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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夢-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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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波系童話寫作訓練。

世界:虛無。

世界線:i。

人物:夢。

情節:Scene1。

目錄

Everlasting

不識恐懼為何物

無畏前方的風雨

傾心於遙遠的戀慕

沉溺於夢中的希望

那無瑕之心,從未被棄絕

人喲,我們生來無罪

黃昏

忘卻錄音

Everlasting

永恆,永生,擁有無盡壽命,永遠不會更迭的理想存在——那指的便是這片花田,這「美」所永駐的居所。

它們長居其中,生根於人心中最深層的慾念,在激情的灌溉下發芽,繼而在對理性的蠶食中開花。它們雖形態各異,卻擁有相同的名字,是花,卻又非花。你無法在日常的生活中看到它們,卻又可能在無數個瞬間發現它們在你眼前若隱若現。你那朦朧的視線中,是否有現在正向著你盛放,從腳下一直鋪展到遠處的千萬朵向日葵?看,它們正藉由各異的高度此起彼伏,在風中搖曳的姿態,彷彿一層層宏大的金色巨浪。而在遠處,在它們的盡頭,這金色與赤色相互交疊,逐漸為一團靈動的火焰所取代,那便是一簇簇燃燒著的丁香,為天國的光輝所點燃的它們,正向彼岸送去無盡的光明。好,現在將你的視線收回來,稍微向左繞個彎,看到那些綠油油的葉子了嗎?它們可不僅僅是單純的葉子。再仔細看看,那些點綴在葉子間的白色不正是茉莉嗎?沒看到也沒關係,哪怕只是能夠覺察到它們的清香,也已經足夠了。那麼,最後就看看右邊吧,這個想必你不會不認識了,畢竟櫻這種花,如果不認識的話,你也不會來到這個地方了吧?嗯,它們確實沒有長在樹上,那又如何呢?這個根本無關緊要。不過既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你也一定注意到了穿插在它們之間的、色彩各異卻形態一致的那些花吧,它們就是滿天星,這種生態和它們的名字很相符吧?哼哼~啊......抱歉,我又...嗯,沒什麼。現在將你的視線投向空中,在這廣闊的空間漫無目的漂游的,是那些無處可去,或者說是自由自在的蒲公英,每次看到它們都很羨慕啊,很瀟洒,不是嗎?

看到這裡,想必你也有所懷疑了。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究竟是怎樣的土地具有這樣的魔力,能夠同時包容這麼多不同習性的花,並讓其同時盛放?稍安勿躁,你的疑惑,我會一個一個來解答的。首先,孕育它們的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土地」,而是真真切切的「大海」。所以與其說是「花田」,說這裡是「花海」更為貼切一些吧。什麼?「海里怎麼可能種出向日葵?」嗯嗯,能提出這個問題,說明你還算個正常人,不過...來,仔細看看它們的下面,那碧藍明澈並且倒映著它們的影子的,不是海水還能是什麼?沒有根系?那種東西怎樣都好啦。不錯,「花只能生長在土地」、「必須要生根發芽」只是你在現實世界中持有的一個觀念,一種習慣,而這些觀念,在此處顯然是不適用的。

因為這裡,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啊。哦,對了,我真是個笨蛋...又忘了...啊,不對,唉...我怎麼又說出來這種...不過正好,上面那種大段的說明文式的風格累死我了,還是讓我用自己的風格來說吧,您不會介意吧?誒嘿嘿...介意我也不管哦。那麼,客人,我應該怎麼稱呼您?嗯?不願透露您的名字?那也無妨,至少告訴我是先生還是女士吧?一目了然?不不不,現在這個社會啊,您自己不說出來我還真的無法分辨性別呢。而且即便是外形可辨,客人要是有什麼特殊的需求,我也不會介意的。既然能到這個地方,想必客人也是有著另類的訴求,有著各種各樣的煩惱吧,不過既然您不想說,那我也就不再過問了。為表親切,我就稱呼客人為「你」好了,在這個地方,還用敬語那種東西,就有點太無聊了,你說對不對?

你問我是誰?對...對哦!十分抱歉!我居然沒有自我介紹就自顧自地說了這麼一大堆...我的名字嘛...嗯,你就叫我「夢」好了。你說得對,現實中的確沒有姓名為一個單字「夢」的,不過也沒關係,這裡又不是現實。如果你實在覺得彆扭,就叫我「夢小姐」好了。哈哈,更彆扭了是不是?那是當然,畢竟我對自己的樣貌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當然,雖然看起來只是個十歲的小姑娘,我也是真正的成年人哦!不要把我當小屁孩,懂嗎?我可是這個地方的導遊,惹惱了導遊的下場,哼哼...你不會不明白吧~

好啦,不要擺出那個樣子嘛,我這麼善良,是不會把你怎樣的~(反正我也沒有辦法接觸到你)嗯,也沒什麼。總之,這裡是一個非現實的地方,而你,是這裡的第...咳咳,是到這裡來第一名遊客。而我,就是導遊,所以你到什麼地方,往哪裡走都要聽我的,明白了吧?不要亂跑哦,亂跑的話...雖然我確實也沒有辦法,不過還是不要亂跑!在我的地盤,就要「obey or die」,明白嗎?總而言之,接下來跟著我走就對了。這場旅行或許有些唐突,但如果你能堅持到最後的話,我是會很開心的。

好,差不多進入正題。不過在這之前,順便提一句...雖然這並非一個導遊應該說的,你的腳下怎麼還有幾朵雛菊?這有點怪呢,讓我想想...按流程來說,這裡並不應該有它們的身影啊。哦,我懂了,一定是你心裡有什麼深切思念著,卻無法表露心扉的存在吧。嗯嗯,仔細看看,它們長得真不錯,就像是那朵陪伴於籠中百靈鳥旁的雛菊一樣,正散發著超越本性的芳香,想必你在它們身上花費了不少心思吧?臉紅了臉紅了~嘿嘿,安心安心,我是不會告訴別人的。

差不多該啟程了。來,轉過身,看著前面的那扇門。什麼,你看不到?誒...?啊,不不,我不是在責問你,我的意思是——我確實沒想到還會有這種狀況。不知道是現在大家生活節奏還是早熟的問題呢...哎,不要擺出那樣的表情嘛,有這麼可愛的一個導遊陪著,你難道不是應該時刻保持著微(傻)笑才對嗎?不要擔心,我這就帶你走過去,嗯?猶豫不決?沒關係,不用擔心你腳下的雛菊啦,它們雖然極難長成,但一旦長成,即使你用世界上最強的毒藥將它們毀掉,它們也遲早還是會長出來的,並且會比以往更加繁盛。這一點,你自己十分清楚,對吧?

快,不要再磨蹭了,把你的手給我,由我來帶你穿過那扇你已然無法看到的、通往「那個地方」的大門吧。

不識恐懼為何物

好,到了。嗯嗯,我知道的,牽著我這麼可愛的女孩子的手,由喜悅而顫抖也是情理之中。什麼?不識喜悅而是恐懼?那也正常,畢竟這種體驗還是不多的。不過從此看來,你是個不太喜歡冒險的人啊,這樣可是會失去很多樂趣的哦~當然,喜悅也好,恐懼也罷,接下來都會被慢慢消除的。不過在這之前...你差不多該放開我的手了吧?被你捏了這麼長時間我很難受啊。什麼?我會不會感到疼?當然啊!我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對疼痛可是很敏感的!因為會疼,所以我本身也是對牽手這種行為很反感的——源於疼痛的恐懼是最原始的恐懼之一嘛。所以,你趕緊放開我的手啊。

嗯,這就對了。倘若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向你要求什麼,如果力所能及,你一定要滿足她。看你這麼乖,我就原諒你吧,不過呢,也正因為你剛才的這個行為,接下來的這個話題可以比較簡單得銜接起來。來,不要再像是做錯事一樣一直低著頭了,人嘛,該抬頭的時候就抬起頭。怎麼樣?這裡的風景是不是很不錯?當然啦,畢竟是給遊客首個展示的地點,自然不會太差。那邊被鬱鬱蔥蔥的樹木填滿的,是一片原始的森林,由於這裡沒有四季,所以它們就如此永遠保持著青春永駐的樣子。來,我們走過去,你應該不會因為這點運動就不行了吧?這樣可不行啊,畢竟前方還有一大段路呢。來來來,走近點看,發現了么?那些沐浴著透過樹葉之間的縫隙的「陽光」,永遠盛開的鮮花,雖然無法和方才的那些相比擬,但也別有一番風味吧?人啊,有時候比起那種成片的壯闊,反而更喜歡這種零落呢。誒,快看快看,那裡有隻蝴蝶!她煽動翅膀的優雅是不是很像一隻小妖精?不要說像了,在這個地方啊,真有妖精出現也不足為奇!而且不僅僅是妖精,妖怪也不是沒有可能哦...玩笑啦~總之我們就跟著這隻蝴蝶走吧,她的方向和我們的目的地正好一致。哈?「不過是單純的巧合」?不不不,雖然事實確實是一致的,但解釋權還是在我們手中吧。比起「走向目的地,旁邊一致有隻蝴蝶飛著」,「被一隻蝴蝶引導著走向目的地」更具有浪漫氣息,不是嗎?什麼,你覺得第一種更好?好好好,你是偉大的成年人,隨你吧,哼!

不,我沒有生氣,反正依照你們現在的生活,嘲笑這種聯想也很正常咯。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一下,既然都到這裡來了,又何必抓著那些條條框框不放呢?放輕鬆,對,放輕鬆,深吸一口氣,然後呼出來,再深吸一口,是不是好多了?霧霾?咳咳...那還是算了。就在精神上做一下深呼吸吧。現在的導遊還真是不好做啊,不過放心,我是一個非常稱職的導遊,導遊十級呢!所以不用擔心,即使心裡的顧慮仍然放不下來,我還是會包你滿意而歸。啊,你看——我們到了!

前方的這個宮殿就是我們的第一個目的地了。嗯?你說剛才看到的另一座城堡?哦,那個啊,不要在意啦,那只是個擺設而已~來來來,我們還是珍惜眼前吧,在這樣的一座藝術品之前,我們必須要保持尊重。哎,我說是心中的尊重,你低個頭做什麼啊?又不是在現實中的社交場合中遇到了上級,再說,就算遇到了,為什麼就要低頭啊?他們很了不起嗎?不就是運氣好了點,對不對?嗯嗯,這麼想就對了。來,跟緊我,現在我們就要進去咯。

好,我們到了。怎麼樣?是不是很宏大?哼哼,那是當然,畢竟這裡是皇宮嘛。雖說這麼大個皇宮卻如此冷清看起來有些不正常,但這也是貨真價實的皇宮啊,要說證據,看,那高坐在寶座上的國王大人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讓我們過去和他說說話吧,一個人呆了這麼久,想必他也有些寂寞了。嗯?為什麼會寂寞?哦,這個啊,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中一直有段模糊的記憶,記憶中的我對著某個小男孩說著:「一個人的狀態,是這個世界上最差的狀態,哪怕是養一株仙人掌也好,不要讓自己孤單一人。」哈哈...是有點矯情啦,不過很有道理,不是嗎?嗯,廢話少說,我們來直接搭話吧。

「座下何人?」

哇,他居然先問我們了,不要慌張,這裡就交給我。

「國王大人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夢啊,帶客人到這裡到遊覽的。」

「哦,我們這已經成為了遊樂園了嗎?」

「不是那個意思啦,反正結局早已註定,那麼不如就多幫助一些人,這樣的話,心裡會好受一些,對吧?」

「哈哈哈,你說的不無道理,那麼就開始吧,你們這次想了解一下什麼?」

看,國王大人還是很爽朗的,所以有什麼問題就儘管問,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啦。嗯?也是,這種展開對於你確實是一頭霧水呢,所以確實應該先來一段自我介紹。

「國王大人,這位客人想要讓您來一段自我介紹呢。」

「可以,這個要求十分合理。這是一個有點長的故事,希望你的客人不會感到厭煩。」

「怎麼會呢,您的故事一直都很吸引人呢。」

「那我就開始了。」

我的出生十分卑微,腦子也不是很好,可能正因為此,所以我從不知恐懼為何物。我常常去嘗試一些他人不敢嘗試之物,好在身體還算強健,所以每次都算是有驚無險。但當時的我很不滿,我想知道到底什麼是恐懼,「恐懼」這個東西,就像是幽靈一般纏繞在我的心間,久久不肯消去。我歷盡險阻,遊歷世界,卻仍然沒有遇到可以讓我產生恐懼的東西。在最危險的一次,我甚至受國王所託闖入了一個魔宮,那個魔宮在現在回想起來,仍然讓人膽寒。但當年的我不識恐懼,所以無論是其中有通靈之能的怪貓,還是身首異處的凶漢,亦或是妄圖加害於我、我死去的表弟,甚至最後掌控一切的老怪物,對我而言都沒有任何的威脅,我戰勝了他們,獲得了財富,迎娶了公主,最後甚至成為了國王。但這看似幸福和美滿的結局並沒有讓我擁有真正的喜悅,我渴望的「恐懼」仍然沒有到來,所以我等待著,等待著,直到我的妻子的一個惡作劇——她將一條鯰魚塞入了我的後背,我終於從驚慌失措中感受到了初始的恐懼。這聽起來是不是很完滿?我得知了恐懼,順便還獲得了其他的一切。

但事實並非如此。從那一刻起,我終於明白了。我懂得了很多之前不懂的東西,懂得什麼是愛,什麼是恨,什麼是尊重,什麼是嫉妒,真誠和偽裝的交鋒不時進行,而對失去幸福的恐懼也逐步加深。「恐懼」這種東西啊,只要有一個開頭,便會向滾雪球一樣越積越多,直到最後,你會發現,你恐懼著世界上的一切,不願失去一些東西,又不願得到一些東西。我開始害怕,害怕失去愛,害怕失去年輕的容顏、失去強健的身體,害怕被眾人記恨,害怕我的親朋好友由於我的言行離我而去。而最終,我還是敵不過時間和命運,被我的兒子殺死在王座上。

哈哈。說來也是可笑,我本以為我早已懂得了何為恐懼,但在那一刻,他的劍刺入我胸膛的那一刻,我卻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恐懼。人啊,什麼都可以承受,但至親之人的背叛則是一個絕對的特例。所以,以此為契機,我的結局,終於回答了我出生起就一直困惑我的問題。然而弔詭的是,我懂得了何為真正的恐懼,卻也不再對任何事物產生恐懼了。彷彿什麼都沒有做過一般,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原點。我感覺自己似乎做了很長的一個夢,當醒來之時,我已坐在了這個王座之上。

「如此,便是我的故事。」

「嗯,非常感謝您的坦誠,偉大的國王!」

客人,聽了國王的故事,你就沒有什麼感想嗎?為什麼只是獃獃得站在那裡呢?入迷?這也不像入迷的狀態吧。總之,喂~醒醒~哎,終於回過神了。嗯?你說什麼?「我一直以來是不是都像那位國王一樣,活在夢境之中?」這種問題我們還是出去再說吧,雖然國王大人偶爾也需要熱鬧,但對於現在的他,獨自一人或許是更好地狀態吧。

好,到了外面,我們就可以隨便說些什麼了。你剛才說的那個問題,其實並沒有意義啊。你想想,哪怕只是名為夢的現實主義,也是現實主義,不是嗎?就算只是在夢中,國王大人也還是好好度過了那樣的一生。而客人你,又何嘗不是呢?既然能來到這裡,想必你也對那「真正的恐懼」多少有些了解了,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是用夢將自己包裹起來,還是像個正常人一樣直面它呢?嗯?我有沒有這種經歷?當然有啦,不過對於現在的我而言,無論怎樣都好啦。人嘛,最重要的是開心。也曾不識恐懼,也曾直面過眾多抉擇的你,現在是否還能夠回到那個原點呢?

這個答案,恐怕早已在你的心中了,只是你沒有意識到而已吧。就像是國王大人,他自以為明白了終極的恐懼,不再畏懼任何東西。但這樣的他,又為何始終無法離開王座一步,始終在那個最安心的閉鎖空間之內悵然呢?還記得你之前在意的另一座城堡嗎?或許直到他有勇氣再次踏入那裡之前,他都會一直在這種奇怪的狀態之中打轉吧。我為什麼不去提醒他?沒想到客人這麼善良熱心啊。不過呢,有些事情,旁人的勸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你也明白吧,就像你的那幾朵雛菊......

抱歉抱歉,明明是這麼愉快的開端,我怎麼又把氣氛搞得這麼凄慘......哎,不要去想那些啦。這個景點差不多也就到此為止,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

無畏前方的風雨

哆嗦哆嗦...你也覺得有點冷吧?想來也是,一下子從那無盡生機的春暖花開,跳躍到了這樣的一個嚴寒之地,任誰都會難以適應。但還請忍忍吧,我也沒辦法,因為這裡就是這麼個地方啊。

嗯,你的疑問是正常的。「明明落在皮膚上的雪一點都不冷,甚至有一些溫暖的感覺,為什麼還會覺得如此難耐呢?」這確實是個好問題,但比起這個,我們前方這面巨大的鏡子才更應該引起你的注意不是嗎?那立於我們腳下這片高聳入雲的頂峰的鏡子,究竟是什麼?你不會完全沒有疑問吧?想知道的話,就忍住這逐漸增強的寒意,走到它的面前來一窺究竟吧——放心,你的身體不會受到什麼損傷,但請答應我,無論你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請保持你的自我。這風雪,這嚴寒,那迷人的低語都無需畏懼,有我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在你的身邊,你還有什麼好恐懼的?來,抓緊我的手。

一步,兩步,怎樣,想做的話還是能做到的嘛,不愧是本大小姐帶領的客人~好,抬起你的頭,我們現在已經到達目的地了。這片區域低溫的真相,也就是那面巨大的鏡子,已然近在咫尺。我們不要恐懼,走近一點,再走近一點,仔細端詳,嗯,發現了什麼嗎?或許你確實還什麼都沒有發現,這也是正常的——畢竟在現實中沉溺已久的你,恐怕早已失去了那近於妄想的洞察力。但是呢...沒有關係,你現在抓著我的手,多少也能恢復一部分了吧,那麼,妄想吧,你的身體並非實存,你也並非在此處,鏡中便是真實,我們的世界即將倒轉。不要慌張,你所感受到動蕩正是我們前往那裡的證明,好,三,二,一,叮咚~我們到了。

如何?是不是和方才的世界完全不一樣?高聳的山峰和與其相伴的雲層已然不見蹤影,展現在你面前的,是無數面映照著你自身的鏡子。來,盡情得照吧,無論是高大帥氣的你,是矮小陰暗的你,是在人前被無數人艷羨的你,是在某個無人角落厭惡著自己的你,是憧憬著美好未來的學生時代的你,還是絕望卻不得不忍受的社會人的你,都正在這些鏡子中被毫無保留的映射著。怎麼,有些害羞?沒事啦,我又不會因為這點醜態就討厭你,因為,我愛著你們的一切啊——無論是你們的卑微還是驕傲。所以不用擔心,你就儘管看著好了,這種自我剖析的機會可不多得哦。但看歸看,你千萬不要觸碰它們,而且尤其要小心地上的那些鏡子的碎片,你一旦用肉體接觸它們,它們就會立即找到你心靈的縫隙並趁虛......糟了!快閃開!你的後面有塊碎片...!

「休想得逞!」

「誒?你是...哦,對了,瞧我這記性。」

這位是這個地方的主人,我帶你來本就是為了見她,可我卻...唉,我總是這樣。不過也算因禍得福吧,她一般不太願意出來見客人的。嗯,快和她道謝吧,要不是她方才的幫助,你就已經被那塊碎片擊中了。說起來也是我的疏忽,不過更讓我感到驚訝的是——那些傢伙居然能找到這裡,這麼說來,那個女人也來了吧。

「達達,謝謝你啦~」

「你又這麼叫我...」

「這麼叫比較可愛啦,不過也是,當著客人的面,我還是叫你格爾達吧。那麼格爾達,那幫傢伙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按照這兩天的觀察來看,恐怕是我前兩天和加伊去某人的夢境中收集魔鏡的碎片時,被那些傢伙乘虛而入了吧。」

「原來如此,那些傢伙還真是...啊,抱歉,稍等一下!」

不好意思,一下聊得太深入了,怠慢了你。你對現在的狀況肯定是一頭霧水吧,來,格爾達,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嗯,確實是我這邊的失禮,我雖然平時不怎麼現身,但相見便是緣分,這次我就好好介紹一下自己吧。」

這個世界可以很漂亮,但也可以很醜陋的,這取決於你的信念。世界上存在這樣的一些人,他們很可憐,分明是很可愛和美麗的景色,在他們眼中卻是醜陋無比;分明是他人由衷的讚譽,在他們眼中卻被扭曲為了嘲諷。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眼前的這些鏡子,和它們的碎片。很久以前,我還是一個小姑娘。我和我的發小住在一個美麗的城市,他的名字叫做「加伊」,是個很可愛善良的男孩子。我愛著他,從一開始就決定要當他的新娘,我們本應該無憂無慮度過每一天。但忽然有一天,他的雙眼彷彿無法再捕捉到我對他的好意,心也像是被冰凍了一般,他甚至毀掉了我們一直養的花兒。我已開始很錯愕,但卻始終沒有放棄對他的愛。終於有一天,我發現他消失了,你猜猜,他到哪裡去了?

嗯,他被抓走了,被狡猾的白雪皇后。剛開始一無所知的我十分焦急,所以便匆匆忙忙踏上了一個人尋找他的旅程。起初我很害怕,但我的善良被大自然所喜愛,它讓波浪助我邁出了第一步,將我帶到了一個美麗的櫻桃園。那裡面住著一個老婆婆,老婆婆很友善,對我非常好,但她太寂寞了,所以對我施加了一些幻術,試圖用永久的快樂將我留在這裡陪伴她。但這一切在我見到花園中的玫瑰花時便結束了——我想起了在家中、和加伊一起培養的那些玫瑰花。這些玫瑰花像是擁有著互相連通的根系一般,將我的記憶喚回。於是我開始發瘋一般詢問著花園裡的花兒們,我問了卷丹花、牽牛花、雪球花、風信子等等,但什麼都沒有得到。我很著急,借著這份清醒,我再次踏上了征程。我在途中又遇到了和善的烏鴉夫婦,助人為樂的王子公主和國王,甚至還被強盜抓走過——到那個強盜的女兒聽到了我的故事後,最終放了我並幫助我到達了拉普蘭。之後我又歷經艱險來到了芬蘭,在上帝的加護中最終來到了白雪皇后的宮殿,用熱淚融化了加伊心中的魔鏡碎片,最終我終於找回了加伊,並和他永遠生活在了一起。

直到我們死亡的那一刻,我們雖然老了,但我們也還是孩子——在心中。我們永遠活在那個夏天,暖和、愉快的夏天。

好好,謝謝達達的發言~怎樣?你還滿意嗎?嗯嗯,我懂了,細節上太模糊?當然啊,時間這麼有限,哪能給你講完整版的?總之你只需要知道,格爾達為了奪回加伊的心,付出了多大的努力。那個碎片就是這麼危險,要是剛才你被襲擊了,我還真不直到該怎麼辦了,唉...還有問題?哦,為什麼要付出這麼多?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還是問問本人吧。

「這個問題其實不算問題啦,因為我愛著他啊。當時還是小孩子,所以根本無畏前方的風雨。我一心都是怎麼找回加伊,所以並沒有覺得有多艱險。」

聽到了嗎?這就是愛的力量啊,哦哦,不用說了,我懂我懂,你已經是社會人了,必然有顧忌,必須要小心翼翼考慮未來,現實很殘酷,沒辦法不畏風雨。我們還是來問問格爾達那個碎片的詳情吧。

「格爾達,剛才那個碎片到底是怎麼回事?」

「嗯,是這樣。我和加伊來到這裡後,有一個任務就是去大家的夢境收集魔鏡的碎片。在前幾天,我們去了一個名為『約翰』的男人的夢中。進入夢境時,我們十分驚訝。因為——這個男人的夢中,簡直就和當年那個白雪皇后的宮殿一樣。我從未見過那樣冰冷的夢,就彷彿是兩個旅伴互相扶持到達了終點,其中之一卻在瞬間化為虛有,剩下一人對世界的絕望那般。那個世界空無一物,只有他呼喚某人的名字在一直迴響——『我的友人,為什麼在這最後,你卻永遠離我而去。如果你去了天國,又為何我和我一起呢?』可能正是這樣的絕望,才讓白雪皇后有機可趁吧。」

「原來如此,看來那位先生是失去了最重要的朋友啊。」

「嗯,所以守護好身邊的人,並由衷地祝福他們的選擇,是一種很重要的能力啊。」

聽到了嗎,這可是達達給我們的建議呢。一定要珍視朋友,但也不能有過多的執念哦。雖然這句話由我來說...沒什麼啦。

「不過這麼看來,這個地方也不再安全了,對吧?」

「嗯,你們還是快點離開吧,免得再被襲擊!」

那麼,我們就只好提前結束這個區域的觀光了。誒?你怎麼有些沮喪的樣子...不是很不願意看著某些鏡子中自己的醜態嗎?沒關係啦,看到了那面鏡子嗎?對啦,就是那面,映照著你在暴雪中一邊顫抖一邊步步前行的你。怎麼樣,想起來了嗎?想不起來也正常,畢竟那時候,你大概才十四歲吧...雖然略顯稚嫩,但那個你看起來很帥氣哦~好,現在沒有遺憾了吧,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

傾心於遙遠的戀慕

等等!

很抱歉讓你停下,但在打開那扇門前,我還有幾句話想對你說。還記得我一開始對你說的那些話吧?對啦,就是你腳下的那些雛菊。它們的長勢非常好,但是呢,這也意味著它們幾乎永遠無法凋零了。無法凋零的雛菊,雖看似是一個美妙的意向,但卻也是一劑猛烈毒藥,我想你或許早就明白的吧。然而即便早都明白,它們的長勢卻仍然如此喜人,這究竟是為什麼呢?哈哈哈,人類真是奇怪呢。嗯,我在這裡說這些,並不僅僅是為了回顧什麼的,而是因為,下一個地方,對於你這樣的客人,可能會產生些許的不適。但沒有關係的,沒有關係,因為有我在你的身邊。所以,請答應我,不要去抗拒,也不要去分析,因為即將出現的他們,也和那個角度的你一樣的愚蠢和善良啊。

好,那麼開門吧,讓我們進入下一個地方。

時間本應是流轉的,但總有一些瞬間會升華為永恆,總有一些事物,會從某刻起就永遠保持著那副姿態,永遠等待著,卻無法迎來結局。嗯,這裡的樣子有點出乎你的預料吧?在我方才告誡的時候,你一定以為這是一個可怕的地方。但與之相反,現在的你,一定會以為這是一個美妙非常的地方。沒錯,這個地方景色確實不錯,尤其是對於方才那近乎驚悚的鏡子世界過來的你,一定有一種彷彿進入了真正的童話世界一般的衝擊。大片的綠茵和精緻的雪人共存於一處,瘦削的柳樹彷彿永遠不會枯萎,走近點看的話,你還會發現其腳下的那株雛菊,它相較於屬於你的那些,可是毫不遜色呢。即便還遠遠在我們的視線以外,它的芳香也早已可以聞到了。我想你,一定明白這其中到底蘊含著什麼吧?誒!雖然你可能終於察覺到了不妙之處,但既然來了,就別想跑啦。況且無論你怎麼跑,都無法躲開空中那些夢幻般的、五彩斑斕的泡沫......

喂!等等!我可沒允許你去碰和捏碎它們啊!雖說無知者無罪,但你這原始惡意的體現也太過純粹的吧,是這個地方讓你思維方式倒退了么...總之還是給我清醒點!要知道,你所做的這些,可是會讓她感到痛的啊。嗯?她是誰?不要著急,等會你會知道了。現在就先拉著我的手,乖乖往前走吧。只要不去考慮那些有的沒的,放下你的戒備,這裡還是挺漂亮的,不是嗎?

嗯,到了。雖說有點遠,但你這次沒有發出任何的抱怨,倒也算是有所進步。不知道是接受了狀況還是破罐破摔呢...不管了,總之,先向你面前這位老爺爺問個好吧。比起我們這樣的年輕人,他可是身經百戰見得多了。

「柳樹爺爺今天還是和以前一樣,坐在自己的屍體前呢。」

「我還沒死啊。你這個小丫頭,毒舌還是一如既往,身邊的小朋友都被你搞糊塗了。」

「哈哈,他大概已經習慣啦。怎麼樣,這邊的狀況還好吧?」

「沒啥特別的情況,就是最近這個小雛的味道和小魚的數量有點難以掌控,阿雪也偶爾會化的多一點,不知道是不是時間快到了......」

「您說笑了,我看著挺正常啊,果然是年紀大了的危機意識會變強嗎......」

「咳咳...小丫頭嘴上不饒人這點改不了嗎,不過我說的也是事實。當然,也沒有什麼特別出格的事件發生就是了。」

「好啦,玩笑到此為止。接下來就和往常一樣,講講你們幾個的故事吧。」

「一開始這麼說不就行了,小丫頭越來越喜歡拐彎抹角。那我就開始講了,那邊的,聽好了。」

我在這裡已經不知多久,所以回憶過去的事情,難免會有紕漏。但還好,我仍記得自己原本是一棵樹,而非一個人。可能你會覺得驚訝,但是,我便是我身後的這顆柳樹的靈魂。這是很久以前的一場交換,在他得知將和我同時來到這個地方之時,他向我發出了請求,於是我們便成為了現在這幅姿態。我,柳樹,將皮囊給予了他的靈魂;而他,那個叫做克努得的男人,則將身體交給我了。是不是有點奇怪?我也這麼覺得。我本是一棵樹,歷經的風雨豈止人類的數倍,但仍然難以理解他的這種渴望——那似乎是在絕望後想要放棄一切,卻又無法完全棄絕,始終保留著對某物的期望一般。我只能認為,他可能想通過這種化為樹的方式,來麻醉自己的思考吧。畢竟,樹,大多還是比人要沉靜的。哦,抱歉,恐怕我剛才說的這些你很難理解,哎,人老就喜歡絮叨,說話也沒什麼邏輯,我這就講講克努得的故事吧。

年輕人,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薑餅人」的故事。大概是說,有一對互相愛慕的薑餅小人,都在互相等著對方主動,最後卻分離的故事。而克努得的故事,和這個故事緊密相關。那年,克努得還小,有一個發小叫做喬安娜,他們對互相都有著好感,常常黏在一起。某天,他們到了一家薑餅店,店家很好,將一對薑餅小人送給了他們,並告訴了他們其中的故事。年幼的他們對這個故事充滿了憧憬,將其記在了心中,那一刻,他們似乎以為對方就是要陪伴自己走到終點的人。然而世事難料,克努得去了外地學本事,喬安娜則在本地和普通女孩子一般成長。克努得雖在外地,卻一心挂念著喬安娜,銘記那個薑餅人故事的他,覺得不能像是那個故事一樣,自己一定要主動,使得二人能夠幸福。多年過去,始終沒有忘記喬安娜的他終於去見了對方。但事情並非總是一帆風順,在他成長的這幾年,對方也在成長,終於,在喬安娜對他邀請、並使他第一次走進劇院後,在他看了喬安娜的演出和貴族們對她的欽慕後,他感受到了——階層差距已然難以逾越。他當然沒有這麼簡單就放棄,但對方的說辭卻毫無意外使他絕望——她,只是他的妹妹罷了。喬安娜走了,他也只能流浪起來,歷經風雨後,他終於再次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喬安娜,但對方卻已成貴婦。終於認清現實的他,開始結束了這段旅程,他不停地走啊、走啊,向著自己的家鄉走去。他是一個旅人,是一個異鄉人,是一個失去了憧憬的可憐人。這個可憐人,最終還是倒在了異鄉——倒在了一棵家鄉中最常見的柳樹旁。他沉睡後,那棵柳樹通知了我,我將他接回了家鄉,接回了他童年的那個樂園中——在那裡,他不斷重複著一個夢,喬安娜身著華服,對他喊著:「歡迎你!」

「怎麼樣,小朋友,這個故事還不錯吧?不管你怎麼想,克努得直到現在,也仍然在我原本的軀體中沉睡著,不斷在重複著那個夢,這對他而言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

喂,人家在問你話呢!你自顧自得消沉個什麼勁啊。來之前我不是都提醒過你了嗎,沒想到還會這樣...唉,不過這也確實是沒辦法的事。然而無論你怎麼想,克努得的結局也不會變,你的那個結局,恐怕也不會變吧。但其實呢,克努得並沒有錯,你也並沒有錯。這世界上有太多傾慕而不敢表白,表白了也得不到回應的人了。他們失敗了之後,有的將其藏在了心中,尋找不那麼完美的下一個;有的究其一生都在等待,最後迎來孤獨的結局;也有的呢,就此墮落,開始玩弄真心。但是啊,即便是如此,愛情,仍然是個好東西。那份最初的傾慕呢,則是愛情這白玉中最無瑕的那一塊了,你明白嗎?我想你肯定是明白的,嗯,就像是那株用芳香將整個庭院染上幸福的雛菊,像是那即便是會粉身碎骨也要靠近火爐的雪人,像是最終化為這五彩斑斕的夢幻泡沫的小魚。雖然看似結局悲慘,但身處他們建構的夢中的你,想必也體會到了這感情最初的溫暖吧。

所以,不要消沉啦。擁有過那純粹的過去已是寶貴,倘若現在還保留那份初心呢,那就是相當了不起了。你一定就是這樣的人,對吧,嗯嗯,我是不會看錯人的。那麼,這邊也差不多了,時間有限,告個別吧。

「老頭子,我們走啦~」

「這個小丫頭...算了, 走吧,走吧。那邊的小朋友,我這把老骨頭也幫不上你什麼忙,就送你一句話吧——『哪怕是再悲慘的結局,也比不嘗試要來的好。』走吧,你們的行程還有一段。」

哈哈哈,這個老頭,還是這麼喜歡傳授人生的經驗。不過他說的這些話倒也不壞,嗯。好,我們走吧。在這滿溢芬芳、五彩斑斕的箱庭之後,將是另一個箱庭。但那個箱庭,並非如此溫暖,雖然如此,對於你而言,卻或許感覺比這裡要自在一些。打開那扇門吧,現在的你,也應該習慣了。

沉溺於夢中的希望

在多數情況下,打開一扇門,便意味著到了下一個階段。但是呢,也有這麼一些時候,打開一扇門,卻又立即面對了更多的選擇。而現在,就是這樣的一種狀況。我先說明,在很久以前,打開剛才那扇門之後,我們確實是會直接到達下個地方。然而自從有一次,我接待了一個叫「窗子」的女孩子之後,她便祈願將這裡改造成了這副模樣,說是要考驗一下之後的客人什麼的。當然,請放心,這對你是不會有什麼傷害的,你就按照自己喜歡的去選吧~嗯?有什麼疑問?哎呀,我都說了我的記憶也不是很好嘛,所以你是不是第一個來到這裡的客人這種小事記錯也很自然,不要斤斤計較了,趕緊選吧,時間有限喲。

怎麼?為何這麼猶豫不決?難道說你有選擇障礙嗎...唉,沒辦法,我就大概說一說好了,也讓你有個選擇的依據。看到那個綠色的門了么,那代表森林,下邊那個藍的呢,是雪原,還有,上邊有兩個萌萌大眼睛的,後面比較就奇觀,然後...好吧,我也忘了。我說你這麼磨嘰煩不煩啊,趕緊給我選一個!你不想選我就隨便走一個了,到時候出了什麼問題可別怪我——這才對嘛,你們這種人,怎麼非得找個人逼呢。好,就那扇,我們過去吧。

Bingo~哈哈,不用擔心,我們已經到了。其實剛才無論你選哪扇門都是一樣的啦,那個選擇,不過就是一個小遊戲罷了,順便還能增強一下你的決心。哦,你問那個女孩子是不是真的?當然啦,這個地方我還是沒必要撒謊的,不過你想見她的話,估計是不可能了。人家現在在另一個世界,和小夥伴們活得很開心,我們就不要去打擾人家啦。但是你也不必失落,馬上就會有另一個女孩子來接我們啦。你應該也發現了,這個地方和前面幾處有一點顯著的不同——這兒,基本是被黑暗所籠罩的。雖然我對地形還算熟悉,但帶你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也難免出點岔子。所以呢,等會主要就是那個女孩子來指引你了,放心啦,她還是很可愛的,雖然我個人而言有點......

「有點什麼?小夢夢~」

「哎呀...沒,沒什麼啊,你怎麼又忽然冒出來?」

「哦呵呵,看到你的樣子就忍不住啊。不過看起來不只是你,連你的客人也被嚇到了,抱歉抱歉。」

「行了行了,你也偶爾有點和自己外貌相襯的行為吧,老這樣真是毀了人設。」

「你是說我這身聖誕服嗎?切...又不是我想穿的...」

「行了行了,時間不多,趕緊帶路吧。」

「好好好,那麼客人,這邊請。來了這麼久,想必你也對這邊的套路有所熟悉了。按理說,是應該我來講述自己的故事的,但是我本身是一個很平凡的人,所以沒什麼好講的,還是由我來帶你看看別人的故事吧。」

「誒!」

「哈哈哈,不用害怕啦。誠然,用火柴放魔法,擦一根火柴就能放一個魔法的這種能力並不多見,但在這個地方,卻也不是不能理解吧。總之呢,接下來你只要乖乖呆在我們的身邊,不要輕舉妄動,跟著我走就好。我們離終點也不遠,而且目標也很明確——看到了嗎,就是那個不遠處中亮著的小光點,等會你就知道那是個什麼啦。」

雖然說著不用過多介紹自己,但出於基本的職業操守,我還是說一下吧。如你所見,我是在聖誕節那天來到這個地方的,這身衣服呢,也是那時候換上的,我之前可沒有這麼好的衣服。雖然過去了這麼久,我還是能記得那個夜晚非常的寒冷,我啊,就用火柴給自己取暖,於是我就很溫暖了。然後呢,我發現火柴不僅僅可以帶來溫暖,還可以帶來更多的東西,於是我就沉浸其中了——沉浸於那無窮的希望之中,待我研習完了所有的火柴魔法之後,就來到了這個地方。嗯,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想不想再回到原來的那個世界去看看?這個無關緊要,無論是我自己的選擇,還是世界的脅迫,我現在覺得蠻好的,這就足夠了。哎...講多了,本來準備一兩句話帶過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你的眼睛,就忍不住多說一些,罷了罷了,來說點正式的吧。

生命必有其消亡之時,但那殘破的軀殼也仍然是生存過的證明。它們生而為樹時不起眼,死去之時也仍然泯然眾人,但是呢,它們卻還是選擇將自己的證明留在此處。嗯?沒聽懂嗎?啊...抱歉,我還以為你是那種經常會無意識瞎想的人呢。我來解釋一下吧,誒!嗯,我增強了火力,這樣你也可以看得清楚一些了吧。在雙眼被黑暗湮沒之時毫無懼意,見證了火光之下的真實卻望而卻步,我說,你們大人都是這樣嗎?不用害怕啦,即便它們都只是一棵棵獨枝的枯樹,即使偶爾會被我這魔法點燃,也是無法傷害你的啦。況且對於你而言,枯樹應該更有一些浪漫的意味的,就像那首詩——「孤獨是一座花園,其中只有一棵樹,絕望伸著手指,卻只能抓住死去的蝴蝶。」這麼想,是不是就覺得親切多了?你理應感到親切,因為呢,它們啊,都和你一樣,曾有著無盡浪漫的情懷啊。你要知道,普通的樹,是不會思考,也不回來到這個地方的,它們呢,比起樹,恐怕更像是人吧。「樹精」,這麼稱呼他們再合適不過了。為了體驗作為人的一日,它們捨棄了本屬於自己數倍的壽命,不錯,僅僅是為了獲得那一日的自由行動的能力,它們放棄了自己的其他一切可能,這就是它們此時的姿態所告訴我的。當然,我這麼說你可能沒有什麼感覺,但是呢...嗯,不要恐懼,來觸摸它們吧。哈哈,你真會選的,那一棵樹變成人之時,可是一個可愛的蘿莉呢,怎麼樣,感覺是不是和想像中的不一樣?這就對了,它們雖只留下了殘破的軀殼,但這軀殼卻並非冰冷,這也就是為什麼這個地方看似死寂,你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寒意。畢竟這個地方,可是被稱為「夢的箱庭」呢,雖然看起來完全不是那個模樣哈哈。不過你仔細想想,夢啊,理想啊,其實也不是什麼夢幻般的東西嘛,本來不也就是在破爛外殼下包裹著的柔軟嗎?就像你觸摸的這棵樹,它在變身前,認為自己一天可以做許多的事情,去交朋友、談戀愛、擁有事業、甚至是發表一番成功而激勵演講,但當真正變成人類之時,她卻又似乎忘了那一切,琳琅滿目,森羅萬象,在那目不暇接的種種誘惑面前,誰還記得初心,對嗎?不過這也沒辦法,嗯,沒辦法的,畢竟一天太短了,然而,一天,一個月,亦或是一年,又有什麼區別呢?所以它們最終到這裡來了,在這裡,它們獻祭了自己的心,終於讓自己恢復了些許的柔軟、從而沉溺於那永恆的希望之中——不信,你看看你的面前。

不錯,不知不覺之中,我們已經來到了終點。到了這個地方,我的魔法也派不上什麼用處了。畢竟在它的面前,我這魔法的火光是多麼的不堪一擊啊?沉睡於這個沙丘之下的他,至今仍然在不斷接納著這一顆顆已被污染的心,將它們凈化,融入我們面前這棵巨大的聖樹之中。這樣日復一日的工作,也得虧他能堅持下來呢,不過他畢竟是被賜予教堂作為墳墓的人,有這無瑕之心也是正常的吧——雖然,我這個平凡的人是理解不了的呢。但我也有我值得驕傲的地方,那就是我這顆心啊,從未交與他。我想,他從我來到這裡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盼望著,盼望著我將這顆心交由他來凈化吧,但我偏不肯,哼!因為你想想,如果我這麼做了,他不也就失去了期望嗎?箱庭的核心失去了希望怎麼能行啊,所以我這麼做也是很偉大和無私的,才不是自私!哈哈,玩笑啦,即便是我,也有自己任性的期望啊,我沒有他那麼無私,這也是我和他能和平共處於此處的理由吧。

「好,這裡大概就是這樣了。我知道你想聽更多的細節,比如那些樹的最後一天啊,比如他的一生啊,但時間的確有限,而且,故事也需要留白嘛——就算不是如此,倘若有心,你也不難找到你想知道的這些吧。我也不多說了,接下來就交還給小夢吧~」

「嗯,謝啦~你去休息吧。」

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前幾個地方要有趣一些?那是自然,她雖然有些調皮,但可是很有講故事的才能呢。所以我也不在對她說過的東西做過多解釋了,正如她所言,時間有限,我們快去下個地方吧——那扇門,就在你面前的這顆聖樹之下。嗯,仔細看看,那邊不是有隻蝴蝶嗎?跟著它,走進去吧。睜不開眼?也是,折光對於你是過於炫目了,那還是跟著我吧,喏,我的手,拉緊了。

那無瑕之心,從未被棄絕

喂喂喂,你到底想幹什麼?我不是說了讓你拉緊嗎,為什麼還是在途中鬆手了啊!?「只是想試試看?」別搞笑了,你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嗎?不過...唉,算了,你玩的開心就好,這也正說明你的童心回歸了一部分,也算「不識恐懼為何物」的一種踐行吧,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拉別人陪葬啊!唉,不過就算你這麼做了,我這個導遊又能說什麼呢?看你那副無辜的表情,算了算了,敗給你了,我先確認一下現在的狀況吧。

我看看,這邊是...沙灘?遠處的輪廓有點像城鎮,近處這邊又有點河流的味道。哦,我明白了,應該說是因禍得福還是什麼呢...可能也是他幫了我們吧,這次欠下的人情有點多啊...不過如果真是如此,他也應該就在這附近吧。誒?不好意思,一直都是我在自言自語。我說下我的猜測吧——這個地方,估計就是普利茅斯海岸了。不不不,不是米帝的那個哦,來,仔細看看,地上的那些細沙,在你的世界是看不到的吧?如果還不對這個感到驚異,那麼就走近點吧,走近點看看那邊的那條河。

如何?這下你相信了吧,這個海岸啊,是銀河的途中的一個景點。現在向來時的方向看看,遠遠躺在岸的那邊的東西,是不是很熟悉?對,那確實就是鐵道。銀河鐵道,銀河列車,銀河海岸,我這麼一解釋,你心中的驚異應該也就平復下來了吧。嗯嗯,你吃驚是正常的,如此的絕景,只要是人類,都會為其折服吧。

嗯,正好現在距離發車還有一點時間,趁這點間隙,來好好感受一下銀河的風采吧,畢竟這種機會可不多得啊。來,好好看看吧,即便是用盡全身力氣眺望,也無法窮盡的這條銀河。它之中容納的萬千繁星似一團團擁簇著的烈焰,又似隨其漂流的一隻只螢火蟲。好,現在請將視線越過它們,進入那清澈見底的河水之中,躺在河床上的,是無數晶瑩透亮的寶石,它們將接收到的繁星火光摻入了自己的顏色,將其反射回河面,這也就是這條銀河閃耀著的五顏六色的光芒的來源,然後呢......

我說啊,我這麼起勁的說著,你怎麼一點感動的樣子都沒有?那一臉茫然的樣子讓我很為難啊...什麼?你說我說的這一切你都看不到?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那你看到的是什麼?哦...朦朦朧朧的一片黑白么...確實也會有這樣的狀況,看來是你在這呆得有點久了,那邊在提醒你回去了。但是不要緊,再一會,就一會...我請求你,至少讓這次的旅程有個像樣的結尾吧。我來想想辦法,這個...我...哎......

「這個時候,就要吃這個,給。」

「哇!嚇我一跳,沒想到你也會來突然出現這套啊,柯貝內拉。你什麼時候開始看著我們的?」

「不好意思,剛剛你的客人鬆手之後,我看你有些不知所措,就幫了個忙。」

「真是幫大忙啦,所以你給他的那個東西是什麼呢?」

「嗯?沒什麼啊,就是天鵝巧克力而已。」

「哦...那個啊。雖然我還是懷疑——從沙子里直接挖出來的天鵝真的能吃么...」

「沒什麼吧,這裡本來就是這麼個地方,不過這種話說出來要考慮一下啊,你的客人似乎腸胃有些不舒服啊。」

哦,你的臉色是不太好。但是不用擔心啦,雖然我那麼懷疑,但這東西我也是吃過的,它的品相是不太行,但味道還是很不錯的,有種...怎麼說呢,回到從前的感覺?等等...難道說...你現在感覺如何?再看看四周,是不是能看到我描述的那景色了?太好了!柯貝內拉果然有一套,還不快來謝謝他。

「沒事沒事,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而已,列車也差不多要繼續開了,我們上去再談吧。」

「了解啦。」

來,這次一定要給我抓緊了!五,四,三,二,一,上車~

我們到了,隨便找個座位坐下吧。別再糾結什麼車票的事情啦,這裡的車票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對於你而言,這個資格還早了點。所以明白嗎?你啊,現在其實是在逃票哦。作為一個逃票的乘客,列車長說是掌握著生殺大權都不為過,所以放乖點,明白嗎?

「哈哈...夢你還是這麼喜歡開客人的玩笑,我哪有那種權力啊。對了,座位的話,就這裡吧。」

「這?哦,柯貝內拉還是這麼喜歡這個位置啊,那就這裡吧。不過,既然如此,你又為何不把焦班尼接來呢?」

「他有他的世界,這裡不適合他,相比這無比美麗的虛空,那種充實的城市更適合他吧。」

「嗯,那我就不多問了。現在按照慣例,我就把話頭拋給你了,那麼,銀河列車的列車長,帶我們這位迷惘的客人度過這段——銀河鐵道之夜吧。」

「嗯,客人,您請儘管放鬆。這場旅程雖不常見,但也並非多麼稀奇,您在童年時一定經歷過不少次吧?嗯,這不過也是一場平常的旅行罷了,接下來,就讓我給您簡短介紹一下這途中的風景吧。」

現在,我們正在去往下一處的道路上,您可以向窗外看看。首先奪取您視線的,肯定是那流光溢彩的銀河吧,但現在請您稍微將視線移回來一些,關注一下河岸原野上的那些花兒吧。嗯,想必您也注意到了,它們和您初來的那個地方的花有相似之處——它們並無壽命的概念,是「永生」的。但和那些花兒不同,它們啊,是沒有名字的,這些無名之花,只會存在於這個原野之上,不過被我們之外的任何人窺見一絲一毫,所以,在它們之上,您應該可以發現某些東西吧?您現在一定有種給它們命名、烙下自己印記的想法,但還是請擱置吧——世上有名字的東西已然夠多了,不是嗎?雖然沒有記號的存在遲早被忘記,但長期來看,所有的東西遲早都會被忘記,所以,比起命名什麼的,還是還好在當下體會吧。

啊,您的視線不自覺從它們身上移開也是正常的,我們現在正對著,正是這銀河中心的小島。那坐落於島上的,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立於宮殿之上的,是兩隻透明的藍寶石和黃玉做的大圓球,而其下,則是翡翠和鑽石築成的支柱,琉璃在這些支柱間砌起了亮閃閃的牆,這一切,構建出了你眼中的耀眼奪目。是不是很迷人?嗯,但是那個地方啊,一般人是過不去的,只有通過了銀河居民測試的人才能到。客人的話,如果一直保持現在的內心,也一定能通過測試吧,但是,您的終點或許並不在這裡,無需焦急,到時候自然會有答案的,這裡,先我們簡單的望一望就好。

哈哈哈,您不用遮住雙眼的,這火光雖明亮,但卻很溫柔,它雖將原野上的萬千的永生無名之花一齊點燃,卻斷然不會傷害到任何人。怎麼樣,看到了吧?哎呀,我不該問的,您的表情已然完美詮釋了內心的感受。嗯,來這的每一個客人,無論背景如何,擁有著怎樣的迷惘,在這溫暖火光的沐浴下,都會安靜和沉默下來。您只需保持這個樣子就好,這裡啊,我要給您講一個小故事。

「從前,在這原野上,有一隻小天蠍,他靠吃一些小蟲子為生。有一天,他遇到了一隻黃鼠狼,黃鼠狼想要吃掉他,所以他不顧一切得逃命,逃啊逃,最終卻不慎掉入了一口水井中,怎麼也爬不上來。在被淹死的前夕,他發出了禱告——『主啊,我之前為了生存,吞噬了若干生命。如今被捕食之時,我如此狼狽奔逃,卻還是落到了如此下場。我知道我已無法得救,那麼,為何不讓自己被吃掉,成為它生存下去的動力呢?這樣的話,它也能多活一日吧。所以,主啊,請體察我的心意,至少讓我這條生命在隕落之時,能為大家的幸福做點什麼。』於是,小天蠍發現了自己的身體燃起了通紅的火焰,將四周的黑暗一下子驅散了。」

這火光,一直延續到了現在,就這樣被你我沐浴著。小蠍子雖為毒物,生時為了生存去傷害他人,但最終還是靠這種方式來背離了自己被詛咒的命運。嗯,這是因為,在死亡面前,他終於找回了他那尚未棄絕的無瑕之心。他的這種觀點,我也不再過多評論,想必您心中也早有答案了吧。沒有人不想獲得幸福,沒有人不想擁有不用陽光的人生,但世間畢竟無常,生於幸福家庭的概率或許不到四分之一。您的家庭如何呢?美滿?陰暗?滿溢著父母關切的愛?亦或是方才從是人溺亡般的恐懼走出?不要緊的,雖然這話可能會讓您感到不適,但我懂的,我懂得。雖然很難做到,但是,希望您不要棄絕那無瑕之心——這只是我個人的期許,請不要讓仇恨之鏈無窮無盡得傳遞下去。

那麼,我們的旅程也將到盡頭了。現在在前方不遠處、像是作為信標的燈塔一般的,正是南十字星。它雖不是真正終點站,但客人您不應再繼續前行了。

「就到這為止吧,小夢,交給你了。 」

「嗯,辛苦啦,柯貝內拉。你的解說一直都這麼精彩呢~」

嗯,這差不多就是你我在這個地方的終點了,而且不僅僅是這個地方,這裡,也是我作為導遊,陪伴你的最後一程。哎,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嘛,離別也是相遇的一部分,這不是很正常嗎?我的工作雖然已然結束,但這段旅程還在繼續,放平心態吧接受這一切吧。畢竟,這,也沒有辦法啊。我絕對無法面對下一個地方、也是這場旅程真正的終點中的他。不是有什麼過節啦,只是,那個人,是作為客人的你應當自行面對的。而且,你不用擔心途中再出什麼意外啦,因為他啊,也在這列車之內呢。來,站起來吧,挺直你的身板,走向下一節車廂。嗯嗯,對,就是那裡,推開門,走進去吧!

「好,那麼,柯貝內拉,掉頭吧。」

「送他回到那——起始,也是終結的地方。」

人喲,我們生來無罪

客人...客人?喂...?啊,您終於回應我了。從這狀況來看,您是有點恍惚啊,是因為和她的離別帶來的不舍嗎?這個傢伙,又沒做好善後工作啊,不過,這也有我的一部分責任吧。畢竟事實上,她分擔了我相當的一部分工作,這種長時陪伴帶來的熟悉感,這種友情或是其他的感覺,確實很難被短時消除。那麼這裡我就提醒你吧,她的心中已有真正所愛的人了——嗯,當然不是我。這麼說雖有些殘酷,但對於您而言,也可以消去一些無謂的期望了。怎樣?稍微清醒一點了吧,嗯,那麼就讓我們度過這最後一站吧——就在這溫暖的車廂之內。

首先介紹一下我自己吧,這點禮儀還是需要的,我又不像她那麼迷糊——當然我不會否認,她的外表加上這個屬性確實很可愛。說多了...首先是稱呼吧,客人您想怎麼稱呼我都可以,但根據前面的狀況,您恐怕有點選擇障礙吧?所以,不如就直接叫我「H」好了,前綴自然是隨意的,無論是「少年H」,還是「青年H」,亦或是「迷之少女H」都可以,隨您喜歡。畢竟稱呼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真正重要的,是我存在的本質——當然,是「存在」之前的那個「本質」。我的本質,是「枕頭」,對,正如您所想,我是一個「枕頭人」。自我介紹到這就算結束了,接下來便是慣例的觀賞時間。但和您看到的一樣,這裡並沒有什麼景色,有的,只是一張放滿了靠枕的雜亂房間和你我而已。所以,接下來我會講一些我自己的經歷,希望您不要感到厭煩,這已是最後,堅持一下吧。

我出生於一個小河邊的森林中,和正常人不同,我的全身都是由枕頭做的。枕頭做的軀幹,枕頭做的四肢,枕頭做的手指,就連頭,其實也是一個圓枕頭。不信的話,您可以來捏一捏我的手,當然,抱抱我也是可以的。哈哈哈,您居然還真的用抱的,啊,我沒有責怪您,只是這種感覺,對於我而言也是許久未見了。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很舒心?覺得舒心也是當然,因為我就是為此而出生的。我存在於世的目的與你們不同,你們是為了在世間體驗一遭,留下或不留下一些存在或不存在的證明,而我,生來就是為你們服務的——為了解救你們中最不幸的那一部分人。

這聽起來或許有些基督的意思,但我認為把我比作基督的話,還是過譽了。基督畢竟是神之子,而我,不過是一個一把火就能毀掉的枕頭罷了。但正因為我如枕頭一般脆弱,大家才願意毫無防備地抱住我,讓我可以進行我的工作。我的工作說起來也很簡單,類似於心理醫生。在這個社會上,大人們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煩惱,我想您也一樣吧,所以有時候就需要心理醫生來開導。不過我和一般的醫生不同,他們接受的一般是可治的病人,而且他們也勸人們儘早發現問題,儘早治癒。而我,則是專治那些無法治癒的人的。在你那些大人們因為失業、失戀、受到各種打擊而痛苦得想要自殺的時候,當他們已經打開了煤氣、或是用刀刺向自己之時,我就會用我柔軟的身體抱住他們,在那之後,周圍的一切都慢了下來,柔軟包容著他們,使他們失去了自殺的念頭。

但無救之人畢竟已然無救,很多時候,並非是人自身不想得救而自暴自棄,而是他身處的環境使他無法得救。既然結局是必然的,我還能做什麼呢?對,想必您也猜到的,至少讓他們在痛苦之前就去向另一個世界,如此的話,至少在離去之時,他們還是安詳的。我就是這樣做的——在他們在我懷中之時,我會回到他們的童年時代,去告訴尚且年幼的他們未來悲慘的結局,然後勸說他們在成長之前結束自己的生命。為了防止自殺引起大人的懷疑,我還會教他們如何將「自殺」偽造成「過失」的手段。這樣,他們便可以在痛苦之前、在安詳愉快的童年中,離開這個世界,在幸福中死去。

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對吧?但我的職責就是如此,從前我也不清楚這職責到底是誰賦予我的,我也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於是我就這樣工作,工作啊,從這個世界上勸退了無數個孩子,解救了無數個孩子。但我的心情卻從一開始那種助人為樂的歡欣,逐漸演變為不知所措的迷惘,最終在一個事件那裡化為了絕望。

那天,我和往常一樣,去一個小女孩家中進行勸退工作,但這一次十分不順利。我雖然使出了渾身解數想讓她自殺,但她卻根本不聽,她認為自己很幸福很快樂,於是將我推出了卧室。然後,在那天晚上,她卧室的門又被敲響了。她以為還是我,於是對著門口說——「放棄吧,枕頭人!我會一直快樂到永遠的!」然而那敲門的並不是我,而是一個男人。之後每當她母親不在之時,這個男人都會來找她,最終,在她二十一歲那年,她選擇了自殺——此時她又在質問我,質問我為當初為何不說服她。然而我也很無奈,因為我確實沒有這個能力勸服她。對於一個沉浸與於自己臆想中的人,你是永遠無法叫醒的,能叫醒他的,只有現實那長久而殘酷的折磨。於是她就這樣死去了,而我,也第一次失職了。

然後我開始懷疑,懷疑我的所作所為是否是正確的。誠然,在我看來他們確實已經無救,但他們確實無救到那種程度嗎?而我,又確實有這個資格來決定他們童年的生死嗎?既然我能夠延緩時間,能回到過去,為什麼我不在他們初次收到傷害之時就提醒周圍的人,亦或是去報警之類的,讓他們免受傷害呢?人本生來無罪,誰都不願自己染上黑暗,誰都渴望光明,他們為什麼就一定要被拖入黑暗呢?所以我就去嘗試了,嘗試去告訴年幼的他們注意保護自己,並告訴他們保護自己的方法。我以為這樣就能完美得解決問題,迎來皆大歡喜的結局了,但現實讓我失望——等我回來後,他們依然在我的懷抱中哭泣,之後帶著比以前更加絕望的痛苦自殺了,我永遠忘不了他們死前的那句「為什麼我拼盡了全力,還是無法避開這樣的結局,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努力好啊!」我很羞愧,不僅沒有解決他們的問題,還讓他們在更大的痛苦中死去,於是我決定了——我不想再做這種事情了,如果我死了,那麼或許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嗯,這裡確實有一個非常明顯的邏輯漏洞,現在看來,當時的我不過是想自己解救而已吧。但我畢竟無法回到自己的童年勸說自己,於是我就直接自殺了,我選取了一個幽暗的森林,將汽油淋上自己的身子,然後一把火點燃,然而讓人驚奇的是——我並沒有感受到預想中的痛苦,而是有一種非常溫暖的感覺。但這溫暖卻又立馬凍結了——在死的那一刻,我聽到了無盡因為失去了我而沒有死去的孩子們的哭聲。因為我的離去,他們再次接受他們痛苦的未來。在這種驚愕之中,我來到了此處。一開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到這裡來,但遇到第一個客人之後,我便明白了,或許,這就是我的新職責吧。

這就是我的故事,您覺得如何?相比前面的那些溫暖動人,或是純潔無暇,亦或是宏大無畏,是不是顯得有些黑暗和冷酷?這也難免,如果不是這樣,您恐怕就回不去咯。但是,我說我的故事,並非是要您對現實絕望。正如我上面強調的那句話——人,生而無罪。即便是再痛苦,已然去世的我也無法勸退您,而您既然已來到此處,就證明還是想好好活下去的,對吧?這也證明您還是有挽救自我的機會的,對吧?您可以怨恨我,怨恨我無法再解救您,但請不要怨恨自己——畢竟變成這樣,也不是您的錯吧。我和柯貝內拉的觀點一樣,請不要讓仇恨之鏈傳遞下去,尤其是如果您要做父母的話,一定要先確定自己有那個資格,否則如果您的子女在某一天也來到這個地方,並向我訴苦,那個時候,我可是會毫不留情地詛咒您的啊。如果非要憎恨,那就憎恨我,憎恨您面前的這個「H」吧,但也請將怨恨收束到我的身上——這也算是對我失職的懲罰。不用擔心,我可是專業的,這點程度的壓力還是沒有問題的。

好,我這一站的參觀即將結束,您也差不多是時候離開了。能完整經歷這個稍長的旅程,也證明您還是有一定包容性,包容和自由又是比鄰而居的,所以,您一定是個自由主義者吧?那麼就堅持下去吧,繼續保持那「自由而無用」的信念,你的信念毫無陰霾。

走吧,回到您真正的世界,希望我們不會再次相見了。

黃昏

「......」

「呃,頭好痛,這裡是...?」

雙眼在漫長黑暗後,一時無法適應這明亮的環境,我用一隻手遮住了部分陽光,使其漸漸不再那麼刺眼。完全適應之後,我向四周張望,在張望的同時,我似乎在潛意識中尋找著什麼,那或許是某種現象,也或許是什麼人,但即便苦思冥想,也無法從那朦朧中確切地捕捉到什麼。如此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不如還是確定一下現在的位置。

粗略得向四周看了看,欄杆的存在說明這並非是地面,平坦無遮擋的水泥地則進一步表明——這其實是一個天台。我走到了欄杆的位置,在天台邊緣向遠處眺望著,此時天空似乎觸手可及,映入眼帘的幾抹紅霞正是黃昏時刻的象徵。忽然,一陣微風拂過了我的身體,這涼意才使我產生了一絲現實感,我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看了看自己的穿著。

「哦,夏天...呃...我到底是誰,又在這做什麼?」

頭痛並未完全小區,我帶著這個疑問,將視線從空中移開,使其下沉,最終停留到了它下方的地面。我仔細一看,那似乎是一個操場,雖然上面空無一人,但其上的球門、跑道和立於其上的三角標已然足夠使人辨識出它的身份。

「這裡...是學校么?」

我無法確認,但直覺上感覺是這樣。然而雖然無法確認,我還是隱約覺得自己並非一個學生——至少從著裝上而言是如此。我試圖將看向更遠的地方,至少確認一下這裡是什麼地方,是否可以從外邊的馬路和標誌性建築那想起什麼,但這不過是徒勞——視線越過某個邊界之後,便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這學校就像是憑空出現在一塊虛擬的空間內一般。

「喂!有人嗎?」

我嘗試尋找其他人,但卻理所當然一般沒有收到任何的回應。

「故事講完了?」

忽然,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稚嫩的男孩子的聲音。聽到聲音後,我立馬扭頭,試圖循著這聲音去尋找它的主人,但結果卻只有失望——雖然聲音還在不斷傳來,卻只能聞其聲而不見其人。在這種狀況下,我只能保持沉默,任由這對話不斷傳入耳中。

「講完啦。」

和方才不同,這一句是一個女孩子說的,其聲音稚嫩可愛,又透著一點嬌蠻,不僅如此,我似乎對這個聲音很熟悉,就像是方才才和她說過話一般。

「所以,宇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是不是很有創意?童話世界住民的瓦爾哈拉什麼的~」

「由你的智商來評價,是不錯,但這整體濃濃的日式輕小說味道果然還是有點...雖也沒有辦法,畢竟是以你的口吻。」

「又說人家蠢!我也沒辦法啊,你能期望一個小孩子有多麼成熟的口吻!宇這樣早熟才是有病吧!」

「...好好好,我有病。所以夢你說了這麼多,究竟想表達個什麼?是激勵那些大人們不忘初心、勇往直前、笑對人生,還是想從這個世界上勸退這些失敗者?」

「就說你總是想太多!我哪有這麼多想法啊,只是單純講個故事而已,那個叫什麼來著,你上次說的...留白?嗯,留白。」

「行行,你喜歡就好。」

「哈哈哈,直到最後,你還是這幅樣子呢。明明都要永別了...」

「永別?你在說什麼啊?接下來不是還要去買可麗餅嗎?那家...那家...呃...為什麼想不起來......」

「沒關係,沒關係的。」

「到底怎麼回事啊?夢...不,晗櫻...我...究竟......」

「對不起。」

當,當。

忽然傳來的鐘聲打斷了我的傾聽,不過這段對話似乎也已然結束了。雖然並未完全明白,但不知為何,一種悲傷的感覺從心底忽然升起,似乎在一瞬間,我明白了一切。我或許是在做夢,也或許是進入了某個人的夢中。我全部想起來了——那個可愛偽裝卻洞察一切的導遊夢,無邊無盡永恆不滅你的花海,將自己困於宮殿中並試圖理解恐懼的王,為了自己所愛不畏風雨的女孩子,為愛而生、為愛而死的人們,聖誕少女和曾為人的樹精們,還有銀河列車長以及最後的枕頭人H。

「我懂了,這一切,我都懂了。」

童話,瓦爾哈拉,黃昏,難怪在遊歷那些地方的時候有種異樣的即視感。這一切我都是如此得熟悉——這,大概就是我在兒時的妄想吧。但如果真是如此,那個「夢」又是誰?我沒有任何對於她的印象,所以這恐怕並不是我的夢,而是和我相似的某個人的夢吧。

「你終於明白了,也終於想起我來了。」

忽然,在黃昏下的、我的影子從本來被放大的姿態漸漸縮小,並定格為一個小孩子的大小,隨後,如同一個普通的人類一樣,它站了起來,不,此刻應該稱為「他」了。現在的他已然褪去了黑色,和正常的人類無異,而他當前的這個姿態,即便是記憶模糊如現在的我,也能認出來。

「沒想到,這個夢境,還有這個功效。」

我並沒有感到驚訝,如果是夢的話,發生什麼也都不奇怪了。

「這麼冷靜,不愧是社會人。」

他的表情中帶著真誠的戲謔和嘲諷,和記憶中有點偏差,卻又相差無幾——這種矛盾或許是由於我的健忘引起的。

「你也一樣,小小年紀就嘲笑別人可不好。」

「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成長途徑決定我不能像你期望的那樣陽光積極向上。」

「嗯,我懂,但其實也沒什麼,你看我現在不也很陽光積極向上嗎?」

我睜著明亮的雙眼,用爽朗的笑容回應著他。

「嗯,演技越來越好了,不愧是我。」

他也嘗試對我露出笑容,但在我看來,那死魚眼和扭曲的表情,著實讓人無法聯想到「笑容」二字。

「哈哈哈,不愧是我,果然很懂嘛。」

我卸下了笑容,換回了和他一樣的表情。我們就這樣互相對視,無言看著對方,大約一刻鐘過去,耐性早已不如過去的我先開了口:

「你就不想說點什麼么,畢竟機會難得。」

「嗯,你越來越無恥了。」

他的言語中充斥著戲謔,表情卻由憐憫和諒解所填滿。

「行了行了,別擺出那種表情,你很明白我最討厭的是什麼。」

面對這樣的他,我只能求饒,我總不能拿起一塊板磚向自己砸去。

「算了,我也不佔用你太多的時間,畢竟你還有工作要做,是吧?我出現在這裡,只是想提醒你一點——你永遠無法和生活和解。」

「你...什麼意思?追求平凡和幸福的生活有什麼錯?他們,夢,格爾達,柯貝內拉,不也都勸我成為一個幸福的人嗎?」

這全然沒有預料到的回答竟使我有些憤怒,回過神時,我已然揪住了他的衣領,而與之相對,我的脖子也像是被勒緊,呼吸急促了起來。

「你終於,還是開始為自己的逃避行為辯護了,難道你已經忘了你常用來自嘲的那句話了么。」

「『有時候,我忘了我已不相信自己的話了,我就辯護的好』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啊,你......」

「真誠點,其實你很明白,你永遠無法和他們和解,不是嗎?而且這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說不定正因為你的這種堅持,很多人還會羨慕你呢,你應當為此自豪。」

「但那不過是他們在些許矯情的時候,將從未實現的自己投射到我的身上而已,有什麼好自豪的?我才不想做敗者的投影。」

「敗者的投影...嗯,你終於恢復了應當的思維模式了。那麼你也應該能明白了,無論是那個王,還是格爾達,亦或是那些樹精,還有柯貝內拉,尤其是H,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你和他人交織的夢境之中?不錯,你,永遠無法和解,永遠,永遠。你的出生、你的經歷已然決定,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強行改變自己只不過會帶來更大的反作用力而已。」

「很好,我應當接納這個不完美的自己,是吧?沒想到原來的我竟然是熬雞湯的啊...這確實有些始料未及。」

「雞湯?哈哈哈,你啊,看來已經把原則扔掉了么。『一切深刻的反思局限在日常後,都幾乎會被認為是矯情和雞湯。』還記得么這句話么?」

「......」

「再多說也已無益,你既然來此,就證明你正在改變自己。或許是為了生存,也或許是為了某個所愛的人,又或者,是為了通完夢想的迂迴之路。無論我說什麼,你還是會繼續改變下去,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有所期望。雖然我只是你的影子,但也是你永遠無法擺脫的影子,當你偏離我的期望之時,我會永遠在你耳邊叨擾,撕扯你內心中最柔軟的那一部分。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終究會在某個高樓之頂或是大海之濱結束自己吧。所以,小心點,畢竟H他也離職許久了,那時候,可沒有人來拯救你。」

「這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鼓勵,確實很有你的風格。但既然我有如此高的概率會迎來一個凄慘的結局,為何不把那個時刻定在現在呢?」

「因為我不是H,而且柯貝內拉也不會允許我去這麼做吧。更可況,你身上那雛菊的芳香還尚未散去,我是不會去毀滅美好之物的。所以你就繼續努力,繼續在這現實和夢的裂縫後彷徨吧。天色差不多了,我即將消失,你也回去吧,這一站並非是終點——」

你就跟著這趟列車,坐在那最末的位置,回到你所厭惡又不得不讚美的世界吧。

忘卻錄音

一段存在於某個世界的、已被遺忘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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