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大戰的遺產：第二十五章 斷其一指

　　公社各委員會聯席會議再一次召開，雖然是在同一會場。然而同幾天前的那次會議相比，不僅會場的布置草率了不少，而且參與的人也少了許多，在與會的幾個熟人人中，還有不少是帶著傷的。此時主持會議的也換成了201，至於前幾日還意氣風發的夏西同志，此時則臉色蒼白的坐在201身邊。

　　「現在的情況大家都明白，我也不多說什麼了。但我們仍然可以打破敵人此次『圍剿』。」201儘力表現出一副鬥志高揚的樣子。但很明顯此時她的聲音缺乏感染力，單靠提高音量顯然沒有打動在座的各位公社委員。除開201外，在座的人中沒有一位衣服是乾淨的，不少人的衣服上都沾染著血跡。幾個小時前的戰鬥贏得實在是太兇險了，不少人都還沒從此前的陰影之中走出來。尤其是那些初次體驗戰場的文職幹部們，更是到現在手還有些不利索。

　　「按照之前的情報，這次敵人發動此次『圍剿』作戰是集結了6個地方保安團與一個省防軍團的兵力。現在已經被我們打掉了一個保安團，也就是說敵人還有5個保安團與一個省防軍團的兵力。不過，要打破此次圍剿我們並沒有必要消滅掉敵人全部的圍剿部隊，不，甚至一半都不需要。我們只需要幹掉主持此次圍剿的閩浙行營主任郭錦堂就行了。」201說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作戰思路。

　　「說的可輕鬆，要想幹掉郭錦堂談何容易。」公社工農檢查委員會委員陳紹宇發出了不太大的聲音，在此前的激戰中，他被打穿了手臂，現在臉色看起來相當的糟糕，「先不說我們怎麼知道郭錦堂在哪，就是知道了他在哪我們又要怎麼消滅掉他？要知道郭錦堂身邊可是有省防軍整整一個團的部隊。之前整個根據地的兵力湊起來才差不多和那個團人數差不多吧？」

　　「陳紹宇同志說的是事實，但軍隊數量從來都不決定一切。只要設伏的當，我用一個連幹掉郭錦堂的團部完全可以。大家都相信我的能力吧？」講到這裡，201突然噎住了，她知道，敵強我弱並不可怕，要是公社領導層此時真已經喪失打破圍剿的信心，那才全完了。

　　會場突然安靜了下來，沒有人起來反對201，可也沒誰公開表示對她的信任。這讓201感到十分難堪，可讓時間白白流失也不是辦法，拖得越久，這裡懷疑的氣息就會愈加濃厚。

　　「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召集原先被分派到各地的正規軍，同時讓各地赤衛隊保護當地群眾有序撤離避難。時間不等人，不要磨磨蹭蹭的，除開必要的糧食外，其餘可以什麼都不帶，人命關天，組織群眾疏散工作做得越快越好。開完會之後大家都馬上開始根據地疏散工作吧，包括這座鎮在內，一切都要盡量清空。非軍事部門的同志們都要武裝起來保護人民，正好之前的戰鬥繳獲了一批槍，雖然舊了點但還能用，現在整個根據地有作戰能力的人都要武裝起來，唯有這樣我們才可以戰鬥下去。」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的緣故，再次開口之後201的語速簡直就像是連珠炮一樣，一下子就說個不停，「前來『圍剿』的敵人儘管來勢洶洶人數眾多但從根本上來說就是一盤散沙。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只要把郭錦堂這個號召者給幹掉就行，我們把郭錦堂給打趴下了，其餘害怕和他落個一樣下場的軍閥們自然就會不戰而潰。接下來只要再把壽寧縣城給打下來，就是象徵著敵人對革命根據地『圍剿』的徹底失敗。具體來說，在郭錦堂部的作戰中同樣遵循這個原則，只需毀滅其指揮機構，失去首腦的省防軍部隊便會陷入崩潰。」

　　「夏西政委，那麼就這樣定了？」201這一聲讓原本就精神不佳的夏西又驚了一下，「哦，哦，哦，那就這麼辦吧。」在從生死邊緣被拉回來之後，夏西早就不是之前那個年少輕狂的「欽差大臣」了，如今的他只是一名被戰爭嚇得半死的可憐的年輕人而已。

　　「陸輝天同志，之後夏西同志還麻煩您照顧了，現在他這樣子已經不適合上戰場了。」201嘆了口氣，「既然夏西政委也同意了，如果大家都沒什麼意見的話就這樣吧。散會，馬上開始疏散工作。」她揮了揮手，大家便都魚貫而出。

　　「那麼，201同志，疏散老百姓又該往哪疏散呢？」就當201要求散會的時候，糧食委員會委員昌浩同志突然問道。 「這個啊······」201的視線再次轉向地圖，「就清源鄉吧。根據之前當地同志的報告，那裡已經有一百多名赤衛隊員了。發放一批武器之後戰鬥力不會太差。而且清源鄉地處大山深處，還有幾處土匪老窩遺址，易守難攻，可以先去那裡避難。再說那裡地處偏遠，敵人的主力應該也不會去那。」

　　「陸輝天同志，麻煩你去安排幾名通訊員通知原先分散在各地的部隊集中於此，如果有意外情況也記得馬上回來通報。」在安排完最後一件事之後，從開會結束到到第二天早晨，201一直都忙碌於小鎮居民的疏散工作，同時，原先散布在各地的閩北游擊縱隊部隊也都紛紛趕回。

　　然而，就當其他地方不斷有消息傳回，甚至是傳來了南門崗被屠殺一空的噩耗之時。連塘村卻一直都沒有消息，甚至陸輝天派出的第二波通訊員也都有去無回，緊張的氣氛頓時籠罩在全體指戰員的頭頂。

　　到第二天中午，小鎮上原本的居民都已經疏散一空，從各地趕來的正規軍也已基本集結完畢，可201卻還沒下達部隊轉移的指令。因為，原先駐紮在連塘村的部隊此時還是沒有趕回。

　　「首長，包括夏西政委在內的其他黨政機關也都已經疏散完畢，我們也該走了。再不走的話要是敵人有來了就麻煩了。」陸輝天憂心忡忡地勸說著，「恐怕最壞的情況是連塘村已經被敵人攻陷了。如果這樣的話，那他們離我們這也就沒多久的路程了。」

　　「再等等，再等等。」201頗為心神不寧地回答道，「在連塘村的機槍排可裝備著根據地部隊唯一一挺重機槍，這可是除開迫擊炮外全縱隊威力最大的武器，哪怕就是面臨敵人的進攻，也不可能連一個信使都派不回來啊。」

　　201此時的狀態用四個字來概括就是：壓力山大。儘管在會議上使勁地對其他人鼓舞士氣，但實際上201自己心裡也沒底。只是為了維持士氣，她不得不裝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實際上和夏西同志比起來，除開在戰略高度上有些遠見外，201和他一樣沒有一套作戰計劃、根本就不知道此時敵人的實際情況，看著地圖兩眼一抹黑，對自身實力的估計也極其不準確。現實和即時戰略類遊戲不同，又不是真把士兵們框起來然後A過去就行了。儘管在會議上201誇下海口說「只要有一個連就可以幹掉郭錦堂」，可201非常懷疑，此時根據地還能否集結一個連的正規軍給她指揮。另外在考慮到目前狀況感人的彈藥補給，201現在手上的牌其實已經爛到不能再爛了。而在連塘村部署的，正是目前根據地內火力最強，彈藥最充足的一支外派部隊，要是失去他們，反圍剿勝利的概率會進一步下降。

　　「萬一是敵人的主力部隊正在圍攻連塘村呢？那樣的話他們隨時可能打到我們這裡來。」彷彿為了印證陸輝天的話，就當他說出口時，201也隱隱約約地聽見了槍聲。

　　「不好了，司令員，有敵人。」很快，縱隊副司令王啟年便破門而入，「在三個方向上都出現了敵人。」

　　「同志們，最艱難的時候到了，根據地能否生存下去在此一戰。」201早已下定了為革命獻身的決心與勇氣，「陸輝天同志，你也走吧，你死在這不值得。」

　　「首長······首長·······」陸輝天急匆匆地跟著201朝外跑去，可到了街上他又忽然想起自己沒有帶槍。於是陸輝天只能無奈地又回了自己住處取槍，再匆忙朝著槍聲密集的方向跑去。

　　不過奇怪的是，在他奔跑的時候，槍聲卻越來越稀疏了，等到他跑到小鎮外面時，槍聲已經徹底停止。

　　他看到，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幾名士兵正在看著一圈的俘虜，在更遠的地方，兩三組成的戰士還在押著更多的戰俘前來。

　　「這麼說，他們是郭錦堂的征糧隊？」201皺著眉頭看著這群失魂落魄的俘虜，「郭錦堂好歹手下也是一群正規軍啊，可除開軍裝比民團的那群傢伙好看之外，到底有什麼區別？」

　　讓我們把時間倒退一會兒。

　　「呦，前面可是個大鎮子啊，弟兄們，咱們發達了。」楊進興連長站在山坡上，望著前方的小鎮簡直就是雙眼放光，「被趕出來做征糧隊沒想到還可以撞見這等好事。弟兄們，上，這鎮子的里的東西都是咱們的！」

　　楊進興乃土匪出生，從十三歲起就跟著他老爹橫行鄉里。等國民革命軍起，他老爹被當時號稱「鐵軍」的國民革命軍第四軍殺死，楊進興便一氣之下投奔了當時孫傳芳軍下的郭錦堂營，後來因「剿赤」有功而升遷為連長。可背時的是他的隊伍在這次圍剿作戰中竟然被扔去做征糧這等苦差事了，本來還以為從鄉間刁民那裡搜刮不出什麼游油水，沒想到現在居然天上掉餡餅下來了。

　　聽到楊連長的號令之後，他的手下的兵卒們紛紛高聲歡呼，隨後便散成一大片朝著小鎮衝去。

　　駐守在小鎮外的哨兵發現了這股從好幾個方向朝小鎮湧來的敵人，於是便有了201先前聽到的槍聲。

　　「弟兄們不要慌，不要被幾桿破槍嚇倒了，我們人多，給我沖，打下這鎮子咱們平分財物！」楊進興站在高處大聲吼著，或許是因為呼喊太用力，言語之間他那鬍子拉碴的臉都快變形了。

　　「給我上，給我上，哈哈，我就知道這裡根本就沒幾條槍。」看著前方的哨兵不斷向後退去，楊進興也不再待在原地，他呼嘯著朝村子裡衝去。

　　「噠噠噠，噠噠噠。」還沒等楊進興沖幾步就忽然傳來的機槍聲。楊進興在慌亂中失去了身體平衡，一下子就摔在地上，弄得自己皮青臉腫。

　　兩名戰士在一個屋頂上架起了輕機槍，一下子就像割麥子一樣掃倒了一片人。

　　「啊，啊啊啊！」艱難爬起來的楊進興被嚇破了膽，瘋狂地朝後方跑去，他身邊不斷有人被擊倒，而「繳槍不殺」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楊進興怎麼也想不通為何會在這裡碰上如此強的火力，赤匪主力不是被包圍在連塘村了嗎？這裡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繳槍不殺！」 楊進興的前方又突然傳來了這令他膽戰心慌的聲音，「快點投降，革命軍隊優待俘虜。」

　　「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殺我。」楊進興一腳摔倒在地上，他驚慌失措地大聲求饒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於是，戰鬥就這麼結束了。

　　「一個連的敵人啊，不到半個小時就全完蛋了，就是一百多頭豬我都半個小時都抓不完啊。」楊進興所部的戰鬥力再次刷新了201對軍閥部隊的認識，原本還抱著為革命而犧牲思想的她根本就沒想到事情反轉得如此之快「你們真的是省防軍部隊？」

　　「看他們軍裝就知道，絕對是省防軍。」王啟年扯了他身前一名扯癱在地上的士兵的衣服，「你看看，這些人衣服的布料可比之前我們碰見的保安團的強多了。」

　　「······真是沒一個能打的。」201嘆了口氣，「這幫傢伙既然是征糧隊，那麼他們應該知道郭錦堂指揮部的大致方位。王啟年同志，把這支部隊的指揮官揪出來，再從他們身上扒幾十件狗皮，我帶領幾十名戰士混入征糧隊隊伍。在我回來之前，這裡的戰俘就擺脫你看好了。」

　　「是，保證完成任務。」王啟年敬禮回應。

　　不一會兒，楊進興便被揪出來了。

　　「媽的，老子平日里給你們好吃好喝的，你們竟然就把我給賣了！老子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賤骨頭！王八蛋！你們都得死！」當王啟年提著槍訊問戰俘這裡官誰最大時，他們幾乎是齊刷刷地指向了躲在俘虜中間的楊進興。這名平日里到處都被自己下手恭維的連長眼見自己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自己的手下出賣簡直就快要氣炸，他被兩名戰士從戰俘中拖出來，然後近乎是被一路拖到了201眼前。

　　「現在沒那麼多時間和你廢話。」201在楊進興面前熟練地給自己的手槍上膛，「等下我們會偽裝混入你的征糧隊里，好好配合帶我們去郭錦堂那。」

　　前一刻還在大罵自己下屬的楊進興一下子就失聲了，抓著他的士兵放開手後，他整個人都像是患上了軟骨病一樣地半癱在了地上。

　　「快點做出選擇吧，我現在可沒這耐心。」201用槍口頂住楊進興的腦門，「告訴我你願不願意。五·······四·······三·········二··········一·······」

　　「我······我·····願意。」201在等了十多秒後楊進興終於開口了。謝天謝地，要是再等久點她說不定真的會緊張得扣動扳機把楊進興斃了。

　　於是在傍晚時分，一支滿載而歸的征糧隊出現在了郭錦堂大營之外。

　　郭錦堂的部隊可謂是在連塘村外圍了一個大圈，可以說是將這個小村子圍了個水泄不通。然而，從營門開始就到處瀰漫著一股散漫的氣息。在門口站崗的士兵都一個個無精打採的，進去之后里面更是亂得不像話——有抽大煙的、有赤身倒在地上就呼呼大睡的、有聚在一起點著燈賭博的、還有在帳篷里呼呼大睡的，完全看不出來是一支過來打仗的軍隊，反倒像是一支組織極差的外出野營隊伍。幾個衣冠不整的瘦高士兵一看見征糧隊押送過來的糧食就像是著了魔一樣的一哄而上，簡直就是把藏在隊伍里的201等人給嚇壞了。「糧食來了。」這四個字一出就好像是施展了魔法一樣，讓軍營里的人頓時都像打了興奮劑一樣地朝201這邊湧來。

　　「砰，砰」幾聲槍響，那幾名士兵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軍營里陷入了一陣死寂。「看見了沒，這就是哄搶糧食的下場。」一名穿著考究的軍官走過來，踢了踢地上的屍體，「你們還看著幹嘛，啊？想死啊？！都該幹嘛幹嘛去！滾！」 在被他訓斥幾句之後，圍成一團的士兵們一下子就作鳥獸散了。

　　「呦，這不是楊老弟嗎？」這名軍官看見楊進興瞬間就變了一張臉，他看著長長的押送船隊喜笑顏開「哈哈，看來這裡油水挺足啊，老弟您這回可真帶了不少傢伙回來。到時候郭大帥一定重重有賞。」

　　「那是····那是·····現在郭大帥在哪呢？」楊進興吞吞吐吐地說，「現在小弟我有要事想向郭大帥報告。」

　　「什麼要事告訴我就行了，我會去告訴大帥的。還有啊，老弟我看你今天臉色不太好啊。」這名軍官頓時起了疑惑，「你究竟怎麼了。」

　　「帶我們去郭錦堂那。」他身後突然傳來了冷冷的女聲，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他便被按到在了地上。

　　「不想死就老實配合。」他感到自己的後腦勺被什麼冰冷的東西抵住了，「明白了就起來吧。」

　　隨後壓力感便消失了。

　　「唉，老兄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摔倒了呢。」楊進興非常同情地看著摔倒在地上的他，「還不快來人扶長官起來。」

　　「不，不用了。」那名軍官自己很艱難地爬了起來，原先漂亮整潔的軍裝此時正面已沾滿了污漬，「我帶路，郭大帥，哦不，郭郭錦堂在那裡。」

　　運送糧食的車被放在了原地，戰士們紛紛子彈上膛，朝著那名軍官引導的方向衝去。

　　此時在郭錦堂的大帳內，一場醉生夢死的海天盛筵正在上演。

　　五六盞煤油燈將帳篷內照得燈火通明，十多名男男女女正在帳內上演一番真實版「酒池肉林」。

　　「來，接著喝，今晚咱們不醉不休！」滿臉通紅的郭大帥摟著一名半裸的女子高高舉杯，「今後這閩南地界，就我郭錦堂說了算，啊哈哈。」

　　「那你就是閩南王了啊。」另外一名躺在女人腿上的壯漢舉杯說，「來，為咱們的閩南王乾杯。」

　　「乾杯。」帳內眾人齊聲叫道。

　　他們圍成一個圈，在圈的中央，幾名衣著暴露的舞娘正在表演著性感的舞姿挑逗著席間諸位。

　　「來來來，今晚咱們敞開了玩。」郭錦堂就像變魔術一樣地拿出了一些像灰褐色的磚塊，他嫻熟地將它搗碎，然後將其置於錫紙上，由性感舞女遞給在座的各位壯漢，「這玩意熱了之後可不是大煙那種貨色可以比的，絕對爽翻天。」

　　「就像是進了仙境一樣。」

　　「沒錯，活得賽神仙啊，哈哈哈哈。」

　　不一會兒，帳篷里便煙霧繞繚起來。帳篷里的客人們一個個興奮得身上熱汗直冒，把自己身上穿得東西都脫了個一乾二淨，而郭錦堂大帥更是搶先一步騎在了一名舞女身上······

　　「不許動！」就當帳篷里的人興奮到極點時，201突然破門而入，「繳槍········」

　　201的臉瞬間就羞紅了。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