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黑社會的中年危機:這個殺手不太行

努力不動刀,盡量不開槍。


2017年11月底,來自神戶縣的山口組成員堀部隆一,無意中發現自己投稿的小詩被刊登在最新一期的《山口組新報》上:

「比泄露情報更嚴重的,是漏尿。」

山口組的機關報《山口組新報》每年發行三次。

從創刊開始,報紙就有一個欄目叫做「川柳」(日本雜俳中的一種),開放接受來自全國組員的投稿。

「這就是你吐的口水?我會喝掉的。多少我都喝,那你敢喝嗎?」——除了這種回憶幫派鬥爭的題材之外,同期刊登的「川柳」,大多透著一股濃郁的小市民作風:

「我的妻子殘酷無情,想要播豆種。」

「正月每次見到孩子,我的錢包都會哭泣。」

「年紀大了,醫生的診斷很準確。」

……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與黑幫氣質嚴重不符的打油詩頻頻登上《山口組新報》,字裡行間泄露著一股讓人摸不透的中老年失意,讓人難以想像——這就是當年那個「菜刀斷指」,「筷子插耳」的狠角色。

連《產經新聞》的記者也忍不住調侃:「大佬遲暮,真是比工薪一族還虐。」

關西地區最大的黑幫組織:山口組。2005年5月21日東京淺草的三社祭期間,組員們驕傲地展示自己的紋身。

無法迴避的事實是,在日本老齡化危機的大背景下,連黑道組織也開始淪為「老年中心」。據日本警察廳2017年的統計,全國50歲以上的黑道成員超過了40%。

「再加上日本警方的嚴打,經濟又不景氣,一些無法加入年金和保險制度的老年極道和同齡人相比,生活更慘淡,」黑幫文學專業戶鈴木智彥分析到,「於是大家就把這種情緒發泄在機關報上,希望有人一起分擔。」

在今天的日本,黑幫做到五十歲,也很可能只是個小弟。圖為某黑幫小弟為前輩點煙。

黑社會的「中年危機」

嶄新的豐田級別高檔車,清一色穿著黑色西服的馬仔,造價不菲的通體紋身……這一切曾經讓不少極道男孩沉浸在擁兵自重的快意中。

但如今,極道男孩變成了極道老男孩,而種種跡象也表明,「切手指」的時代已隨著他們的青春一去不返——世界上規模最浩瀚的日本黑幫,正面臨著一道「生存或是毀滅」式的難題:

日本社會的老齡化和年輕勞動力短缺問題洶湧襲來,日本警方也對他們虎視眈眈。

警方到六代目山口組事務所調查時嚴陣以待。事實上,警署就在事務所100米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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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其他地區的黑社會組織要千方百計地隱藏自己,在日本,暴力團體可以合法接受登記,並在法律監控下活動,日本警察廳每年都會發布白皮書,統計黑道成員的人數。

而這一數字,自90年代以來逐步下降:1990年代初,全國有黑幫成員7萬人,到了2016年底則只剩下18100人,去年又減少了4600人。

就連號稱「4萬人軍團(含預備成員)」的山口組也嚴重萎縮,勢力只剩四分之一。

目前,登記在冊的有22個「指定暴力團」,山口組的成員人數占其中的46.3%。

「我所屬的辦公室,現在的組員數只有全盛時期的五分之一不到,好幾個直參團體甚至連輪流看守本家停車場的人都沒有。」第六代山口組成員說。

這種萎縮不僅與部分成員的入土為安有關,對於多數還橫行於世的黑道成員而言,這是「最糟糕的時代」。

近年來,動用武器的懲罰變得愈發嚴苛。深諳日本黑社會內情的牧師鈴木啟之說:「組織開始請求參與幫派鬥爭的夥計們『努力不動刀,也盡量不開槍』,否則高層們也會被連帶關進去。」

因此,如今所謂的「火拚」,只不過是深夜把人塞進車裡,或者向敵對團伙的辦公室扔個滅火器。

按照現行的日本法律,扳動機槍就已構成犯罪,即使你沒有目標對象。也因為難有實彈操作的機會,成員的槍法之差眾人皆知。

這樣的日子就像兌了白開水的奶,「最近喝酒應酬或是唱卡拉OK幾乎都在白天,因為晚上容易捲入糾紛,所以實在無聊。」

再加上在組裡「沒飯吃」,許多底層成員其實都一貧如洗,退出組織的人也越來越多。

「黑道這一途真得讓人待不下去了。」黑道成員在紀錄片《黑道與憲法》中抱怨。據日本警察廳的資料,僅2013-2016年間,就有2萬人脫離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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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新鮮血液進來,一切都將停擺。」

為了招募新人,作為行業標杆的山口組不僅建立了養老金體系,意在激勵資深成員為年輕人騰地兒,還把眼光瞄向了互聯網。

他們創建了一個名叫「反毒品,凈化日本」的網站,頁面設計則完全是上世紀90年代的風格, 不少照片是他們在1995年阪神大地震、2011年日本海嘯時親赴現場救災的場景。

山口組官網

1995年阪神發生大地震後,山口組就曾積极參与賑災救援。他們統一著裝,行動迅速,悄無聲息。2011年日本福島地震後,山口組又再次先於日本政府,在第一時間將食物、水、毯子、盥洗用品等救援物資,運送到日本東北部災區。據統計,70多車救援物資,總價值超過了50萬美元。

但這種方式對年輕一代「新不良」來說吸引力接近於「0」。

「我們不加入暴力團,也不願成為暴力團。我們熱愛街頭,追求自由。」來自北九州的鑽石家族創立者阿嘉奈津說。

按照傳統,只有九指(或更少)的人才是正統道中人。這一傳統可以追溯到18世紀,當時被稱為「博徒」的賭徒會以「斷指」作為清算賭債的憑證。20世紀,日本黑幫也採取了這一做法。圖為1998年一名斷了兩隻手指的黑幫成員在壽司店喝酒。

為表忠心,黑幫成員還必須接受耗時100小時、過程極其疼痛的傳統紋身——以表示自己脫離了普通人的生活,成了另一種社會的成員。

「頭兒說的話一定是對的」、「收了禮物要雙倍奉還」、「被打了一定要打回去」、「闖了禍就把自己小指切掉」……以往這些黑社會成員的自我修養以及堅信不疑的科學發展觀,在漫無組織的街頭地痞眼裡已經腐朽不堪。

如今在黑幫內部,要是把事情搞砸了,也無需再切手指,向組織付一筆巨額賠款就完事了。像背叛幫派這種問題,也被看做是像跳槽一樣的家常便飯。

如今,非法結社、只有數人的新型壞蛋組織正在崛起,他們被稱為地痞(半グレ)。戰後形成的「暴走族」和「關東聯合」就是其中最臭名昭著的代表。

曾經的「必要之惡」

即便如今黑道混得十分慘淡,但也無法掩蓋一個事實——直到1992年,日本政府實施針對黑幫組織的《暴力對策法》以前,在日本社會上,黑道的存在仍被認為是「必要之惡」。

1973年上映的日本電影《無仁義之戰》就以這樣一段旁白開篇:「日本戰敗已經過去1年,雖然戰爭這個巨大暴力消失了,但是失去秩序的國土上又捲起新興暴力的漩渦,人們要如何對抗這種失序狀態,唯有靠自己的力量(黑幫)。」

戰後的名古屋民生凋敝。

二戰後,日本國內一片混亂,經濟全面崩潰,黑市又被三國人(當時日本對舊殖民地如朝鮮、台灣、中國人的稱呼)把持。

為了與認為「戰勝國國民無需遵守戰敗國法律」而四處肆虐的「三國人」抗爭,已初具現代黑幫雛形的賭徒、販夫走卒以及無業人員紛紛聯合起來。

以暴治暴的手段立竿見影,當時甚至出現了官方求助黑幫對付三國人的荒誕場面。因此黑道們開始被自尊心已嚴重受創的國人稱為「俠客」、「俠道」。

自江戶時代末期開始,日本黑幫在民間由賭徒、販夫走卒自發形成,賭場和攤販是主要的營生進項。圖為1911年,露天市場里的商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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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從戰敗陰影中走出的日本進入了經濟高速增長期。

憑著早期黑市的原始積累和政府的縱容,黑道們也透過「恐懼」,建立起黑白通吃、規範良好的經濟事業群。

日本社會甚至還出現了「黑道的活動促進了20世紀60年代經濟騰飛」的看法,與此相對,1990年代的經濟衰退,有時候也被稱作「黑幫衰退期」。

山口組第三代田岡組長具有企業家精神,在戰後不久就開始經營藝能社(娛樂經紀公司),將當時嶄露頭角的藝人如田端義男和美空雲雀收入麾下。圖為他和高倉健的合照。

及至90年代初,社團的各個分支都形成了自己的「九指經濟」。除了染指娛樂業、色情業、賭博業、放高利貸等非法業務,更滲入金融界,經營不動產,核能產業及電子業,如同一個現代化公司一般「高效運轉」。圖為黑幫成員的商務打扮。

在文化活動方面,田岡一雄曾主持舉辦過「民辦二十大歌手演出」,而這正是日本春晚「紅白對抗大賞」的前身。圖為1952年1月3日,東京廣播會館第一工作室舉行的第二屆紅白歌會。

彼時,黑幫在青少年心目中的形象非常好:「他們穿著華麗服飾,開著名貴汽車,在涼爽的酒吧里飲酒作樂,只要身負象徵山口組的『菱形代紋』,手下就會有一幫為自己賣命的年輕組員。」

1990年前後的經濟泡沫時代,手上「不勞而獲」的錢比誰都多的暴發戶就是黑幫幹部。在當時大阪的北新地或東京的銀座等鬧區里,經常可以看到他們揮金如土的身影。

被稱為「慾望迷宮城市」的歌舞伎町,在日本人眼中是黑社會的代名詞,面積不足0.5平方公里的町內盤踞了上百家黑幫事務所,活躍在其中的黑幫成員達1000多人。

另外,日本黑幫的行事風格獨樹一幟。他們基本不會危及國家的經濟以及大中規模企業的利益,事實上,也極少訴諸暴力,如果確實對某個人使用了暴力,那麼這個人通常是另一個幫派的成員。

在1980年代,如果某位幫派成員殺了人,他多半第二天就會拿著槍找警察自首:「這事兒是我做的。」

日本流傳著一個笑話:日本黑幫遇到手法殘暴、不計後果的中國黑幫時,往往是要報警的——比如非法結社的「怒羅權」,這個團伙由中國遺孤後代組成。早期靠買賣假電話卡、在彈子機房做手腳和盜竊之事營生。90年代初,又把向中國人收取保護費當成主業,被日媒稱為「最凶暴走族」。

黑幫組織往往自帶社會責任感。圖為阪神大地震中,成員在三之宮站將受災情況彙報給本部,請求支援。

阪神大地震賑災期間,山口組收到受災居民送來的鮮花。

如此的行事方式為他們贏得了一段時期的生存空間。

當時就連警察也認為黑幫具有一定的作用。「黑社會的謀生方式是在法制和人治之間找到了第三條路,他們在整個社會中扮演一種協調人的角色,雖然其存在方式相當敏感,但卻必不可少。」

在進行突擊搜查前,警方會提前通知黑幫組織,既是出於尊敬,也是給幫派成員留出時間收拾好犯罪證據。

雖然有著全球規模最大的黑幫組織,但仰賴於警匪之間的相對平衡狀態,在過去十幾年裡,日本的犯罪率並不高。

從坐擁「豪宅、跑車、美女」的黑幫夢,

到「難以維生的職業」

在2010年之前,黑幫組織會在東京歌舞伎町舉行年度「團拜」。他們西裝革履,集體出動,在自己的地盤上向每一個人問好。

「街上瀰漫著一種微妙的氣氛,混合著尊敬,恐懼,憤怒,不知所措以及羨慕。」——這也是日本黑道最後的光景。

1998年,在日本淺草參加祭祀活動的山口組成員。

隨著黑幫組織的觸角遍及政商各界,甚至延伸至海外,日本官方的危機感也日益加重,警方發誓,賭上國家的威信也要瓦解這些惡勢力。

從2010年起,黑幫年度「團拜」被官方禁止。一股反黑潮也在民間旋即升起,很多商店和公司門口會掛一塊牌子,寫上:「暴力團追放」,也就是痛打黑社會的意思。

山口組辯護律師山之內幸夫說:「對日本黑幫來說,沒有比現在更糟糕的年代了。」

神戶市民的「反對暴力團」示威遊行。

在《暴力團對策法》頒布的20年後,2011年各都道府縣也相繼推出了《暴力團排除條例》。

它的精髓在於非精準、包圍式打擊,「你跟黑道來往,你就是反社會勢力」。

在這些條例中,不僅黑幫成員無法開銀行賬戶、租房子、進入公共浴場,就連與黑幫成員多次吃飯、聚會、旅行或者打高爾夫的人,都會被警方列入「接觸過密」的黑名單。

即使是宅急送,也不敢送到事務所門前。

著名占卜師細木數子被爆出與黑幫組織關係甚密的鐵證。

因為不能開設銀行賬戶,黑幫成員的孩子只能拿著現金到學校交學雜費。這樣一來,大家都知道了這個孩子的父親是黑幫的人。

就連第六代山口組組長司忍,在接受產經新聞採訪時也忍不住說:「我們是黑幫,但我們也居住在這個國度里,也是構成這個社會的一部分,我們不僅有父母,還有孩子……可是現在,他們卻因為有黑幫的父親而被欺負和歧視,我知道我們沒有人權,但沒必要牽連家人不是嗎?」

2015年,由於時局不穩,再加上內部分裂,山口組本部停止了萬聖節給小朋友發糖的年度活動,並貼出道歉告示。

隨著2019年天皇退位、2020東京奧運等非常時刻越來越近,兵庫縣警方最近加大了排暴行動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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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團對策法》三番兩次的修正,再加上各地的排暴條例,許多企業都不敢再和黑道接觸,和過去經濟泡沫時代相比,如今整個日本黑道的事業規模縮小到原來的二十分之一。

黑道們的金脈越來越匱乏,只能依賴「不正當」事業維生——規模較大的,除了傳統黃賭毒項目,也利用P2P網路借貸平台,以及像比特幣這樣的先端科技進行欺詐。

而規模不大的黑幫團體手法就略顯「可恥」,具體來講,就是販賣興奮劑給未成年人,或者專門騙一些「單純的老人家」。

歌舞伎町,兩名警察正在追查一名毒販。毒販在路上扔了一袋白色粉末,拚命逃跑,但最終被捕。

「現在正是金盆洗手的好機會!?」

生存空間所剩無幾,越來越多「不想給家人帶來困擾」、「有了孩子」、「對組織的高會費不滿」,或者,只是單純因為在幫里待著「無法養家」的黑幫成員選擇脫離組織。

曾為第四代組長竹中正久保鑣、山口組旗下「義龍會」會長的資深黑道竹垣悟,也於2005年金盆洗手。

北九州市福岡縣的前黑幫成員金盤洗手開起了烏冬麵店。

長年的極道經歷,讓他始終掛心於那些焦慮的道上兄弟。2012年,他成立了五仁會——這個聽起來也像黑道的組織,其實是個NPO法人團體,專門協助黑道成員和犯罪者回歸社會,重新做人。

2017年6月,奈良縣政府商討原黑幫成員回歸社會的問題。

「現在正是金盆洗手的好時機!」竹垣悟認為,在這個勞動力嚴重不足的社會,原黑幫成員會更容易找到工作。

但現實並非如此——如果你是一個沒有受過教育、只有九個指頭、透過襯衫便能看出滿身紋身的中年男人,那麼你在日本的就業前景將會非常暗淡。

據警察廳的報告,「脫黑人員」的就職率只有2.5%,因為害怕暴力、擔心嚇跑客戶,北九州市80%的企業表示不願意冒風險僱用「脫黑人員」。

2015年11月25日,北九州市小倉北區的一家商店門前貼著標誌:「暴力團員,立入禁止」。

即使脫黑人員找到了工作,也還有令人擔心的問題——那就是職場欺凌。

作家廣末登在《黑社會與護理》一書中記載了一位名叫小山的護理師,在職業培訓期間遭到同期學員恫嚇的經歷。

2016年12月27日,西日本新聞也刊登了一篇題為《前幫派成員的艱難現實》的文章。文中提到某前黑幫成員,經朋友介紹到了一家電氣工程公司工作。可是有一次公司丟了備品,同事們紛紛投來懷疑的眼神,甚至當面辱罵「罪犯能幹什麼活兒啊」、「不要臉的東西」。

就這樣忍了三年,他最終打了上司一頓然後離開了公司。

20年前,新宿曾有一個臭名昭著的地方叫「破門通り」,即「開除者之街」。被組織開除的成員在這裡聚集,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成了比組織成員更惡劣的犯罪者。有人擔心,若官方一味趕盡殺絕,「破門通り」會死灰復燃,黑幫成員會在倒逼之下會變本加厲地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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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年前,希望養老不想再生事端的老年極道吉田退出了黑幫組織。然而根據「原暴五年條款」,即使他脫離了黑幫,但在法律層面上,5年內他仍然是道上人。

不久前,吉田因為「向店員隱瞞黑道成員身分購買手機」而被警方帶走。

監獄裡沒有黑得駭人的豐田商務車,也沒有令人疲憊的貓鼠遊戲。此刻,戴上手銬的吉田,正在藍天白雲下的監獄運動場上,看著自己平生最愛的棒球賽。

「我的身體也在這裡的警官照顧下,定期服藥,越來越健康。但是我不敢讓我媽媽知道我被關。媽媽93歲了,入獄時我騙他說我要去中國做生意,聽我小孩說,媽媽雖然已經痴呆了,但還記得她有一個『在中國做生意』的兒子。」

混混的時代已經過去,活著就是最大的報復。

參考文章

[1]山口組機関紙に掲載された「サラリーマンより自虐的な川柳」,產經新聞

[2]「食えない職業」になったヤクザ,伊藤博敏

[3]山口組が3分裂:激変するヤクザの世界,POWER NEWS

[4]《被遺忘的報導:日本山口組內亂,後來呢?》,林齊晧

[5]《不只是電影——山口組和日本實錄黑幫片小史》,Shawnj

[6]《日本黑幫為何不太「黑」?》,地球日報

[7]山口組分裂の衝撃とヤクザ社會の変貌,豬野健治

[8]暴力団を離脫する人たちとその理由,廣末登

攝影 / Bruce Gilden

供圖 / 視覺中國

綜合 / 周路平

編輯 / 簡曉君 趙昕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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