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雞蛋的變遷史

05-03

小時後，缺吃的，無上美味就是吃煮雞蛋。

看見母雞上了雞窩裡，就在雞窩旁等著，母雞一出窩，過過過過大自鳴得意大叫的時候，拿起熱漉漉的蟲子土雞蛋，就往火坑跑，朝底罐里裝一磁缸子水，架在下面燃燒著柴火的三角上，將雞蛋小心翼翼放入底罐水中，拿起吹火筒使勁吹柴火，熊熊烈火嗶哩吧啦燒開了底罐里的水。水稍微開兩三分鐘，就用鐵瓢挖出雞蛋，放到盛著冷水的碗中冷卻兩分鐘。再拿起一隻筷子，輕輕敲打蛋殼，小心翼翼去掉蛋殼，又白又嫩的雞蛋，就可以咬來吃了。

一個人吃沒味道，一定要拿到階沿上，分一點給比自己大一歲的哥哥吃。沒幾次，婆婆發現了，訓斥哥哥搶我的雞蛋吃。我不解，問嗲嗲婆婆，同樣都是孫子，為何我吃得，他卻不能吃？婆婆說，他家就在旁邊，自家有。但我從沒看見他吃過，因為，他家的這些雞蛋存起來，等到趕場日子，養有六個後人的伯娘要拿去換鹽的，只有嗲嗲婆婆捨得給我吃。這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的事。

後來看見母雞進了雞窩，卻不生雞蛋，婆婆告訴我，這是抱雞母，不還債。嗲嗲就教我怎樣判斷母雞當天有不有蛋：等開雞圈門的時候，雙手抓住母雞翅膀，用手食指探到母雞屁股里，稱為迎蛋。不迎蛋，母雞會把雞蛋生得到處都是，這是農村人絕對不允許的事。後來，有男生對女生說迎蛋時，我就知道這是十分惡毒的玩笑。雞蛋在肛門上來了，迎蛋就能感覺到硬邦邦的圓物；沒有，就會有雞屎帶出來。現在，就是雞蛋再好吃，我也不這麼幹了，不光不衛生，母雞也痛苦呀。很多人懷戀那時的雞蛋無污染不添加，其實是太缺吃的了，覺得雞蛋就是山珍；母雞是不太歡迎的，屁股疼呀，一天我迎一次，大人也要迎一次。所以，每次開雞圈門，只開一半，讓雞子一個個出來，出來一個迎一個蛋，到後來，母雞都不敢出來了，在雞圈裡打圈圈，或者乾脆就生在雞圈裡，期望逃過一劫。

熟能生巧，到古鎮後，四五歲的我幫母親的大姨，捉到了她家逃出來的雞，說，大姨，雞在這裡，惹得母親和大姨嘎嘎哈哈大笑。這種對人物關係的迷糊，伴隨了我幾十年。

後來，看見大嘎嘎治病用雞蛋，覺得挺浪費的；有弟弟妹妹出生後，用蒿枝煮雞蛋，剝殼後去滾小肉團似的頭去毒，覺得挺有趣；母雞在一堆雞蛋上靜坐二十天左右，竟然有了一群小雞仔，覺得此事極其新鮮。

父親趕杖撿了一窩野雞蛋，弄回家，嗲嗲發覺是寡蛋，卻也煎來吃了，別人不要的東西，嗲嗲卻覺得是美味，原因在於他餓過。說起這事，兒子說，廣西人覺得寡蛋是無上的美味。

看見資料上有熱水孵雞蛋技術，父親嘗試了幾百個雞蛋，由於溫度控制不了，收穫了一堆毛蛋，讓我家的母豬過了一段高端生活。當時雖然是八十年代，人們難得吃幾回雞蛋，只有產婦發奶才能天天吃雞蛋醪糟，也只是有一個月特權，都是打十粥時收的親朋好友的挑子里的好東西。

煮酒後，我的大姨、三毛表叔和母親得了東家的獎金，買了一百個雞蛋和一隻母雞，決定好好吃一次平時沒吃夠的子母雞，沒想到，雞蛋煮得太多，太老，吃出了一股子雞屎味。

再後來，雞的品種改變，母雞產蛋率提高，吃雞蛋不是什麼大事了，雖然，土雞蛋依然作為禮品，用東西包裹好了帶進城來,，當然，土家族講究，母雞剛開窩的蛋是不送人的，說是防止母雞亂下蛋。

但，有一天，半夜的疼痛讓我在一次手術中失去了膽囊，從此，不敢多吃雞蛋了。

去年，兒子健身回家，要我的母親煮雞蛋補充營養，兒子卻十分隨意地扔掉了蛋黃，說不想長胖。

我知道，食物緊缺的時代，再難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