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5)(崔杼)——沒茶茶會
十方(5)
原創 2018-03-23 崔杼 沒茶茶會
第五卦 局,如坐金鑾殿上,奉佳肴美酒,賞紅粉骷髏,看將軍坐在虎皮上擦一柄用來自刎的刀。
十方半夢半醒間,隱約聽見鄭呂語速奇快地說著什麼。下一刻,睡意襲來,意識倏忽遠離,全世界重歸安靜與黑暗。待她再次清醒,一睜眼,和一雙圓滾滾的眼睛撞個正著。兩對相似的圓眼睛對視著,好像在照鏡子。
十方懵住,骨碌碌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陌生房間的陌生床上。此房間風格奢靡,動輒就用寶石黃金,十分晃眼睛。床周圍緋紅色薄紗層層疊疊圍起,像某種高端的三俗場所。
姜歧不在這裡。
發現了這一點的十方,膽子就像是掙脫了枷鎖的野狗,瘋狂,無所畏懼,想在無邊際的草原上撒潑打滾。
十方對白毛「圓眼睛」說:「朋友,你好。」
「圓眼睛」瞪著自己的眼睛,回答道:「喵。」
十方問:「阿喵,你怎麼這麼胖?」
白貓說:「喵。」
十方貼著床的一側跳下來,小心地不踩到這隻肥成一團的白貓。站穩後安慰道:「沒關係,貓越胖越可愛,你這樣子看起來美極了。」她光著腳在地毯上踩來踩去,鄉下人一樣翻看了整個房間:門窗被封死了,且只找到一堆金光燦燦的衣服首飾。十方奇怪地問:「阿喵,你是吃什麼長這麼胖的啊?」
白貓說:「喵。」
十方托腮坐在地毯上琢磨了一會兒,大致推測出了自己被迷暈後,和姜歧分開關押的凄慘現狀。很明顯,她是被關在某個後宮嬪妃的寢殿里了,這隻貓大概就是哪個深宅婦女為了排遣寂寞養的寵物——戲文里都是這麼寫的。
十方用食指戳白貓的後背,撒嬌道:「阿喵,我餓了。」白貓不理睬她,專心致志盯著隨風擺動的床簾。它伏下身體,一個猛撲,開始撕扯紅色紗帳。十方擔憂地說道:「你不要玩它,會把你爪子卡住的。」話音剛落,大白貓的爪子就掛到紗帳上纏住了,整隻貓都不好了起來,後腿瘋狂地蹬著床鋪。
「喵喵喵喵喵!」大白貓狂叫著,整個身體都被吊到半空中搖晃。十方衝過去,想給它解下來,剛跑到一半,就聽「呲拉!」一聲,紗帳被白貓的墜斷飄落。白貓摔在地毯上,渾身的肉都顫了一顫。它靈活得翻了個身,搖頭甩毛,雄赳赳氣昂昂地站了起來。十方頓在原地,呆若木雞。白貓一顛一顛地走過來,用碩大的貓頭愜意地蹭她的小腿。
這邊生龍活虎鬧騰的時候,另一邊,姜歧見到了鄭國國君鄭允。與傳說不同,這位弒兄殺妻的中年領袖看起來斯文清秀,甚至有幾分天真。他三十歲出頭的年紀,面白無須,濃眉大眼,卧蠶明顯,看起來十分可親。
「可親」的鄭允微笑地看著姜歧,心中感嘆道:多麼俊美的一張臉啊!高潔,清雅。可惜內里已經腐爛,妄稱為人了。待此間事了,就把它丟給邢司司寇好好切開來,看這怪物到底跟常人有什麼不同。
他前跨一步,風度翩翩道:「小姜先生一路辛苦了!」
姜歧挑剔地看著他,刻薄地說:「表裡不一,人面獸心。」正打算熱情表達自己求賢若渴的鄭允面色一寒,隨即和緩如初,彷彿沒聽見這句話。
《桑南記》有云:歧術,是天下萬術之首。歧門傳人,是能直接與上天溝通的異人。
異人?鄭允還記得自己當時問父親:「什麼是異人?」父親摸著他的頭說:「異人就是非人。他們看上去很像人,但實際上已經變成了半人半神的怪物。數千年前,佛陀以身飼鬼,隕落於世,那是人間的最後一位神明。從此以後,中原大陸在人類的掌控下,日漸繁榮。但是這其中有一群人,他們不安於命,擅自去窺探命運的玄機。他們有的死了,有的瘋了,只有一個叫泉御子的人活了下來。他本是個漁夫,有一天網住一條金尾鯉魚,在魚鱗上看到了天機,於是開創了歧門一派。」
「天機在魚鱗上嗎?」
「天機無處不在,但它並不重要,孩子。自從泉御子以來,天下異術不曾斷絕。但是我從未聽說有哪一家異門開疆拓土,建立不世偉業。拋棄了人的身份,去換取一點點神通,付出的代價可不僅僅是氣運那麼簡單。所以對待異人,你可以使用他們,就像使用一駕馬車一樣,但沒必要畏懼他們。撒豆成兵?我鄭國上下七十萬大軍,一路碾壓過去,他將毫無還手之力。我們當然敬仰神明,但是對待披著神明外衣的怪物,我們就只需要利用他們,去愚弄那些被唬住的普通人。」
人是不需要跟工具生氣的,這件不稱手,換一件就是了。如果天下恰巧僅此一件,那也可以用完了再把它挫骨揚灰。鄭允唇邊掛著溫和地笑,帶著點無奈的語氣道:「小姜先生對寡人有誤解。」
姜歧惡毒地說:「父亡弒兄,妻諫殺妻,天懲無子。你的確是孤家寡人。」
會心一擊!
鄭允的可親皮囊要綳不住了!
姜歧再接再厲,嘲諷道:「你死後見到先太后,不知要對她說些什麼?謝謝您的收養庇護,作為報答,我送了您的親生兒子下去陪您,還替他坐了皇位。」鄭允猛地站起,用右手食指指著姜歧,怒吼道:「你閉嘴!你以為……」他喘著粗氣,怒不可遏,一把抽出劍架上的寶劍,用劍尖指向姜歧。鄭呂撲過來抱住他的腿,阻攔道:「君上不可!不可啊!」又沖著姜歧喊道:「你一時口快,難道不想想十方現在的處境嗎?」
這話與其說是警告姜歧,不如說是提醒鄭允:此子有把柄在我們手中。
姜歧冷笑一聲。
鄭允勉強冷靜下來,隨手扔下寶劍,劍身砸在石質的地面上,發出「乒滄」的聲響。他轉身走回座椅,正襟危坐,片刻後嗤笑出聲,傲慢地說:「小姜先生很有趣,不過還是年幼了一些。如果鄭歧生大人在世的話,絕不會選擇如此拙劣的試探方法。」就好像剛才的失控完全沒發生過。
姜歧也收起惡意的嘴臉,平靜道:「拙劣與否,要看是否有效。」
鄭允大笑。
鄭呂鬆了一口氣,退回側位站好。
鄭允對姜歧道:「小姜先生也許從其他途徑聽說過關於我的傳言,那麼不知道您是否願意聽一下孤本人的講述。」
姜歧側頭以示恭敬,道:「願聞其詳。」
鄭允以一種常人聊天的口吻講述道:「我從小就獨得父親寵愛 ,六歲的時候,有大臣進言,說寵愛幼子超過長子會使國家混亂,請求賜死我,以安民心。」
姜歧配合地露出震驚的表情。
鄭允悲傷的笑了笑,接著說:「父親拒絕了,但是從此以後,大哥就,開始敵視我,他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是冷酷厭惡的。他的母親是我的養母,待我很好,我因此甚至無法真正地厭惡大哥,只能盡一切努力討好他,可是沒有用。他於讀書一事並不擅長,連騎射也比不過我,他整夜整夜的在王后那裡哭訴,王后就問我說『你為什麼不能友愛兄長,做出弟弟的樣子來,而偏要事事出頭,令你哥哥難堪呢?是因為我哪裡虧待了你嗎?』我很氣憤,很委屈,卻還是不肯藏拙,憑什麼?我不甘心,不願意。
王后因病過世後,父親對我的寵愛越來越濃厚。大哥的繼承人位置岌岌可危,他聯合追隨他的大臣們上書,要父親把陳地封給我,好讓我離開京邑。陳地遠而寒冷,荒涼貧瘠。我很難過,去問大哥,是不是非要我離開都城他才安心。」
姜歧平靜地看著鄭允。
鄭允閉上眼睛,陷入到往事的回憶中,緩慢地說:「他說不是,只有我死了,他才安心。」
姜歧低下頭,掩去了眸子里的嘲弄。
「我不想死,所以我反抗了。父親死後,我集結支持我的軍隊,殺兄奪位。這沒有什麼好辯駁的,既然總要有人死,那為什麼一定是我?於是,我做了王上。
因為弒兄一事引來非議,再加上國師大人的離去,我繼位後的日子並不好過。清流一派日日尋找我的錯處,來以此邀名。說起來,貴族趨財權,清流趨美名,而我只求一條活路,為何他們是對,我就是錯?」
姜歧勉強附和道:「人世間的是非曲直,誰又說的清呢?」
鄭隱繼續回憶,道:「我的妻子是鄭國權氏家族的長女,權氏一向是清流一派,因為支持我的緣故,被其他勢力排擠,家族凋零。我自身難保,無法看護權氏。妻子良俞勸我棄車保帥,請求一死。以『死諫』的名聲自保,既保存了家族力量,也為我爭取到權氏一族的暗中支持。我沒有答應,第二天清晨,她吞金自盡了。」鄭允停頓片刻,接著說道:「如今,鄭歧生先生也過世了。我還記得很小的時候,先生給我和大哥講《鵬程游》,大哥背不下來,我在他身後悄悄提醒,兩人都被先生罰抄書十遍。良俞偷偷跑來給我送點心吃。如今,大家都死了,只有孤,獨活於世。」
一室無言。
鄭允實在是講故事的好手,內容詳實,情感深厚,感染力強。難怪會蠱惑得鄭呂寧願與父親決裂也要全力擁護他。可惜姜歧天生情薄,他聽了半天,只覺得這是個普通宮廷內鬥的蠢故事,心中頗為不屑。面上配合著做出哀凄的樣子,心中卻不禁懷疑:難道就是這個人讓師父退避他國?這可真是丟臉。
鄭允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就只能努力去活。孤既然已經做了鄭王,就要為這一方百姓負責。大型戰亂一旦爆發,最苦的還是百姓,饑寒交迫,流離失所。鄭國經不起再一次的動亂了。」
姜歧贊同道:「您說得對。」
鄭允稱讚道:「小姜先生是心懷天下的人。」爾後話峰一轉,問道:「鄭歧生先生過世是天下的一大損失,寡人哀痛不已。不知先生臨終前,可曾留下隻言片語,供吾等自省?」鄭允輕柔地問道,手握成拳,聚精會神地盯著姜歧的臉,不肯放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
姜歧被帶回鄭國一行過於容易,說明鄭歧生臨終前是默許弟子回鄭的,這態度實在讓人懷疑。難道他臨死前曾占卜出了什麼與鄭國相關的變化,所以派姜歧來朝?可是眾人心知肚明,來易去難。姜歧捲入這場亂世紛爭中,只怕凶多吉少。鄭允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讓鄭歧生覺得比唯一傳人的生死更為重要?「會不會是天下運勢有所改變?」鄭允很期待。
虛偽的以情動人結束了,這麼快就要開始談及赤裸裸的利益,姜歧有些鄙夷。他想到如果十方在這裡聽到這些話,此時大概會問:「可是國家內憂外患,百姓安寧的生活危在旦夕,您不更應該勤勤懇懇工作來維持穩定嗎?為什麼會有大把時間跟我閑聊呢?」畢竟她總是抓不到問題重點。
越想越心癢,姜歧實在好奇鄭允聽到這種話的反應。所以他唯恐天下不亂地,模仿十方真誠而充滿疑惑的語調問出聲來:「國家內憂外患,百姓安寧的生活危在旦夕,您不應該勤勤懇懇工作來維持穩定嗎?為什麼要把時間浪費在與我閑聊上呢?這樣我豈不是成了天下的罪人?」
鄭允的臉僵了一僵,敷衍道:「鄭歧生先生對寡人十分重要。」
姜歧繼續蠢萌地問:「比天下百姓還重要?」
「一樣重要。不瞞你說,鄭歧生先生離開鄭國後,孤曾經有幸請三言居士卜過一卦。他說孤的命運與鄭國國運纏繞在一起,同生共死。沒有人比寡人更在乎鄭國的國運,沒有人比寡人更希望鄭國制下的百姓安居樂業……」
姜歧插話道:「你很喜歡用排比句,是因為這樣比較有氣勢嗎?」
鄭雲的額頭暴起青筋,五官近乎猙獰,咬著牙說道:「小姜先生何必繞彎子,寡人的意思想必你很清楚了!」
局勢又陷入了對立的僵持。
鄭呂前跨一步,刻意地提醒道:「十方被我們暫時安置在偏殿里,有專人保護,小姜先生不用擔心。」
姜歧嘲弄地重複:「哦?偏殿?」
此時,偏殿里的十方正踩在多寶閣頂上,手持幾根尖頭的簪子,十分用心地拆房頂。大白貓塞在她腳下的格子里,偽裝自己是只小巧的布偶。十方用簪子劃爛裝飾的彩布,在橫樑附近奮力摳挖出一個拳頭大的小洞。每挖一會兒,她就神經兮兮地沖白貓比劃「噓!」白貓睜著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似乎完全不明白她在幹什麼,但還是乖乖地回答道:「喵。」
幾大塊泥土相繼落下,十方拍拍手掌,奮力一躍。「嘿!」雙手抓住屋頂的斜梁。洞不夠大,只能容納豎著的人身,十方咬緊牙關,雙臂用力,整個身體緩慢向上移動。等做到極致,腰腹一用力,前胸腋下卡在斜樑上。她死狗樣的喘了幾口氣,高抬腿跨過橫樑,終於整個人都趴在斜樑上。一時不察,大頭衝下,休息了一會就覺得血氣上涌,頭暈目眩。
大白貓一躍而上多寶閣頂,焦急的在洞口下轉圈圈。
十方小聲道:「不行啊阿喵,你這身材絕對進不來的。」
白貓說:「喵!」
十方妥協地向後挪動了一點。白貓一蹬一跳,身上的肉像水一樣流動,整隻貓變得狹長,居然剛好比洞小一圈!十方目瞪口呆,鼓起掌來。大白貓肥嘟嘟一團坐在斜樑上,矜持地舔了舔爪子。
十方挺著腰從內部掀起青瓦,小心地移到一側房頂,終於移開足以讓少年人通過的空隙。她儘可能地保持著平衡,站在斜樑上,鋪著瓦片的屋頂大概卡到她屁股的位置。十方爬上了屋頂,白貓緊隨其後。「終於出來了。」極目遠眺,幢幢宮殿望不到邊,很壯觀。十方茫然地想:不知道阿歧在哪裡?
姜歧當然還是在大殿上。這是一場博弈,雙方各自試探對方的底線,不斷提及手中的砝碼。看起來是鄭允絕對強大,穩佔上風。但是姜歧油鹽不進,半步不退,讓場面再次陷入僵局。
「姜先生不要只想著自己,也要為十方考慮。她與此事毫無關係,何必跟著你擔驚受怕?」鄭呂站在下首,善解人意地勸道。
深海巨石有一道縫隙,引來魚群的瘋狂攻擊。
姜歧隨口回答道:「不跟著我難道跟著你嗎?」
萬沒想到,鄭呂正色道:「也可,呂尚未娶妻,若姜先生願意將先父的臨終遺言說出,我願在此發誓,此生只娶十方一人為妻,共享榮華,偕老一生。」
鄭允撫掌稱讚:「寡人看此段姻緣甚好,鄭呂也到了該結親的年紀了。」話音未落,姜歧已經從座椅上站起身來,逼近鄭呂。
鄭呂坦然地看著他。
姜歧冷笑,右手握成拳頭,直奔鄭呂的鼻樑骨而去,鄭呂抬起手肘去擋,手肘被震得生疼。「他身手果然不錯,早知道就不用在來路費盡心機試探十方了。」
姜歧看到鄭呂抬手,幾乎同時出腳踹向他膝蓋,這一腳若是踹實,鄭呂膝蓋骨必碎無疑。鄭呂兩腿岔開,避讓開他的腳,姜歧的腳落在他兩腿之間的空擋里。姜歧得逞一笑,腳尖繃緊,側面向上踢出!他用力極大,要害之物的劇痛讓鄭呂弓起身體向後退去,姜歧左拳由下向上揮出,正砸在鄭呂的鼻樑上,直接將鄭呂打飛出去!凌空飛起的鄭呂一時頭腦空白,想到的居然是:他為什麼對我的鼻子有如此執念?隨即意識到自己似乎被十方傳染了胡思亂想的毛病。
鄭允對這種發展始料未及。為了不泄密,他之前將大殿上的人悉數攆出,此時慌亂之下,高聲喊道:「來人!快來人!」侍衛蜂擁而入,將鄭允保護起來,劍戟對著姜歧,姜歧恍若未見。
鄭呂倒在地上呻吟,鼻血流了一地。少年人總是衝動的,更何況本身就是任性代名詞的姜歧,他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做無法無天,倒是很擅長大鬧天宮。姜歧隨手抄起桌上的熱茶,大跨步走到鄭呂附近,陰測測地問:「你、他、媽、的,剛才說什麼?」語罷,將滾燙的茶水對著鄭呂重傷的鼻樑澆了下去,鄭呂的哀嚎頓時響徹雲霄。
鄭允焦急萬分,吼:「給孤拿下他!這個瘋子!」侍衛一擁而上,正待衝過來抓住姜歧,屋頂上突然掉落一個黑影,登時砸倒了這一片侍衛。
十方茫然地從肉墊兒們的身上爬起來,一眼就看到了氣息凜冽的姜歧。她喜出望外地小跑幾步,撲進姜歧懷裡。不滿地說:「你去哪裡了?我好餓啊!」
姜歧沒有回答,大力的摟著十方的腰。十方乖乖被抱著,用手掌一下一下撫摸姜歧的背。姜歧抬起頭,透過十方的髮絲看見因為疼痛不斷抽搐的鄭呂,陰鬱地問:「為什麼這種人不去死?」十方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揉了揉他的耳垂,不明所以,只好含糊勸道:「阿歧,你冷靜一點,不要殺氣那麼重啊!」
鄭允要氣瘋了,幾乎到了說不出話的地步。他的人生中從沒遇到過如此失控,如此瘋狂,如此莫名其妙的事情。「來人,把他們給孤關起來!」話音未落,一道白影從天而降,優雅落地,幾個小跳,避過人群。最終落在整間大殿唯一的書案上,在眾侍衛的包圍中,鄭國國君的瞪視下,旁若無人地,把毛筆架推倒了。「啪!」
白貓說:「喵。」
兵荒馬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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