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星將22億砸向印度
對印度最大的私營醫院運營商富通醫療（Fortis Healthcare）的競標如火如荼之際，新玩家的突然入局，令形勢愈發波譎雲詭。
中國的企業集團和連續收購者復星國際，為富通不超過25%的股份開出了高達230億盧比（約3.45億美元）的價碼，同時會在45天內為富通提供10億盧比初始資金。復星公司表示，如果在3周內順利完成盡職調查，將以每股156盧比（比競爭者Manipal的報價高1盧比）的價格進行初次注資。
此前，面對估值畸高的質疑，印度最大的醫療集團Manipal將報價再次提高至每股155盧比，或者總報價略高於600億盧比。
作為富通醫療的最新競標人，復星會是白衣騎士抑或黑馬，一時物議紛紜。
但季孫之憂不在顓臾，對於富通而言，復星的出現實非意外。
富通的蕭牆
2009年，作為印度領先的綜合性醫療保健服務供應商，富通從Wockhardt收購了10家醫院。製藥集團Wockhardt 的虧本出售，使得富通的總收入和賬面利潤短時間內大幅提升。
但此外的任何變革均付闕如。以病床佔用率為例，合併8年之後，仍然停留在70年代初期的水準。「這兩大集團最終分別保持了其獨有的文化。從病人的角度來看，這並無任何區別。」 一位富通集團的前高管說。
其管理水平的每況愈下，可由另一件事佐證：富通在旁遮普邦Mohali的一家醫院，最近被撤銷了退役軍人醫療保健計劃的執照。作為該市最大的醫院，其病床佔用率降至谷底。
對於一個經常被業界視為擁有最佳標準操作程序（SOP）的醫院來說，這是莫大的諷刺。
同時，富通更面臨多重欺詐調查和新德里的監管風暴打擊。股東也因此尋求更高的透明度，甚至在估值的關鍵時刻公開宣洩不滿。
在不久前的一個會議上，富通醫療管理層大肆渲染之下，外部環境成為醫院業務遭遇巨大阻力的主因，尤其是集團金融服務公司Religare Enterprises的問題和惡化。管理層的資產管理乏力及其對造成此次出售的影響，則被心照不宣地一筆帶過。
如何運營合併後的實體是一個利益攸關的問題，但在會議上，管理層和顧問們卻鮮有關心。因為他們最想知道的是：「Manipal是否會支付與富通一樣高的薪水？」。
但外部環境確實是一個問題——印度的醫療生態難辭其咎。
醫生主導or患者中心？
在德里的Max、Medanta 和富通醫院，最近被媒體報道其收費超標極其明顯。由不透明引發的公憤有如怒濤，激增不已。這並不會是單個城市的一次性事件。
印度的醫療系統大部分都是戰術性的。供應者和消費者都缺乏長遠考慮。即便在今天，報銷仍以住院為前提。多年來，印度醫院行業一直由醫生主導，缺乏專業管理。
綜合性醫院正處在至關重要的十字路口。醫療機構在技術採用和透明度方面進展緩慢。你看到的不是你得到的，你得到的也並非與你的付費相匹配。
在未來，以患者為中心將日益重要。這不僅僅與牆壁、床鋪、設備的質量有關，更需要的是優質和經濟實惠的治療護理。
「沒有人為了好的建築物、外觀、甚或是一個好醫生而支付額外費用。」 孟買超級專科醫院Medica Synergie的董事長兼總經理羅伊醫生說。作為經過專業訓練的醫學博士，羅伊醫生在Manipal和富通集團工作了很長時間。
他相信，隨著更多醫療保健規定的出台，尤其是Modicare，行業優勢將轉向中型醫院。「我們在診斷案例中報告了這一點。」
通往併購之路
最終的合併實體會由多少個品牌組成尚未可知，但毫無疑問的是，它將在超過10個邦擁有41家醫院。
這是一個令人艷羨的機會，可以產生規模效應，構建高效主體，削減共同成本，並將利益讓渡給病人，從而更好地協調病人護理。與印度的技術領域不同，這並無先例。
合併後的醫院還可以減少後台和IT部門的費用，吸引最優秀的醫生，並精準管理從手套、紗布到管理高端醫療設備的庫存。
羅伊醫生更關心的則是合併能否把流程和系統標準化？他打比方說：「當你去泰姬陵酒店時，它和另一家泰姬陵酒店幾無二致，甚至包括菜肴的味道。但在醫院，外觀、感覺和結果各不相同，甚至醫療質量和標準也不盡相同。」
這非常具有挑戰性。因為患者和醫生並非流水線上的標準件，人們千差萬別。而且由於醫院不願意公布臨床結果，因此很難將價格與醫療質量聯繫起來。
定價不能標準化，它同時取決於運營成本和地理位置。例如，德里Max Saket的手術費用比Max Shalimar Bagh高出10％至15％，因為房地產成本更高，基礎設施和醫療團隊也比Max Shalimar Bagh更好。
此外，人們還認為國際投資控股，還可以改變多年來醫院行業以醫生為主導、缺乏專業管理的現狀。
班加羅爾Cytecare醫院的聯合創始人兼董事長、工程師Farzaan認為，如果能對基礎設施和人才開發作出貢獻的話，外資的進入意義重大。「我們還需要更好的系統來抓取和分析數據，也需要更大的通道來進行臨床實踐和實驗研究。這個行業在分享和採用全球最佳實踐方面歷來滯後。」 Cytecare是試圖採用一些實踐方案的癌症醫院。
但我們也不能一廂情願的將合併視為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如果交易的透明度不夠，資源浪費的現象叢生不絕，更有可能會打開該行業的潘多拉魔盒。
「醫院可以將效率提升5%—7.5%，甚至更高。但這很少實現，得以傳遞給患者的尤其鮮見。」Manipal醫院的前高管，同時也是一位經驗豐富的醫院行業專家說。
目前，企業家們心生寬慰，因為此次競標撥開了瀰漫行業的投資陰霾。
競標者對富通的盎然興緻是否能安撫股東尚有待印證。但許多醫院老闆認為，併購的一個明顯好處是，富通的管理層將不再一成不變。
八仙過海
現有報價者中，私募股權公司TPG所支持的Manipal醫療，似乎是最有力的競爭者。富通董事會指出，它已經與Manipal達成了具有約束力的意向協議。
此前， Manipal將報價提高至每股155盧比或者總報價略高於600億盧比。Manipal醫療（MHE）和富通醫療宣布的巨型合併已創建了印度最大的醫院連鎖企業。
從1991年開始，MHE歷經一段漫長旅途。當時該集團的醫療保健業務開始成為南卡納拉的家族信託醫療救濟協會。（該協會後來轉型成為MHE的前身Manipal Health Systems）。
2005-06年，它首度通過稀釋20％的股份，從IDFC私募股權籌集了10億盧比（約1500萬美元）資金。其估值為50億盧比（7700萬美元），相當於其當時收入11.8億盧比（1800萬美元）的4.2倍。
在與風險資本觸電12年之後，Manipal Hospitals今天的估值約為600億盧比（9.23億美元），是其9個月收入150.3億盧比（2.31億美元）的4倍。對某些人而言爭議尚存，但在逆風求存的富通看來，這著實可佩。
業內人士表示，MHE擴張緩慢。如新德里、德瓦卡的醫院等新單元，要麼被延期擱置，要麼根本沒有啟動。據估計，Manipal醫院的大部分收入仍來自其班加羅爾的旗艦醫院。考慮到這些，富通和Manipal交易後的協同效應，從地理到專業都極富吸引力。
美國另類資產公司TPG已經實際操作了一段時間。在2016年年底與業內人士的對話中，一位TPG高管指出，富通收購是一筆直接交易。就資本增值而言，擁有足夠空間——富通的股票交易價格為180盧比，比上一年的股價低300盧比，更遠低於同行業Apollo的1179盧比。
正如軟銀在科技領域所做的一樣，TPG已經在全球範圍內進行了全方位醫療投資——從數據、臨床服務、外科手術產品、醫院到診斷。其中大部分領域在印度都有相應投資。
目前TPG正在進行一輪110億美元的募資，其中的四分之一將用於醫療保健。印度正好契合於它在亞洲的抱負，這是一個大西洋兩岸投資者都強勢看多重倉下注的市場。
馬來西亞醫院集團Integrated Healthcare Holdings（IHH）也在去年6月與富通進行過積極會談。
有傳聞說IHH仍可能進行敵意收購。它於2015年進入印度，以4540萬美元收購了Continental醫院51％的股份，以1.935億美元收購了Global 醫院73.4％的股份。
IHH在公司主頁上聲稱其市值是全球第二，目前在10個國家擁有50家醫院。但IHH在印度的收入不到其總收入的5％。IHH的年度報告顯示，雖然2017年第三季度患者入院人數同比增長18％，但人均收入僅增長2.1％。因為其印度收購在兩年多時間裡並沒有得到鞏固，富通對IHH的吸引力尤其巨大。
印度一家大型企業醫院的前首席執行官說：「作為一個品牌，IHH在印度並不成功。」「印度的家庭主導的醫院對這些投資者擁有巨大的吸引力。富通所完成的建設，是任何團隊都需要重新再花10—12年來構建的。購買這些資產將立即提高IHH的估值水平。請記住，它在（馬來西亞和新加坡）的兩個證券交易所上市。」
還有新加坡主權基金淡馬錫控股（Temasek Holdings），該公司在印度醫療行業發揮了更重要的作用。IHH和淡馬錫都有意圖控制德里Medanta醫院的股份。
商業大亨和億萬富翁BR Shetty，是NMC Healthcare的創始人，阿聯酋交易所的主席，也在尋找印度的醫院資產。阿布扎比露露集團同樣如此。在印度和多個海灣合作委員會國家經營醫院的Aster DM醫療保健公司，也準備在印度下一盤大棋。
然後是印度兩輪車重量級英雄的發起者Sunil Munjal，他與Dabur集團的Burman家族合作，提出了一項高達125億盧比的投注。
隨著比賽越來越近，傳言有更多的玩家加入爭奪富通的賽道。
復星公司能否在競爭中勝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於富通集團的董事會會議，它將為新的入局者命名。
復星之野望
憑藉從法國奢侈品牌Lanvin到英國足球俱樂部Wolverhampton Wanderers的多元化商業權益，復星完成了其全球帝國的轉型。這被視為中國經濟實力的一幅畫卷。
去年，該集團收購了以色列新興醫療科技公司Sisram。
同時，復星也對海德拉巴的注射劑製造商Gland製藥（Gland Pharma）採取了出人意料的行動。這是其進入印度市場的標誌。在最後階段，它以高於美國葯業巨頭Baxter的報價，向Gland和收購公司KKR的創始人兌付了超過10億美元的支票。
Gland的交易使復星獲得了複雜的注射劑技術，為其填充了大規模生產的專業知識，並幫助其擴大了進入全球醫療市場的渠道。
今年1月，復星與中國三元公司聯手收購了法國的人造黃油製造商St Hubert。其最新的醫療突破之旅還包括復星Kite，一家在中國提供革命性的高級細胞免疫療法CAR-T的研究企業。
與購買Gland一樣，對富通的競購是將全球生產設施網路與不斷擴大的病人群體相結合的舉措。在富通集團，復星可以積累經驗，並將業務擴展到印度穩步發展的醫療保健市場。現在，尤其是在印度人民黨領導的政府的高調計劃的推動下，將為5億市民提供健康保險。
登山者郭廣昌
復星迅速擴張成為全球商業集團的核心是其董事長郭廣昌。
在郭廣昌的掌舵過程中，復星在過去25年里持續增長，主要得力於併購符合邏輯地融入其核心業務。
雖然被視作中國的沃倫·巴菲特而廣為人知，其實郭廣昌本人以「巴菲特的學生」為夫子自道。因為其交易和收購，郭廣昌屢屢成為新聞焦點。譽滿天下，謗亦隨之。其去年的神秘失蹤事件，也同樣引人注目、巷議四起。只是後來被公司認定為謠言堅決駁斥。
在上個月致股東的一封信中，郭廣昌表示，對於復星而言，其產業發展的垂直深度和持續增強的運營能力，在現階段比投資更重要。
「過手如登山，一步一重天。」郭廣昌也曾說過，做生意就像征服一座山峰。登頂富通會是他的下一個高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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