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法特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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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天,空氣中有一種潮濕陰冷的氣息,就像轉角那個舒服的枯葉叢被狗撒了尿,渾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已經連續幾天看不到太陽,白天的時間越來越短,荒原特有的冷峻空氣像刀子一樣穿過厚厚的皮毛,唯一舒服的方式就是蜷縮在枯葉叢中,小心守護身體中的一絲暖意。偶爾,我也會潛行至遠處的大湖邊,看天鵝和鴨子在空曠的湖面爭搶地盤。
我是一隻貓。別問我那些關於品種或眼珠顏色的鬼話,誰知道呢。卡拉法特是一個地名,別問我它在哪,我只知道遠處有一個大湖,穿行小鎮的公路兩頭都是荒原。
是的,我了解荒原和公路。在荒原,你找不到食物,連草根都是那種干到嚼不動的玩意;在公路,處處是看不到的危險,所以我不會傻到向那些狗一樣對著來回穿梭的汽車猛衝,留下一具具乾癟的屍體。
在這裡生存,必須熟悉每一條道路。我所說的道路,並不是那些喪家犬終日徘徊的寬街窄巷,而是從一棟建築到另一棟建築之間的用來墊腳的樹枝,或是煙筒和屋瓦之間能夠立足的磚塊,抑或是夜晚剛剛熄火汽車的溫暖前蓋。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不會像那些狗一樣終日奔跑卻無處容身。
有時候,我也會到鎮中心的大街上溜達,在那些乾淨的櫥窗前向裡面張望。最喜歡的窗戶在街道中心,透過玻璃看進去,裡面是一個竄著火苗的大鐵盆,上面斜立著一個烤架,穿著一隻滴油的小羊。不像死在荒原上的羊,烤架上的羊沒有毛,皮肉散發著亮光,透過窗戶都聞得見那種慘烈的香氣,讓我恨不能每次都對著玻璃咬下去。廚師偶爾還會在烤架上擺上香腸和對半片開的雞,那絕對是一種視覺享受。
不過,玻璃終究還是咬不破的,我犯不上用自己的牙齒跟無法突破的屏障較勁,那是只有傻狗才會幹的事情。它們只知道蜷縮在櫥窗外面,向每一個經過的人搖著尾巴,等一點殘羹冷炙充饑。
是啊,我也要充饑,但絕不是這樣低三下四。
蹬住櫥窗一側燈柱,我輕鬆跨上了屋檐,沿著街道向燈火漸漸消退的方向跑去。這是每天我都會做的事情,只要太陽落山、燈火點亮,那個方向就是最自然的歸宿。
她叫貝兒,或是什麼什麼貝兒,雖然從來聽不清楚她名字的前幾個音節,但知道她叫貝兒就夠了。她就是我的貝兒。
第一次遇見貝兒,也是秋末冬初的寒夜。當時,鎮子那一頭敲敲打打的聲音終於畫上了句號。在垃圾堆的遺址上,兩三棟兩層的建築修建完成,巨大的落地窗顯得很特別,幾棟建築的二層還用玻璃廊橋鏈接起來。建築的二層被一些奇怪的機器佔據著,人類在那些機器上跑步、拉杠鈴,用可笑的姿勢練習他們本就不擅長的肌肉。
那些狗很不開心,因為垃圾堆就是它們先前的餐桌。於是,它們排成一對,仰著頭對著二樓窗戶里的人狂吠。真是可笑,沒有人在乎它們。我倒是很喜歡這些建築。它們擴大了我活動的範圍,成了新的遊樂場。
後來,空著的一樓開了家蛋糕店。貝兒就是在那裡闖入我的視野。燈光昏暗,她穿著圍裙,在羅列著麵包和西班牙油條的櫃檯後面忙碌著。她的眼睛深邃,鼻樑高高挺起,臉頰微微泛紅,嘴唇緊抿。一縷不聽話的頭髮掙脫腦後的束髮巾搭在前額上,伴隨著主人不停忙碌的身體上下飛舞。
我有點看愣了。貓的視網膜中有2億視桿細胞,而人的視桿細胞只有120個;但人類的視錐細胞卻遠遠多於貓。因為這點,我可能無法看懂人類語言中描述的豐富色彩,但我卻擁有更強的弱光視力和廣角視線。此刻,我盯著貝兒,被她忙碌跳躍著的美深深地吸引著。是的,不要以為只有人才會欣賞美,你們不都是要把一張照片調整成黑白色然後大呼文藝么?不是都要抽離色彩才發現事物真正的魅力嗎?沒錯,在我的眼裡,貝兒是驚艷的,是不需要色彩襯托的,是我的女神。
「嘿,小傢伙,你站在那裡做什麼呢?」
不知什麼時候,她走到了我的身邊。我這才發現,自己傻愣愣地站在蛋糕店入口處正中間的位置,整隻貓都懵掉了。
「你一定是餓了,對不對?反正也沒有什麼人來,你就是我的顧客啦,要不要喝點牛奶啊?」貝兒把一碟牛奶放在我的面前。為了遮掩剛才盯著她看的尷尬,我低下頭舔起面前的牛奶,精心地把每一個碟子的角落都舔地很乾凈。
「真乖~以後我就要在這裡安家了!你要是不嫌棄,就常來吧。雖然我也沒有什麼錢,可是你也吃不了多少東西不是?小傢伙~」貝兒把我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胸前,然後自顧自地坐在窗前給顧客準備的小方桌前,看著窗外遠處鎮中心的燈光。我靠著她的胸脯,臉變得通紅,渾身發燙。這是怎麼了?她可是我的女神啊。不行,不行!我突然從貝兒的身上跳下來,頭也不回地逃出蛋糕店,使勁向荒原跑去,試圖讓野外的冰冷讓自己冷靜下來。
以後,我幾乎每天都會到貝兒的蛋糕店來。有時,她會很忙;有時,她會在空無一人的蛋糕店裡抱著我跳舞。我會一動不動地蹲在蛋糕店的玻璃窗外面,等著貝兒在夜深時關掉櫃檯里的燈,出來把我抱進店裡,坐在桌子上喝一杯熱牛奶。
貝兒抱著我的時候會自言自語地講心事,就好像在向心愛的人傾訴一天的故事;貝兒回家時會把我留在店裡,怕我在外面凍傷,為了讓我自由出入,她甚至跟老闆商量在後門裝了一道供我進出的小門。就像是一種不具名的條約,我覺得她是屬於我的,我也是屬於她的。
有段時間,貝兒離開時會有一個男孩接她。看到那個男孩,貝爾總是會很高興,甚至顧不上給我熱牛奶。我不喜歡改變,因為我每天晚上來到這裡只期待見到貝兒,而不是其他什麼人。我生氣了,於是不再去蛋糕店。兩天後,我看到貝兒下班後拉著那個男孩在蛋糕店四周找我,呼喊著一個她給我起得傻傻的貓名。
真是個傻女孩。於是,我回去了,只要你開心。後來,男孩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貝兒還是那樣抱著我在夜晚下班的蛋糕店裡一起望著外面的燈光,真好。
今天,貝兒還在那裡忙碌。
顧客很多,有人靠在玻璃窗喝咖啡取暖,有人在櫃檯前挑選著蛋糕。貝兒看見我,打招呼讓我過去。我可不想打擾她,轉身走了。無論如何,我們總有聚在一起的時候,不是么?當你淪陷在愛情里,一切都像是永恆的。喔,好雞湯~
我竄回鎮中心的街道上,那家烤肉櫥窗里的餐館顧客盈門。所有人都拿著刀叉對著肉使勁。我從來就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用刀叉吃肉。肉一定要吃得野蠻,用爪子摁住肉塊,低頭露出尖牙撕扯,這樣才叫大快朵頤。
有兩個笨蛋,點了滿滿一塊鐵板得肉塊。我見過廚師準備那道菜,那裡面有四塊牛排、兩塊羊排,兩根血腸、烤豬腦以及四塊雞排。每次廚師準備那道菜時,都會在櫥窗旁的烤羊上割肉,這種動作往往讓那些沒見過世面的狗把口水滴在地上。
他們似乎沒怎麼吃就起身走了,讓服務生把肉裝到盒子里包好。當他們推門出來,那幾隻守在門口的狗就聞到久違了的肉味,低著頭跟上了。
蠢貨,你們以為裝可憐就能得到肉嗎?
我靜靜地在屋檐上跟著他們。果然,那些狗看到沒有機會吃到肉,跟了一會就默默地回到櫥窗口繼續守候了。我繼續跟著他們,一直跟到了一家酒店門口。
兩人走進酒店大堂。我敏捷地跳到酒店另一側的窗戶,正好能夠看到一樓的樓道。那兩個傢伙打開一間客房的門,走了進去。我繞到酒店正面,爬上剛剛打開燈那個窗檯。房間中熱氣騰騰,隔著玻璃都能感受到屋子裡的氣溫。突然,窗戶打開了,一隻手伸出來,把那個裝著肉的盒子放到了窗戶外面的窗台上。
我靜靜地不敢發出一點響動。一點也沒猜錯。有一次,貝兒就是這樣把一盒食物放到屋子外面的窗台上。那是她的晚飯,可惜,被一隻狗叼走了。那天晚上,貝兒抱著我餵奶時喃喃地說給我聽,原來她是擔心屋裡的熱氣讓飯菜壞掉。後來,我打聽出是哪只狗偷了貝兒的晚飯,狠狠教訓了它。不過,今天我可算是如法炮製。
那個裝著肉的盒子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像是在呼喚我:快撲上來!
我用爪子試探著戳那個盒子。它是透明的,外面還緊緊包裹著一層塑料薄膜。我開始費力地撕扯那層塑料薄膜。太難了!許久,我才撕開了一點小口,還不足以打開整個盒子。可是,肉的香味卻沒有被盒子鎖住,瘋狂地刺激著我的感官。
不可以!我開始有些著急了,用爪子使勁敲擊,想要插進裹著薄膜的盒子,然後直接扯開它。這種狂躁動作把盒子整個推下了窗檯,摔在地面上。我縱身跳下窗檯,瘋狂地撲向盒子。碎裂的盒子邊緣很鋒利,劃破了前爪上的皮。顧不了那麼許多,我把頭擠進盒子里,開始咀嚼那來之不易的肉塊。
這裡面什麼肉都有,而且烹調過後香味更佳濃郁。幾塊肉的體積總和已經幾乎超過了我的身體。不過,獨享這樣佳肴的機會太難得,什麼都顧不上了。
吃到最後,我只覺得肚子有些頂,幾乎無法再塞下什麼東西。但我還是捨不得剩下一絲肉渣,瘋狂舔著盒子的碎片。當我確定沒有什麼剩下,想要抬起頭走開時才發現,我吃得有點太飽了,很難把身子撐起來,肚子漸漸有些疼痛的感覺,想吐卻又什麼也吐不出來。別急,讓我活動一下。我試圖站起來,結果卻側著摔在地上。
不要這樣!我還要去見我的貝兒。我試圖翻過身來,可是最後只能仰面躺在地上,後抓耷拉著,前爪伸向空中,像是要抓住哪個星星一樣。我想叫,卻叫不出來,喉嚨口像是還被肉塞著,卻完全沒有香味,只剩下一陣陣地噁心。
貝兒!~
第二天,唐菲利普蛋糕店店員伊莎貝爾在南極星酒店門口發現了那隻常去店裡的貓。它仰面躺在地上,身體已經完全僵硬了。屍體旁邊,幾個塑料碎片上掛著的保鮮膜碎條隨風飛舞,好像那個靈魂已經重新得到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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