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花的初戀

陳小花一直心高氣傲，又一度自卑到骨子裡。

喜歡她的男生不多也不少，可她總覺得他們好像哪裡不夠好，要麼字寫得太差，要麼人長得太丑，要麼太窮，要麼小氣，要麼學習不好，總能雞蛋裡挑骨頭。

可是，這堆男生里，其實有她喜歡的，而那些她挑剔別人的地方正是她自己內心的投射，那種自卑感她很清楚，卻不能承認。

就這樣，她矯情又彆扭地單身著，看著身邊朋友的男朋友換了一茬又一茬，那個她始終喜歡著的男生的女朋友也換了一茬又一茬。

她看著、聽著、羨慕著，卻又迷惑著。

她不懂，如果喜歡一個人，怎麼會再喜歡另一個人呢？

牽著下一個人的手說那些甜言蜜語時，難道不會想起之前也是這樣對上一任說的嗎？

所以她固執地單身到大學畢業，想著等她喜歡的那個人把字練好了就要和他在一起。

畢業後她孤身一人去了傳說中的大城市H市，想離那個她一直喜歡著的叫莫然的男孩子更近一點。

她覺得只要心中有愛，就不用畏懼未來的不確定性和陌生的一切。

從火車站坐公交車到談好的公司，一直顛到她的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了司機才告訴她可以下車了。

所以，她來H市的第一天學到的第一件事情是：原來這個城市比自己想像中還大了那麼多，原來公交車可以兩個多小時還開不到終點站。

幸好她夠努力，完全不熟悉的業務，用蹩腳的英文和國外客戶郵件往來，她都一一應付著，雖然辛苦，但內心十分雀躍，來到H市的第一個月她就和莫然聯繫上了。

每天，莫然都會給她打電話，一向沉默內斂的小花開始煲電話粥，說些無關痛癢的話，掛了電話就開始想，他剛剛說了幾遍「想我」。

小花也經常等莫然的微信等到半夜，或者半夜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機看有沒有他的信息，原來這就是思念，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患得患失，原來愛情是這樣甜蜜的滋味。小花這樣想。

三個月後，他們在H市見了第一面，不是重逢卻是分別，莫然去火車站送小花。

在候車室等莫然的時候，看著身邊逗孩子嬉鬧的小婦人，小花想，以後她和莫然的孩子肯定更可愛，想著想著眼睛就濕了。

車站廣播開始進站了，莫然還沒來，匆匆忙忙見這一面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在這偌大的城市，她剛開始覺得有了歸屬，有了想要依賴的人，一個變故就把她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一度以為抓在手心裡的東西變得不可控了。

她突然就很想放縱一回，待會見了莫然一定要對他說「我喜歡你」，如果他要她留下，她就不顧一切留下，就算他的字寫得還是很差，可她就是喜歡他。

終於，他還是趕到了，擁著她邊進站邊說話，小花紅著臉在火車前說了那句「我喜歡你」，也說了自己的想法，期期艾艾看著莫然等他答覆。

這麼多年過去了，小花現在好像都還能清晰地看到當時莫然臉上掛著淡淡又滿足的笑容，在她額頭上親了親，她迅速低下頭，眼神又忍不住往上飄啊飄。

當時她心裡還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徐志摩的詩「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揣摩著徐大詩人描述的是自己這種情況嗎？

至於後來莫然說了什麼，她都沒聽清，在他的催促下上了車，隔著車門不斷揮手說拜拜，車開到完全看不到他身影的時候眼淚就出來了。

好像很多年前她要去外地上大學，媽媽也是這樣送她上火車，然後默默看著直到消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