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家族——連載147】青銅時代（五）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下）

講完青銅兵器，再來說「祀與戎」的另一面：祭祀。上古時代，人民心智未開，弱小的人類需要集體的組織力量去對抗自然，抵禦侵略，與其說是用鬼神去麻痹大眾，不如說是用宗教去凝聚人民，青銅器作為載體承擔了這份重任。

商代的宗教意識比較濃重，在各種青銅祭器、禮器上都刻著上古神獸的符號，最常見的就是可怕的「饕餮」。這神獸可不是弱智電影《長城》里那副動物的形象，它是神話中的惡獸，傳說它極為貪吃，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吃光了，所以《呂氏春秋》記載：「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

【商朝鼎上的饕餮紋。】

周武滅商之後，姬老三周公旦為了鞏固周王朝的統治，建立了禮樂制度，用來規範貴族的身份地位，貴族在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有特定的禮儀規範。在這套制度里，尤其強調用音樂來作為身份的象徵，到了「禮之所及樂必從之」的地步。在當時，有五聲八音，五聲是指宮商角徵羽五種音階，而八音是指塤、笙、鼓、管、弦、磬、鍾、柷這八種樂器。在這其中，編鐘是上層社會專用的樂器，是等級和權力的象徵，代表了真正的皇家音樂。

【中國早早進入禮樂制度的等級社會，維持了社會的相對穩定，甚至是秦始皇統一六國的文化基礎。】

1978年，湖北隨州城郊，空軍某部正在擴建廠房，開山炸石，卻發現了一座巨大的古墓。發掘工作隨即展開，墓中共出土各種文物15000多件，其中青銅器6000多件，尤其是一套編鐘，共65件，是迄今發現的最完整最大的一套青銅編鐘。其做工之精細，氣魄之宏偉，堪稱青銅樂器的巔峰之作，被譽為「國之瑰寶」。

【曾侯乙墓出土的豪華編鐘。】

這座古墓實在太大，究竟是何許人也，才能享受得起這樣尊貴的冥間厚待。在主棺旁的一件短戈上的銘文里發現了蛛絲馬跡：「曾侯乙之寢戈」，原來，這座古墓的主人是曾國的國王，名「乙」，所以這座古墓被稱為「曾侯乙墓」。曾國在春秋戰國歷史上幾乎沒聽說過，專家考證說曾國可能就是當時的隨國。但隨國也同樣是個蕞爾小國，這種小國國王都能擁有如此豪華的墓葬，說明中華青銅文明在當時已經達到了何等的高度。

根據禮樂制度，天子用九鼎，諸侯七鼎，但曾侯乙墓中竟然有升鼎9件、飼鼎9件，明顯僭越天子之制，說明當時這種小國也染上了「禮崩樂壞」的歪風邪氣。

【出土自曾侯乙墓的青銅「長頸鹿」，同樣也是精美之作。】

一代聖人孔子同樣因「禮崩樂壞」而頭疼，季孫氏用「八佾舞於庭」，孔子斥曰：「是可忍，孰不可忍！」

孔子一生的追求就是「克己復禮」，他要復的「禮」就是周公創立的基於青銅器的「禮樂制度」。但不得不說，孔子所在的春秋末年，正是中國青銅時代的巔峰時期，盛極之後，就是下坡路。

【孔子的「克己復禮」實質是恢復青銅文明早期的秩序。】

之前我們提過青銅所需的銅和錫都是稀缺資源，相對於西方，中國的這兩種礦物要多得多，殷商屢次遷都，實質上是對銅錫資源的追逐。這種豐富是中國人的幸運，也給中國人帶來不幸。中華文明能成為世界上青銅文明的最高峰者，也因此而武裝出數量最多的職業軍人，內戰頻頻，春秋戰國時期的紛亂就是這麼來的。不管你如何擴軍，青銅管夠。

在周天子失勢之後，天下無主，中原大地成為一片「黑暗森林」，在春秋早期還有宋襄公這種「仁義」的智障，齊桓公晉文公們還需要搞出「尊王攘夷」的道德制高點。而進入戰國時期諸侯們迅速看清形勢，陷入「猜疑鏈條」。這不是講仁義道德的談判桌，而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角斗場。戰國早期李悝、吳起、申不害變法順應的都是這種潮流，商鞅在秦國的變法走的最徹底，也使得秦國成為最後的贏家，豐富的青銅資源就是商鞅變法成功的物質基礎。

在這種情況之下，孔子的「克己復禮」只能成為在血腥戰場邊一位老者的絮叨之詞，迅速消失在濃濃硝煙之中。

【青銅文明的終結者是青銅器自身，青銅武裝的秦軍統一了六國。】

多說一句，秦滅六國之後，秦始皇懼怕六國遺老遺少的反叛，收繳天下武器，鑄以為金人十二，相信這十二個青銅巨像在西方都是奇蹟級別的，但這也可能是我國青銅文明最後的輝煌了。

天下一統之後，青銅文明和老舊的封建制度一併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鋼鐵文明和中央集權制度。漢襲秦制，在漢民族最偉大的朝代，鐵器的發展迅速超過青銅器，不光在兵器，更在於農具、工具等方面，鐵器都體現出了更大的優勢。青銅器逐漸淪為博物館裡的收藏品，一個偉大的時代就這樣遠去，我們也將在下一篇迎來一個「鋅」的時代。

【青銅時代最後的短暫的光輝：秦王朝的十二金人，推測已被項羽所毀。】

小測試：

1，迄今發現的最完整最大的一套青銅編鐘出土自：

A） 殷墟

B） 曾侯乙墓

C） 秦始皇陵

D） 曹操墓

1， 制定禮樂制度的是：

A） 黃帝

B） 周公

C） 孔子

D）秦始皇

2， 根據禮樂制度，天子用（ ）鼎

A）3

B）5

C）7

D）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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