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蘇關係爭議話題②：旅蘇華人與大清洗

上篇：中蘇關係爭議話題①：蘇聯出兵東北（上）（這篇也是整個中蘇關係爭議話題系列的序章，請各位觀看本文前先閱讀）

旅蘇華人被迫害，這種說法自從民國時期便有，一直流傳至今。

這件事，也是眾多中蘇關係爭議話題之一。

最近，剛好有幾個撕的很火的帖子，就讓我們以此作為觀察對象，開始問題的分析和研究。因此，本文也與本系列其他文章不同，對於歷史觀點的批判要遠遠多於對歷史本身的分析。

問題1：以偏概全

首先，為了證明所謂「對遠東華人的清洗，本身就是針對特定族群的」（這位把「族群」還打成「組群」了，我幫他更正一下錯別字），只列出幾個1938年被槍決的華人資料，以此得出結論。是典型的以偏概全問題。

旅蘇華人的數量極其龐大的。根據蘇聯人口統計，直到1939年，旅蘇華人還有29600人。

事實證明，在當年的旅蘇華人中，除了被槍斃的倒霉者，也有幸運兒，例如季壽山。

其履歷節選如下：

　　1982年9月16日，《人民日報》曾在顯著位置鄭重地發布一則「我黨優秀黨員、國際主義戰士季壽山同志逝世」的訃告。文中熱情而嚴肅地稱頌他在蘇聯的國內戰爭、衛國戰爭和戰後的建設中，曾多次立功受獎。回國後，積极參加祖國的社會主義建設，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作風正派，艱苦樸素，為共產主義奮鬥了一生。

　　1916年5月，第一次世界大戰正酣，東北一片混亂，季壽山被騙到俄國當了華工，開始了他漂泊無定的異國生涯。他被騙去俄國後，先被派到穆爾曼斯克修鐵路，後到亞美尼亞的埃里溫市挖水溝。1917年4月，隨紅十字會到了土耳其的梵湖做救護工作。同年11月，偉大的十月革命爆發的消息傳到前線，全隊人員撤回喬治亞的梯弗里斯市。自此，他結束了所謂的華工生活。

　　結束了華工生活之後，季壽山立即投入了列寧領導的十月革命的懷抱，努力奮鬥，英勇善戰，為保衛新生的蘇維埃政權做出了很大的貢獻。1918年3月，他到了符拉基卡夫卡茲，參加了布爾什維克黨領導的蘇聯赤衛隊，1924年2月，加入了蘇聯共產黨（布）。從此，他多次參加蘇聯國內平息反革命武裝叛亂的鬥爭。1918年8月，他參加了北高加索內戰史上有名的平息符拉基卡夫卡茲白匪暴亂的平叛之戰，緊接著又參加了蘇聯國內戰爭史上有名的平定格羅茲內依白軍暴亂的百日之戰，之後又接連參加了保衛裏海岸邊石油城——巴庫城之戰，以及保衛羅斯托夫、漢仁等城市的激戰。在整個蘇聯國內戰爭中，他始終戰鬥在最前線而且打得英勇頑強，非常出色，多次榮立戰功，深得蘇聯軍隊最高指揮機關的信任。為此，曾派他給蘇聯最高領導者之一的基洛夫同志擔任衛士，以保衛他的安全。

　　1930年1月，中東路事件結束後，季壽山第二次退伍，他先後被派到伯力共產主義大學學習，親自聽過校長吳玉章、王一飛等人的講課，在這裡他系統地學習了馬列主義基本原理，進一步地提高了認識水平。1931年7月畢業後，他先後被派到海參崴鐵路局、船舶管理局等單位任政治指導員，專做政治理論工作。1934年1月，他被派到莫斯科鐵道部政治部學習班繼續深造。學習期間，正值蘇共召開全國第17次代表大會，他曾列席參加，聽取了斯大林同志所作的政治報告。學習結束後，他被派到海參崴海港政治部、伯力地區商業局做政治和行政領導工作。 　　1944年7月，季壽山第三次應徵入伍，參加蘇聯衛國戰爭。入伍後，領導機關根據他熟悉遠東地區情況、善於情報工作等特點，派他到伯力海軍紅旗艦隊司令部偵察處任翻譯。1945年，參加了震驚世界的蘇聯紅軍消滅日本關東軍、解放我國東北的戰役，直到日本投降才返回伯力。蘇聯衛國戰爭勝利後，他一直在蘇聯海軍和遠東邊防軍中工作，是蘇聯海軍中很有影響的少校軍官。

　　三十年的蘇聯革命生涯，使季壽山在政治上享有很高的榮譽，在生活上得到了優厚的待遇，但他不安於異國的優越生活，時刻想念著祖國，經過他多次申請，1954年11月，季壽山回到了久別的祖國。

　　季壽山給同志們影響較大的另一方面，是他堅持實事求是的精神。在1957年反右派鬥爭中和1959年反右傾運動中，他經常以蘇聯在肅反中失誤的慘痛教訓教育周圍同志，告誡同志們務必實事求是，不能弄虛作假，更不能胡亂整人。

　　實事求是和以偏概全，這就是老布爾什維克和新時代鍵盤戰士的區別吧！

敢問在納粹德國中，有沒有猶太人黨政軍幹部？

問題2：不聯繫時代背景

上文已經指出了以偏概全的問題，接著研究「不關大清洗什麼事」的論調。

這篇文章和其原貼列出的資料，遭到處決的華人都是在1938年遇害的，沒有一個是其他年份。

根據蘇聯歷史檔案統計（下圖），我們可以看出，在大清洗高峰的1937和1938這兩年，判刑人數暴增，被處以極刑（也就是槍決）的人數更是往年的數百倍之多。

這種不聯繫時代背景的論調，自然是為了維護所謂「針對特定族群」說法的。這就好像是你因為國家開放二胎而能生第二個孩子了，別人卻一個勁強調是你有錢才能養二胎，不關國家政策的事，從而得出有錢在中國才是王道的論調。

那事實究竟是如何呢？這就是第三個問題了。

問題3：不給出合理解讀

只是一個勁強調他所說的是「事實」，並不給出任何合理的解釋，可事實真的如此嗎？

不過，只有納粹德國才會搞人油肥皂，蘇聯不興這一套，判處極刑也只是槍斃，「蘇聯才是真把中國人當肥皂了」這麼說真的沒問題？……

言歸正傳，關於遠東華人境遇（1938）問題，其實除了大清洗這個時代背景以外，還和強制性民族遷移這個歷史事件有關。

1937年，對遠東朝鮮族人進行遷移。對他們的遷移主要是根據1937年8月21日中央執行委員會和蘇聯人民委員會的第N91428—326cc號決議以及1937年9月17日蘇聯人民委員會的NO_1571——356cc號決議和1937年9月27日的N_01697—377cc號決議進行的。其遷移理由是：日本軍國主義者在準備反蘇戰爭時，擔心朝鮮居民給紅軍提供援助，從與蘇聯交界的朝鮮地區遷走了當地的朝鮮族居民。作為對此的反應，蘇聯領導層也決定從有可能成為作戰場所的地方遷走朝鮮族居民，並向朝鮮族人指出，採取這一行動不是鎮壓壓而是保護他們，保護朝鮮族人免遭日本人的侵犯……在遷移朝鮮人之後的1938年也對當地的華人進行了遷移，8000名漢族居民被以與遷移朝鮮人同樣的理由從遠東遷走，在採取這些行動的過程中逮捕了1.1萬名華人和2500名朝鮮人[6]。

[6]： A．Г．Ларин，китайцы в России：вчера и сегодня． M．2003．c．148．

——《二戰爆發前後蘇聯對少數民族的遷移》

知乎用戶@觀察家1的對此評價和分析就較為合

當時遭到這種命運的也不是漢族人一家，朝鮮族被遷徙者就幾倍於漢族。這是一種歷史現象，在1935—1940年蘇聯那一種政治生態下並不奇怪（當時蘇聯官方理論認為，隨著所有制改造的完成，蘇聯國內階級鬥爭的社會基礎已經不存在了，資本主義復辟的危險主要來自外國間諜和「被擊潰的舊剝削階級殘餘」，因此陷入了近乎歇廝底里的間諜恐懼症——特別是外部的戰爭危險又日益臨近，這也是導致肅反擴大化的重要原因（關於蘇聯1930年代中後期肅反運動的問題這裡就不展開了，雖然這事本來大有講頭，另外還有，由於類似的指導思想方面的錯誤，蘇聯在戰後還一度廢除死刑——當然這又是右了），姚艮等中槍其實也是因為這個緣故——當然具體到姚艮，他是1932年出的事，當時大清洗尚未開始（因此和後來的事情還不完全是一回事。還有，斯大林時代的蘇聯方面對於一些他們自己確認搞錯了的案件，譬如包爾漢事件，後來也是認錯道歉的），另外順便一提，姚艮被捕時實際掌控蘇聯安全機關的是布哈林派分子亞戈達），用「種族滅絕」、「排華」之類來解釋是錯誤的，是把複雜的歷史簡單化（當然，袁紅兵之流也在國外叫囂「內人黨事件是種族滅絕」，與這些反蘇的天朝民族主義者如出一轍），肅反擴大化本身也不是專門針對某個民族的，任何民族在大清洗中都有被捕被殺被流放者。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9819685/answer/85011912

總結來說，希望大家全面的看待歷史問題，並且聯繫時代背景，進行合理解讀。

歷史就是歷史，但先有歷史上的他們，才有今天的我們，所以請大家務必不要曲解它。

相關文章預告：

《殺無辜還是除漢奸——蘇聯對日偽的情報鬥爭》

根據筆者目前掌握的歷史資料、檔案文獻、蘇聯邊防軍報告和審訊記錄，那些讓個別人等痛哭流涕的「大清洗中國人受害者」，卻非常可能是——日本派去的漢奸特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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