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常讀《論語》

大家好呀,這是我的第一篇知乎文章。不足之處,請大家斧正。

先回答標題的問題。我的回答是:如何做人、如何清爽地做人、如何清爽地頂天立地地做人,這些頂尖難題的答案,早已經被簡潔明晰地寫進了《論語》

近幾年中華傳統文化又被熱炒,書店倉庫里很多賣不動的古代經典又賣出去了一些。但是人們買來翻幾眼,發現看不懂古漢語,於是隨手塞到書架里,反正風雅已經附庸了,知道墨子的兼愛非攻,孔子的天下大同,孟子的君輕民重,就已經足夠作為偶爾拿出來炫耀一下的資本。我也沒少干過這樣的事,我曾經在一個暑假買下了龍門書局精裝版的《孟子》《韓非子》和《莊子》,鄭重地放在書桌的左上角,然後再也沒動過他們。去年秋天去俄羅斯之前,我往鼓鼓囊囊的行李箱里塞了一本《楚辭譯註》,並將它鄭重地放在異國他鄉宿舍的書桌左上角。而它的命運也如同《孟子》《莊子》和《韓非子》一樣,被鄭重地遺棄在書桌的那個角落裡將近半年,直到我再次把它塞進鼓鼓囊囊的行李箱,飛越千山萬水,回到我的家中,把它原封不動的放回書架上。

其實,對古典文學望而卻步的問題,不應該怪任何人。一方面,古漢語對於現在快節奏生活的現代人來說過於生澀。超過十行的古漢語文章,很少人能夠通讀一遍就明晰大意,所以像《莊子》這樣全書都是散發著奇譎光華的長文的古典著作,很少人能靜下心讀明白,違反絕大部分人的閱讀訴求。另一方面,一些言簡意賅的古典文學的「低幼化」,使得讀者們對他們不屑一顧。你念出「床前明月光」的時候,只是從幼兒時期訓練出的條件反射,眼前並沒有浮現出深夜裡的一方斗室,純潔得如同處女一樣的月光鋪在床腳的地上。

與大多數青年一樣,我的心裡經常裝滿了困惑。這些困惑擰巴在一起,時時叩問你的心靈: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有的人已經上大學了還拉完屎不沖廁所,為什麼學校要把六個大男人塞進一間不到二十平米的宿舍,又為什麼表面光鮮之輩卻常常能勝出自己一頭?你常常憋得難受,想找一個人訴說,但又不甘對方只是一個平凡的傾聽者,希望他在那一刻閃耀出人生導師的光芒,三言兩語指點你擺脫困境,從此清清爽爽做人,內心充滿成就感與幸福。

但是並不存在這樣的人,於是雞湯成功學大行其道。你讀雞湯,一時慰藉,繼而陷入更大的困惑之中。比如雞湯鼓勵你勇敢享受生活,於是你翹課去看電影,課堂點名你不在,於是教授把平時分給你打了五折。

雞湯所做的事情很簡單:先預設一個完美的情境,然後在你的困惑處境和那個完美情境之間畫一條最短的線,然後告訴你,就按著這條直線走,為了高尚的情懷。

但是你無法永遠留在那個虛假的完美情境中。但它卻能暫時留住你一段時間,這段麻痹期過去之後,你想退回到現實處境,結果發現那裡生出了更多的麻煩。——不是我看不起人,而是真實的情況的確是:大部分已經進入這一階段的人,是沒有勇氣回來直面那些愈積愈多的麻煩的,而是又轉身回去,繼續陷入那虛假的天堂。只有到麻煩積累到溢出的時候,才慌慌張張地轉過頭來大致收拾一下,還得裝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並對這種自我沉淪的行為作出了雞湯教科書一樣的解釋:為了高尚的情懷。

雞湯成功學,流毒不淺。

當然,我也不推薦你把心裡的擰巴一直藏著自己消化。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些擰巴而失眠,焦慮,脫髮,甚至抑鬱,這不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嗎?並且,獨立思考並徹底解答這些問題,已經超過了大多數年輕人的能力範圍。

有一條普適的路已經明擺在那裡了:讀書,讀古人的書。

為什麼讀古人的書能幫你擺脫擰巴呢?

《西遊記》的妖精,除了被神仙故意放下凡的,都是動物植物歷經成百上千年磨難修成的妖精。被人視作低等的動植物,極少部分成精之後,扮得人模人樣的,飛躍到了「高等」的生物階級。這隻作為一個例子。我想說的是:流傳到現在的古人的書,已經被歷史淘洗得不能再少了,現在剩下的這些,基本上都是歷代公認的精華。一本書就是一個智者。

書怎麼選,也是問題。

選《莊子》,莊子告訴你:不宜以有窮之身追尋無窮之道,上策是退學,一走了之,進山做道士。這種消極的做法不可取。最近很多儒商都在鼓吹《資治通鑒》和《曾國藩家書》,但是這兩本書都不適合普通人看,我指的是,沒有「那種」野心的人。

從字面上看,「資治通鑒」的意思是「治理某些團體的指南」。本意是好的,但其核心是操控人性,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是一本管理者工作指南,對擺脫擰巴沒有太大幫助,反而有可能進一步扭曲你的世界觀。而《曾國藩家書》的作者曾國藩,則用其一生踐行了「存天理,滅人慾」的觀點。太極端的觀點,對於幫助二十歲青年心中的擰巴,也不是很對路子。

而《論語》則站在了兩個極端的中間,把一些大問題說得很透徹,讓人能把它們轉化成自己的東西

比如說讓大多數年輕人糾結的一個問題:不願意幫忙或者沒有能力幫忙的時候,卻沒有勇氣拒絕他人,總覺得要「助人為樂」。

孔子說:「孰謂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

說的是一個叫做微生高的人,有人向他借一點醋,微生高家裡沒有醋,於是就跑到隔壁去借了一點給他。

孔子認為這是錯誤的做法。

為什麼呢?因為在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的眼中,這件事是這樣的:首先,你微生高沒有向來者坦白自己家沒有醋,而是拿別人家的醋借花獻佛。更過分的是,醋這種東西一般都是有借無還,微生高是空手套白狼,賺了一個助人為樂的好名聲。

微生高很冤枉,他可能只是不好意思拒絕這個來借醋的人,於是跑去鄰居家裡接了一點醋。

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經歷:別人來求助你一件事,你憑藉自己的能力做不到,卻也不好意思拒絕,於是自己私下聯繫各種資源幫他把事辦成了。事後卻有人嚼舌根:他不就是幫著聯繫了一下嗎,一點力氣都沒出,真虛偽。

正確的做法是:明確告訴來者:對不起,憑我自己的能力做不到,但是我知道XXX有資源可以做到,需要我幫你聯繫一下嗎?

這樣,沒人能找出可以挑刺的地方。

還有一個經常給人造成困惑的問題是:剛進入一個陌生的環境里,該不該不懂的就大大方方地問?問了,怕這些問題都是弱智問題,問了尷尬,讓別人看不起。不問的話,又是一團漿糊,辦事的時候磕磕絆絆,覺得自己蠢得很不清真。

《論語》里記載了這樣一件事。

「子入大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大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

當時孔子是魯國司寇,到太廟參加宗廟活動,從頭到尾總是問這問那。有人看見就說了,這個外地人也不是像傳說中的那麼了解禮樂制度嘛!什麼事都得現問。孔子後來聽說了,就說:我謙虛就是懂禮啊。

看了譯文,我估計你感觸不深,感覺像是給小孩講故事,對不對?那我就來給你詳細說說其中的道理。

首先,那些嘲笑你什麼都問的人,一般都不是事件的直接參与者。比如你初到一個部門工作,向領導或者師父請教問題,嘲笑你的一般都是辦公室里的其他人,他們順耳一聽,沒過腦子就開炮。但是,他們並沒有任何機會決定你未來發展。對他們來說,嘲笑你只是一種不近人情的休閑而已。

相似的情景發生在大學課堂上。有一次老師講課時提了一個英文縮寫,我不懂是什麼意思。用手機查了一下,發現這個縮寫有很多個不同的解釋,我也分不清應該是哪一個。但是沒人問,我以為其他人都知道,就默默地把它記在筆記本上。下課後我跑到講台上,跟老師問了這個英文縮寫的意思。那時候還是冬天,室內暖氣燒得很旺,我的臉紅彤彤的,一半是因為熱,另一半是因為羞愧——大家都懂的英文縮寫,我怎麼就不懂,還要去請教老師?後來的事你大概能猜出來了,期末的時候,好多同學把筆記拍了照發在朋友圈裡問:這個縮寫是什麼意思啊!

所以,不要在意別人的嘲笑。旁人的嘲笑,只是因為他們希望通過這種是人都會做的行為,以顯示自己的合群,或者只是表露一種毫無意義的惡意。

其實,領導、老師、長輩,都是很希望你積極問他們問題的。「人之患在好為人師」,誰都不能免俗。他們幫你解答問題的同時,自己的成就感也得到了滿足,這樣就會對你產生一定的好感。我有一個朋友常年在黑五門的課程上問一些腦殘的問題,美名其曰「刷臉」,他跟老師在課堂上你來我往,其他人埋頭寫作業或者玩手機,把他當成傻子。但是到了期末,他的課程平時分永遠都是滿分。

更簡單地說,你問了,問題就早得到解決,你就會比憋著不問的人適應得更快,就更容易脫穎而出。

再用《論語》解答一個問題:為什麼有的人到了大學還拉完屎不沖廁所?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

很多人都有一個思維慣性:頂尖大學的學生,都是德智體美勞樣樣優秀的。非也。拉完屎不沖廁所的人,不會因為他拉屎不沖廁所,高考就被扣掉二百分,只能去三流學校讀書。所以說,有得是高分低能的人。你倒也不必對著一坨排泄物對它的主人恨鐵不成鋼,這樣的人在未來必定要吃苦頭,你自己偷著樂就得了。如果你足夠優秀,幫他把廁所沖了,早晚有人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另外,除了用《論語》尋求一些擰巴問題的解答,它還是一本故事集,用現代人最易懂的古漢語記錄了孔子被關在牢里的時候做了什麼,怎麼和小國的君主鬥智斗勇,如何用新的觀點解釋司空見慣的事(就是開腦洞),等等。如果你能忘掉為中考、高考而背的乾巴巴的《論語》,用對待一本普通的書的態度去讀它,你會發現孔子是一個活得很風生水起的小老頭,充滿樂趣,就算做出滿臉愁容的時候,心裡也藏著一點狡猾的小想法。

有記載的人類歷史已經有幾千年。幾千年前,人類建立部落,敲碎骨頭吸吮裡面的能量;幾千年後,人類成立聯合國,敲碎原子獲取能量。人的慾望和弱點沒有絲毫變化。向古人問點問題,經常能得到十分實用的解答。

中國現行語文教育的最大弊病在於,閃耀的群星太多,而義務教育只有短短九年,加上高中也只有十二年,所以教材編輯者把耀眼的文學群星們填鴨式地塞進學生肚子里,企圖用一張試捲來證明他們吸收良好,這是最自欺欺人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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