他們啥時候迴轉。我又尋思著,『何不往傑謨德去,看克密達有什麼辦法。』」
「我老早就知道你是一位重情義、值得尊敬的士兵!」克密達讚許地說。
「別捧我了,現在要緊的是米海依爾,」克哈拉姆甫說,「我擔心他為這事失去理智,被魔鬼附了身啊!」
「天主保佑!」克密達叫道。
「若主使他恢復了理智,他定要削髮出家,我這麼講是因為我平生還未見過更大的不幸。我們定要遺憾地失去這一位值價的武士——像他這樣的好兵!」
「怎麼是遺憾!他若作教士將增添教會的光輝。」潘妮·克密達反駁道。
克哈拉姆甫的鬍子開始打戰,他一隻手狠擦他的額頭:
「哼,教會的榮耀,管他增添還是黯淡!我只知道他砍殺這許多異教徒比教士的吟經誦道更能增添主父和主母的威名。不錯!這是哲學上的問題!每個人應該用他最擅長的方式效勞我們的主。在耶穌的子民中有不少比米海依爾更聰明,更長於佈道的智者,但貴人武士中再沒有人有他那樣的武藝。」
「說到我的心坎里!說到我的心坎里!」克密達嚷嚷著,「你可知道他還在秦斯托克霍娃不在?」
「我打那來時他是在的;現在就不懂了。我只知道:慈悲天主會讓他恢復理智,使他遠離病痛——可他必然還是孤單一人,沒有援助,沒有親友,沒有人去安慰他!」
「願聖地供養的最神聖的聖母保佑這位我最忠誠的朋友,他為我做了我哥哥都無法為我做的事!」
潘妮·克密達陷入了沉思,最後她抬起頭,淚光閃閃地說:「揚德里克(克密達的愛稱),你可知道我們虧欠他多少人情?」
「若我忘了,我便長著一雙狗眼!」
「揚德里克,這會兒你可不能離開他左右太遠。」
「夫人的心是金子打的,這是真正的一位貴人小姐!」克哈拉姆甫叫道,一把拽過她的手,用一連串的熱吻覆蓋了它。
但這主意顯然不合克密達的心,因為他開始搖頭:「我會追隨他到宇宙的盡頭,但,是因為你啊,你正在——你知道的——若你出了什麼事——我離開你半步就會為你心驚膽顫,妻子如手足,兄弟如衣服。我很想為米海依爾效勞,但是你——」
「勞達貴人們將把我照看得好好的。現在這一切太平,我不會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大呼小叫。沒有主的應允,一根頭髮都不會打我頭上落下;可米海依爾,現在或許正要你的援助。」
「對,他正需要你。」克哈拉姆甫插嘴說。
「揚德里克,我好好的,沒人動得了我。我知道你不願——」
「我寧可用一根焦爐棒去對付那門大炮【4】!」克密達打斷她。
【4】《洪流》中秦斯托克霍娃戰役的精彩片段
「如果你留下,你不怕當你想到:『我拋棄了我的朋友,我的恩公!』會感到愧疚,不怕天主為了懲罰你輕易取走他曾給你的幸福?!!」(姐姐你要墮胎啊,還是閹了他???譯者評註)
「你這妖精使我腦袋裡猛的打結!你說他會收回他的恩賜?可別!」
「去報答你的恩公是你的責任!」
「我全心全意地愛著米海依爾!這真是兩難之境!如果你這有緊急情況,我就是快馬加鞭也需要許多時辰。全能的天主啊,這有沒有別的辦法?魔鬼趕著揚和薩格羅巴去了卡里什!(甩鍋???)這不是我的私事,事關你啊親愛的!為了你我願傾我所有。以前倘若有人說我為了私事離你而去,我將一劍把他的嘴刺穿!你說這是責任,那就算公差吧!(又甩鍋!!)如果不是為了米海依爾,告訴你,誰要我去我都一萬個不答應!」
這時克密達轉向克哈拉姆甫:「可敬的先生,我請你隨我去馬廄,我們這就備馬。奧蘭卡,看到了嗎,我將啟程。快叫勞達貴人們過來照料家務。潘·克哈拉姆甫,請你留下哪怕兩星期,我要請你替我照看我的夫人(???)你將在這找到敞亮的空房住下,千萬拜託你照看呂畢契了!快跟我去馬廄吧,我一個小時內就要出發!主啊!告訴我這趟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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