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才子傳|故鄉明月顧維鈞

敘利亞外交官最近很火,可見許多國人對「弱國無外交」還是念念不忘。

這很好,國恥是不能忘的,而那些在國恥之中撐起了中國人的靈魂和脊樑的人,自然更不能忘。

看過電影《我的1919》的觀眾,可能都會被劇中一批戲骨們的實力演技圈粉,這裡面圈粉最多的,自然還是憑藉此片榮獲金雞獎的陳道明老師——這次他能圈粉,除了個人魅力和演技,他的角色也為他帶來了很多優勢。

因為他演的是顧維鈞。

(視頻插入不了,參見GZH-蕭楚白)

如果說顧維鈞一生中的高光時刻是什麼時候,那一定不是他歷任法墨美古英五國公使的時候,也一定不是他擔任外交總長、財政總長或者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的時候,更不是他擔任海牙國際法庭法官的時候。

他一生最高光的時刻,必然是他在巴黎和會上高談雄辯,語驚四座,義正言辭乃至最終拒絕出席的時刻——更有可能是三年後,從日本人手中一步步奪回山東的時候。

唯顏值論,陳道明可能都不如顧維鈞

但是這只是大眾眼中的顧維鈞,或者說——電影里的顧維鈞其實僅僅是他個人部分能力的展現——他為中國做的,比這還多得多。

比如這次巴黎和會,與山東有關的問題,顧維鈞兩年前就開始交涉和布局了。

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外交家有很多,但在國家處在風雨飄搖之中還能周旋救國的,一般我們都會提到申包胥。

提到申包胥,就要提到他的好朋友伍子胥。有說法稱伍子胥逃亡前曾對申包胥說:我必定能滅楚國報仇。

申包胥回答:你有本事覆滅楚國,我就有本事重興楚國。

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伍子胥與孫武合力破楚,申包胥千里奔秦國求救,秦國不願出兵,申包胥在城下哭了七日七夜,滴水粒米不進,秦哀公感動,於是派兵救楚,楚國遂未亡。

這顯然是過於唯心的史學邏輯了,但不可否認的是,沒有申包胥如此努力的去求援,秦國出兵的可能會大大降低。

一個外交人才,除了能替祖國長臉,賺錢,救人,還能救國。

如果這個人才還是弱國的,那就更加有影響力——燭之武退秦師的典故大家想必還記得。

在申包胥出使秦國的時候,社會形態上的強弱之分跟我們現在也差不多,有點救急不救窮的意思——也就是說,正經的「小國」、「弱國」是沒有外交地位的。

更多時候小國的生死存亡取決於大國的君主之道德觀念,這也是集權制下的一個縮影。

比如向楚國勾搭的息國,因為王妃太好看被楚國順便滅了,而求齊國幫助的邢國卻被續了一命。

但是楚國跟秦國求援,秦國就不會把楚國當成「小國」來看,即使當時的楚國已經快不行了。

但顧維鈞出使巴黎和會的時候,中國仍然是「大國」,卻被毫不留情地歸入「弱國」——救急不救窮嗎,你中國都「急」了幾十年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急」,明顯已經是窮了。

你看人家法官評價顧維鈞,一開始用的詞是老鼠。

顧維鈞顯然沒有能挽狂瀾於既倒的能耐,沒能退日師,興中華,但他做好了一個外交官應該做的本分——出使四方,不辱本國,順便還能據理力爭,爭取利益。

聽起來這好像也不難啊——李鴻章在日本被槍擊、范成大出使金國幾乎被害,顏真卿赴叛軍處和談被殺,申舟出使齊國而在宋國被殺、蘇武出使被扣留、大漢強盛之時,傅介子還因為樓蘭龜茲殺漢朝使者而出兵西域,大明開國之後,朱元璋派去日本的使者一樣被殺。

這其中大明、大漢和楚國還是強國。

弱國的使者以南宋時赴金國的那些為典型,個個去的時候說好的不丟人,回來真能不丟人的屈指可數——他們還只是維護少得可憐的利益。

有人可能認為那是古代了,巴黎和會什麼場面,能出這種事?

很顯然我們高估了西方文明的進度。

或者說打個比方——就算顧維鈞真被殺了北洋政府也無非是藉此打個馬虎眼,在利益上討價還價一番罷了。

而顧維鈞一輩子可不僅僅是出場了一次巴黎和會,駐法、英、美、墨、古等國期間,他一直在周旋,還是沒有決定權的周旋。

唐德剛說:近代史以來,中國出了兩個半外交家,一個是李鴻章,一個是周恩來,顧維鈞因為沒有決策權,僅算半個——有人認為算半個是一種恥辱,但很顯然,在這裡,這半個已經是一種榮耀了。

說到這,咱們才要補充一下顧維鈞先生的生平。

他有一部長達13卷的回憶錄,如果有想要深入了解他的想法,可以去看看。

顧維鈞生於嘉定,1904年入哥倫比亞大學,學國際法和外交,博士學位。可以說他這也算是師夷長技以制夷。

他的前半生是北洋軍閥,在袁世凱手下時間不短,上任不久就成了總統府英文秘書,還做過代理國務總理。

1917年美國加入一戰,顧維鈞積極通知國內,請求中國加入戰爭,但我很好奇:假如他可以提前知道1919年的會議上會發生什麼的話,他會怎麼做呢?

1919年,巴黎和會,日本要求佔據山東,顧維鈞的表現上面的視頻里都有,甚至他以出色的口才直接誘導日本代表承認孔子是中國的,山東是中國的——我很慶幸他遇上的不是韓國代表。

但現實仍舊啪啪啪地打他的臉,或者說打整個中國的臉。

九一八事變,他參與調查日本在東北的罪行,聯合國成立,他參加《聯合國憲章》起草並代表中國簽名。

在國民政府時代,他為國民黨內爭取到的是大量的美國援助。

1956年後,他歷任海牙國際法庭法官,國際法院副院長,台灣總統府資政。

1985年,離別中國數十年的他,在紐約去世,我們上面提到的13卷《顧維鈞回憶錄》,中國近代外交史的重要資料,是他口述的。

但即使是如此重要,在歷史上可謂濃墨重彩的一個人,我們的女權還是不肯放過他,把他定性成了個渣男。

原因是據說當年顧維鈞能出國留學,據說是他的准丈人張衡山的資助,但他對舊社會的大家閨秀的未婚妻並不感冒,回國後因為唐紹儀的賞識和與唐紹儀之女相戀而官運亨通,張衡山要他回上海完婚,他不肯。唐紹儀之女也死纏父親,以出家和做妓相逼,於是唐紹儀電令上海警備處去辦理退婚業務。

張衡山是個要面子的讀書人,一群人荷槍實彈逼著他退婚,他不肯,而顧維鈞的未婚妻此時卻主動勸父親退婚,此後不久張衡山氣鬱病逝,他的女兒也落髮出家。

鬧著要出家的出嫁了,本該出嫁的出家了,這自然讓人覺得不平——但客觀來說,顧維鈞此舉的本質,也算是對包辦婚姻的一種反抗,只是他們的舉動過於野蠻而無情。

數年後,顧維鈞曾派人給張衡山之女張潤娥送去懺悔信及一筆資金,結果當然是被退回了。

1913年,顧維鈞與唐紹儀之女唐寶玥成婚,顯然他的前半生之成功,有很多是這場婚姻帶來的政治效果,但這並不是說人就不能靠婚姻帶來收益。

1918年,唐寶玥病故,兩年後,他與黃蕙蘭成婚,雙方均是二婚。

據說唐寶玥小姐死前,孀居的黃蕙蘭便已對顧維鈞情根深種,乃至日夜祈禱唐寶玥速死——因為是鉅賈之女,黃蕙蘭為顧維鈞帶來了巨額的資助。

1959年,年屆70的他與黃蕙蘭離婚,後與嚴幼韻成婚。

嚴幼韻比他小20歲,之前是顧維鈞好友,國際法教授楊光泩之妻,他們這段婚姻倒也頗似梁思成與林洙。

嚴幼韻對顧維鈞的照顧,被顧維鈞認為是自己能長壽的一個重要原因,而嚴幼韻本人,活到了112歲,2017年才去世。

尾聲

其實渣男到底該如何定義這是個很難的問題,顧維鈞的感情經歷,用渣男來形容,顯然是過分了些。

而顧維鈞於國,顯然是有功無過的——當然要看是哪個國。

在顧維鈞晚年,他對家鄉的懷念越來越深,女兒顧菊珍回國訪問後,為他帶回一本畫冊,他每每思家,便翻看一次,而在此之前,他把自己珍藏的一些書法作品送回了祖國,在嘉定博物館,還有他的書法作品:「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由於外交工作本身的特性,顧維鈞一生很多大成就,其實都很難在當時傳出,外交官們,或許也是一批為了國家默默奉獻的人。

年表:(參見GZH-蕭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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