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戰爭顛覆了南方精英嗎？——來自人口普查的證據

在之前的專欄和答案中，自己已多次安利過Scheidel的The Great Leveler這本書：從長時段看，若無戰爭、瘟疫或社會崩潰等事件，財富不平等不可能出現持續而顯著的下降[1]。那麼，反過來呢？經濟史中有一段百年公案，爭論美國的南北戰爭，究竟有沒有帶來社會「洗牌」。有學者稱：在部分地區，之前的奴隸主在戰後仍然佔據當地的精英階層，社會秩序並無變化；也有學者稱：在部分地區，大量以前的中下層，藉此變亂得以躋身上流[2]。

前述爭論綿延百年的原因之一，在於學者都只用一個地方的數據做研究。諸如移民等因素，會嚴重干擾估計的結果。為了解決這一問題，Dupont和Rosenbloom藉助了可能是當時最前面的數據源：1860及1870年數據普查。具體來說，他們以1870年普查的1.2%樣本作為基礎，與1860年的數據匹配[3]。再藉助普查中包含的財產信息[4]，作者就能夠回答以下問題：戰後的富人中，有多少在戰前已是富豪？這個數字大，意味著階層流動性差。

圖1、2很好地回答了這一問題。1870年的北方，財富總值位居前5%的人群，有接近42%在十年前也是5%，有接近62%在十年前是前10%；對於南方，這兩個數字分別是28%和47%，顯著低於北方。戰後南方的前5%中，戰前的中上階層（財富在前10%到前45%）佔了接近40%；無論南北，戰後的前5%中都只有不到15%，在戰前的財富居於社會後半段。因此，南北戰爭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社會流動，但範圍限於從中上階層向上層這一環節[5]。

[1] Scheidel, W. (2017). The great leveler: Violence and the history of inequality from the stone age to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據Scheidel個人主頁信息，本書簡體中文版即將由中信出版社推出。

[2] Dupont和Rosenbloom論文第2頁對這一公案有詳盡的綜述。

[3] 這可能是整個研究中最困難的一步。他們不僅運用了多種匹配方法，還結合了家譜資料庫http://Ancestry.com的數據。有關匹配的詳細要點，請見原論文6-8頁。同時，在進行統計分析之前，文章還以多種方式檢驗了「匹配成功與否」是否會引入樣本選擇問題。

[4] 對普查中財產數據的誤差的討論，請見原文第3頁。從Harper等學者近年來的研究看，普查中財產數據的誤差並不大。

[5] 對這一差異的解釋之一是釋奴。具體來說，在戰前，北方財富前10%的人群，財產中有60%-70%是不動產；在南方，前10%的人群的財產中約60%是「個人財產（personal property）」，奴隸是其中主要組成部分。釋放奴隸，對南方奴隸主的財產造成了沉重打擊。普查數據顯示：1860年時南方的前10%，10年後個人財產平均縮水91%。

參考文獻：Dupont, B., & Rosenbloom, J. L. The economic origins of the postwar southern elite. Forthcoming, Explorations in Economic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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