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入門簡本:如何開始書法的欣賞和實踐
引言:兩篇文字本是為知乎電子書起的稿子,現在電子書暫時不作了,兩篇短文可以貼出來看看。
這個題目,看起來大,其實可以團縮得很小。
這兩團縮得很小的文字,是專為兩類朋友而作的。
一類是對書法有興趣,但是沒時間寫,就是想看看。
另一類是準備自己拿起筆寫一寫。
所以兩篇拙文分別叫如何開始欣賞、如何開始實踐。
- 如何開始書法欣賞
我記得古琴家成公亮先生在去世的前兩年,有一場演講,題目叫《流動的傳承》,網上可以看到的。
那裡面開頭說道,古琴,近百年才叫古琴,以示與其他琴類的區別,以前就是琴,琴這個字,在古人那裡是沒有歧義的。
同樣是古典藝術,書法也是這樣,在過去的千年里,書法這個詞也是沒有歧義的。只是近代為了區別鋼筆字,才在書法前加了兩個字,叫毛筆書法或者軟筆書法。
我們今天提的這個書法,就是指毛筆字這一塊,它的核心是軟毫。
為什麼是軟毫?因為軟毫的形變,可以承載人的氣息,可以凝聚人的精神。
下面我們再來說欣賞。
古人說,善書者不鑒,善鑒者不書。什麼意思呢?就是說擅長寫字的人,他不一定懂得鑒別;而懂鑒別者呢,也未必能寫。
這話對一半,善鑒者不書,或許是有的。但是善書者一定善鑒。譬如生活中,人眼睛看得到,手卻夠不著,這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事情做得出,卻說自己不清楚其中的門道,那就匪夷所思了。
那麼為什麼還有這兩句話呢,善書者不鑒,善鑒者不書。是因為關注點不同,鑒定家關心的是真偽問題,而書家呢,關心好壞問題,我能從中取到些什麼。
一件書法作品,擺在我們的面前,怎麼看呢?好在哪裡,又壞在哪裡呢?
我想可以簡單的從三個方面去考察。
第一是攝其精神。
第二是玩味形質。
第三是兼顧款式及周邊。
一、攝其精神
一件字,我們第一眼,書家寫的什麼內容、什麼書體、什麼流派都可以先不管,要先能攝其精神,這叫望氣。
這是最最緊要的了,如同一個人,你還不了解他,也不知道他干過些什麼事情,他的德行才能如何,但是第一眼就是喜歡得不得了,或者討厭得不得了,這就是一種直接而主觀的感受。
但這個主觀的判斷往往是不準確的,倒不是因為人的眼睛天然不好,而是因為並不是每一個人在你面前的時候,都是絲毫不加以遮掩的,都是表裡如一的。
所以觀察一個人,過去人講究「陰察」,也就是暗暗地觀察一下。在他處於一种放松的姿態下,以為沒有人或者說在座的都是心腹人等,這時候看他如何做如何說,就比較真實了。
但是作為書法來講,陰是陰不到的。因為書法作品,就是專門要示人的嘛!
有人說,古人不是有文稿有信札嗎,這又不是專門作品,來看他的真性情就可以了。
文稿的話,或許有那麼幾分道理,但是信札,卻是古人作品中最矜意的一種了。因為尺牘信札,它的呈現,不但是要見人,而且對面的人往往還是行家,所謂千裡面目,有一種不碰面論劍的味道,怎麼可能隨意呢?
魏晉人的風度,比如你這一件手札寫過來,不好,後面再題幾個字,退回給你,大概羞臊麵皮,最狠不過如此了吧。明代的文徵明,一封尺牘要反覆寫,寫到滿意為止。什麼叫滿意,就是不僅要精彩還要表現出漫不經心。以至於如何排列行次,大小字如何錯開,稱謂問候如何得體,都是推敲過的。甚至主要內容寫完了,附帶說一件什麼事情,稱為「又白」、「再白」,往往小字旁補,有化妝完畢,插花點綴之妙。附白附得好,在整體章法上是要加分的,宋人最擅長。
所以陰察沒用的話,就只有陽察。我們說一個人不會看人識人,叫眼頭兒不準。但是就有人,因為閱歷多、得竅門,他的眼頭兒就很准,相人有術。在陽察中,相人有術,是大學問。如果挪到書法上,做到相書有術,那就是我們所說的望氣。
欣賞一件書法,先要學的就是這個望氣術,也就是攝其精神。如何學,很簡單,一層白紙,稍微一戳便透了,這個方法叫熏習。
熏習,首先不需要讀史讀論,這是絕文字。
其次不需要他人對你指點,也不需要對他人進行詢問,這是絕語言。
最後不需要多想,琢磨這一筆為什麼這麼寫,那一筆好在哪裡等等,不需要,這是絕思慮。
只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看,經典的法帖,也不想他哪裡好,也不想他哪裡壞,就是純粹的看,長則數年,短則三月,熏習有得。
以前古董店招書畫的學徒,什麼也不用說,老師也不用大眼瞪小眼對著你,告訴你這個為什麼是真本,那個為什麼是贗品。就一間屋子,四牆掛滿名家精品真本,孩子推進去,門一鎖,一天天在裡面困著,期間差的贗的一眼都不準看,半年出關,眼頭兒見准。大概如同蘭室呆久了,稍微一點異味就受不了,嗅覺極其敏感。這時候再有贗品過來,孩子未必說的上具體門道,但是他知道,不對路,就是哪裡不對勁,彆扭。這就是望氣有得了。
望氣有得,然後可以論形質。
二、玩味形質
純粹的形質,實際上屬於見聞知見。真正的學問家,是不會建議年輕人在這個上面苦用工夫的。所以古人說,文章小道,乃七八乘外事,況茲書寫,於道何有。就是說寫文章、詩詞,跟做學問比起來,一乘乘的馬車,七八乘開外了,何況寫字這種小事情,又比文章差多了。
但是反過來看,之所以藝術是藝術,還是有特色的藝術,這些具體的形態、風格,又是他必備的,甚至是引以為傲的東西。
什麼叫玩味形質?
譬如電影霸王別姬中袁四爺問段小樓,霸王回營走幾步?
又譬如孔乙己中,回字有四種寫法,你知道么?以前讀孔乙己,我與文中的酒客一樣,是鬨笑的,但現在再來看,有一種殉道者的悲涼感和使命感。
無論是回營走幾步,回字幾種寫法,都對應我們書法中篇幅的樣式、字體的形態、點畫的技巧,他們同樣屬於見聞。古典藝術對於美的欣賞,通常是和禮教捆綁在一起的,所以最後的審美都歸於規矩與約束。我們中國人講,一點一畫要有來歷的,不是瞎劃拉的,你說他迂腐也好,落後也好,形質玩味的趣味性,恰恰來源於此。
京劇老生有一齣戲,叫捉放曹,傳統劇目。京劇譚鑫培譚富英流派、余叔岩流派的看家戲。余叔岩在《宿店》錄音中,第二句唱道,陳宮心中亂如麻。麻的尾音,在唱腔快要結束的時候,有一個很明顯的加強,聽起來就是「麻啊」,好像「啊」字單獨唱出來了一般。為什麼會這樣?余叔岩評論集中解釋道,因為譚鑫培就這麼唱過。這種遵從,說明了師承,也是聽眾在聽的過程中著意在意的、鑒別是不是余派的標誌點,這就是形質玩味帶來的趣味性。
看一件字,當然是在攝其精神以後,轉入到局部的欣賞。觀眾之中,真正能欣賞的,能道得出一兩句痛癢的,這樣的人不是很多的。往往一見便開口,噢,這個學顏的,這是學米的,瞎驢吃草,皮相之見。可能就是胖一點,或者說寫的輕快一些,細細的看一筆筆的來歷,未必和顏和米有什麼關係的。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風氣,一個流派有一個流派的特色。現在說的一個一個的特徵點,就是這樣一代代積累下來的。比如說懸針垂露,這是小篆的遺風;向右上方發出舒展的波磔,是漢隸的特點;向右下方發出的波磔呢,是魏碑的特點;肩膀處暗過,就是那種介於提按和使轉之間的轉折,呈現一種細腰或者斷開狀,是顏體的特點;長槍大戟般的橫勢,是黃庭堅的特點;蟹爪鉤,是米芾的特點等等。蟹爪鉤,我印象中這是曹寶麟教授的提法,現在看來大家都接受了,這就是對書學具體的貢獻。
一一驗看來歷和出處,所謂的玩味形質,就是在這種流連中,得到拾取貝殼般的快樂。
這種鑒賞能力如何獲取,其實也很簡單。只是集腋成裘一樣的積累。這比單純望氣要辛苦,而且要細心,粗心大意的人幹不了這個。
集腋成裘首先說的是名詞條目的積累,比如說文字變遷的概念要有,書法史的輪廓要了解,秦漢魏晉唐宋元明清各代是什麼風貌,有哪些有名的書家,他們分別有哪些有名的作品,要能細數。
有了名詞的積累,就要把名詞與書法的實物對應上。比如說我知道王羲之有一部蘭亭序,它有摹本,有刻本。那麼究竟什麼是蘭亭,光是看見蘭亭序的帖子把他叫出名字來是不行的。要從一個字一個字中,一個筆畫一個筆畫中,看到這個帖子的精妙,切實地記在心裡,才叫名詞與實物的對應,才算掛上勾了。
只有這樣,我們在面對一件書法作品的時候,才能夠有一個具體的評判,而不是空落落的一句好或者不好。也能夠在名頭之下,不隨人附和地看到這位名家筆下的取法,到底到了什麼程度。即便是他不具備蘭亭的面目,你通過他的細節,看出他是真切學蘭亭的,這就稱得起是法眼了。
已經成名的書家,未必是每一個書體都好,每一件作品都好。因為真正稱得起書家本色的,要會用筆,有氣象,還要得古人體態。一般學書法,如果從一種書體中得筆,是可以移植到其他書體的。比如吳昌碩寫石鼓文,他可以把篆書的筆勢也用到行草中去。但是這類移植,往往筆勢是在的,但是體態上就隨意一些,屬於得筆但不得體。所謂得筆不得體,就是我們看他的氣象、用筆,很好,但你要說他哪個字哪一筆從哪裡來,說不上,委婉說叫純以意行,不好聽說就是自由體,不得古人體態。這一類書家是比較多的,康有為、蒲華他們的行草書都是這樣。
另外一類像沈尹默、胡小石,他們的字,不僅氣象有、用筆對,而且筆筆說得出竅道,這就是筆體兼得,就不簡單了。
我們在這裡談純粹的欣賞,唯一的缺憾,就是人為地先把實踐放在一邊了。事實上,眼睛能看到這一步,都要或多或少地進行一些實踐了。因為能鑽研到這樣,用心到這樣,不讓他動筆,是很難耐的;另一方面,有一些妙處,只有心手能夠了解。
最後還有一種妙處,是最高明的行家也無法知曉的了,唯有作者自己還有當時現場的旁觀者知曉。比如我們說蟹爪鉤,在「田」字的右下角採用了一個蟹爪鉤,寫的非常精妙,但是最後一個橫畫,緊接著就把它完全遮掩了,再也看不到了,這就是只有作者能知了。
所以說書法的妙處,豈是能盡傳的?
三、款式及周邊
大能攝其精神,細能玩味其形質,這就對於書法筆墨本身的形與神都有一個了解了,然後留心款式及周邊。
款式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書法作品中常見的樣式,有中堂、對聯、手卷、條幅、冊頁、斗方、扇面等等。也有一些因為展覽需要出現的殘紙、竹簡形式,但是少一些。
我們說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風貌,然後說一個時代也有一個時代所獨有的、或者其他時代雖有但未能大興的款式。比如漢唐的碑刻、魏晉的尺牘、宋元的手卷、明人的巨幅、清人的對聯。
這些款式興衰的流變,也見證了書法作品所處環境的變化。它們從廟堂到文人的案頭、從文人的案頭到顯宦巨賈的廳堂,從廳堂再到我們今天的展廳。這是一直都在轉換的。
除了展廳之外,也有一部分藝術家試圖讓書法回歸到普通人的生活空間。現代人的生活空間,相對來說是比較狹小的,所以斗方這種形式被鎖定在了現代家庭的陳設上,這是一個非常敏銳的判斷。像上海沃興華先生就專門寫過一個小冊子,叫《如何寫斗方》。
款式之外,所謂的周邊,其實是很豐富的。包括了詩文內容、紙墨、印章、裝池等。如果是古代作品,還包括了著錄、收藏印鑒、題跋等。
對於詩文內容,日本有些現代的書法,有逐漸走向抽象畫的趨勢,也反過來對我們有一些影響,也並非是不好,但是現在還不是主流。為什麼我們還要說詩文,以至於在書寫的過程中要求書家對詩文有一個比較到位的理解呢?那是因為體悟詩文的內容,本身對藝術家精神的凝練度是一個保障,在理解詩文,吟詠的過程中,一些特定的情緒能夠被暫時的穩定住,這時候再寫出來,才能感人。這是一個先感動自己,然後才有可能感動別人的過程。舉個例子,李白的將進酒,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我不會選擇把它寫成小楷。因為將進酒的詩意是滾滾而下,不容人喘息的,一旦吟詠,它推著人的情緒較激越的朝前奔赴,這時候如果是一筆筆不苟小楷,書家要用自己的職業素養,努力剋制自己的心緒穩定一些,就有一種背負山嶽的沉重感,於人的精神是有損的。所以將進酒如果是發揮成草書,不但可以發泄作者胸中的快意,也容易給欣賞者以文筆交融的酣暢感。所以我們兼看詩文,就是要看看這個作者對詩文的理解,於書法本身有沒有什麼助發作用,如果有助發,則相得益彰。
次說紙墨。對於紙墨的欣賞與讚歎,歷來是文人對法書讚美極重視的一塊,這種讚美可能還在稱讚書法之前。所謂紙的堅實潔潤、墨的烏光如漆。所謂十步開外,寶光熠熠,這都是紙墨。我們可以留意一下,一件字它是紙本、是絹本;是生紙、是熟紙、是麻紙、是竹紙、是蠟箋;它所用的墨,濃重處是不是烏油煥彩,枯淡處是不是依然疏淡有神;行家還可以看看它是松煙是油煙,是舊墨還是新墨、墨的用膠是輕還是重。這些都可以給我們帶來快樂。
其次說印鑒題跋。欣賞,不是碑帖鑒定學,但是對於印鑒、著錄和題跋還是可以做一些玩味。比如歷代的收藏印章,著名的神龍半印、宣和印、賈似道印鑒、項子京印鑒、梁清標印鑒、耿昭忠印鑒、安岐印鑒、乾隆皇帝印鑒等,這些大藏家的常用印鑒,有一些了解,起碼不用查書,在觀展時候,能對這件書件的遞藏,有一個眉目。
書畫上的跋文,還是因人而傳。我們去看題跋,往往看重的是書法水平較高、影響較大的書家的題跋。比如宋四家他們的題跋書,趙孟頫文徵明董其昌他們的題跋書,劉墉翁方綱何紹基趙之謙沈曾植吳昌碩他們的題跋書。因為這些人的題跋書法,往往獨自都可以成為我們臨摹中取法的法帖。比如黃庭堅的黃州寒食詩跋、趙孟頫的蘭亭序跋、董其昌的蜀素帖跋、何紹基的聖教序跋等,都可以單獨臨摹。
最後我們以裝池結束。因為裝池,或者說裝裱,它是書作的最外在。一卷字還沒有打開,先看的就是它了。過去古董商收字畫,比如某家敗落了,子孫出售祖輩父輩的藏品,一大堆,太多了,一一展卷都來不及,有經驗的古董商就挑選著看,看軸頭,看綾絹。牙頭紅木,織綉精密,再打開了看看,一般是不會籍籍無名的。
這個世界上,固然是有有名無實,也有有實無名,但畢竟還是名實相應者多,學會欣賞,不僅是看別人的好,也是給自己蓄一些「實」的資糧。
- 如何開始書法實踐
書法的實踐,首先我們需要一管毛筆。
筆墨紙硯這四寶中,其他三種都好說,唯獨筆,用筆用筆,這是我們寫字的核心。
有了一管毛筆,然後我們要知道什麼是毛筆。
有朋友說,你說的話顛倒不通,毛筆就在手裡,我眼睜睜地看著,還要讓我怎麼知道?是的,你手裡是有一根筆頭是毫毛的管狀物,但眼睛看到不叫知道,只有切實用心手感知到它的特性,才叫知道。
就比如迎面來了黑暗惡勢力,他說今天讓你認識認識我,這可不是讓你瞅瞅他,是要切實挨頓揍的。
所以開始書法實踐的時候,第一件事情,就是認識毛筆,了解軟毫的特性,我們叫下筆。
一、下筆
下筆,下就是落,也可以叫出鋒、發鋒。就是筆紙交接的一剎那的感受。
如果是硬筆,筆鋒沒有形變,這是單狀態的感受。但是作為軟毫,它註定是多狀態的,有提按的深淺。下筆,就是在沒有任何運行技巧的前提下,先感受這種有深有淺的起伏,並在其中找到平衡。
筆紙交接的這種平衡達成了,就是俗話說的站住了、抓住紙了、得力了。筆的站住,我們把它叫做「定」。定是有三種狀態的,在提筆中站住,在按筆中站住,在不提不按中站住,我們分別把它們叫做「提定」、「按定」、「中定」。
在下筆中,我們最初要掌握的,就是「中定」。
所謂中定,是不需要人的力量的。人的手護持著毛筆,在重力的自然作用下,它是一定會自己平衡的。我們就是要看一看它自己的形變能到一個什麼程度,這種自然的穩定平衡,稱為中定。在中定狀態下,一管毛筆能書寫的字的大小、線條的粗細,都是有一個尺度的。這個尺度,就是這管毛筆的最佳尺寸了。如果想要再寫小一點,就要提;再寫大一點,就要按。
中定的狀態能夠熟悉,再擴展到兩端,即提按兩種狀態都要穩定,都要得力。一般來說,提起的時候,人如提著褲管過河,是很緊張虛浮的。按下的時候,又好像一屁股坐在地上,是很拙笨沉重的。這都不是定,具體的感覺在實踐中摸索,它的要點是,摒棄蠻力。
二、運行
筆能站得住了,我們簡單做一些運行。
我們看到培訓班教學生畫直線或者畫螺線(俗語叫蚊子香),就是最簡單的兩種運行,一個是不改變方向的平直運動,一個是時刻改變方向的曲線運動。
在練習前,首先肘腕要並起,這樣無論上下左右,抽掣都有一個餘地,隨後再畫線。
畫線也是有一個大致的次序的。我們先在中定的狀態下,橫向畫直線,這是臂膀的左右運動。
接著縱向畫豎線,這是臂膀的上下運動。
一般來說,豎線要難一些,因為首先在人的視覺上,由遠及近,線條容易歪;再者人的臂膀往後退,由於胸懷的妨礙,抽掣不容易得力。
中定狀態橫豎都平穩了,提起來畫細一些的線條看看,或者按下去畫粗一些的線條看看,都要平穩。但是按下去的時候,切記不要按到筆根。按到筆根處,毛筆失去彈性的時候,就同於硬筆,便沒有承載人的氣息的特性了。
直線如此,曲線也是如此,平穩熟練、勻稱踏實,整個人的狀態也不是那麼緊繃了,我們再進入臨摹。
三、臨摹
臨摹,我們首先是要顧及用筆,其次顧及結體,如果不這樣,吃不進的。至於如何叫得筆,如何叫得體,無論是拙文《書法窺徑六篇》還是其他文字,都反反覆復的說過了,車軲轆話我們就不來回說了,說一些沒說過的。
先得筆,後得體,這是原則,隨後我們在正書中選擇一本臨摹的對象。
所謂正書,就是規範、端正有章程的意思,它們分別是篆書、隸書、楷書。
在這三體中選擇一本範本,以百通為目標,放手去寫。所謂百通,就是一百遍,如果沒有一百遍,至少也有個三五十遍,這時候那麼書法是什麼,你自然就知道了,不用任何人贅言。
以前讀仙俠小說,修行之人都有一個本命法寶,不停地祭練,方有成就。書家也是這樣,不管他博採眾長也好,諸體兼能也好,總歸是有自己的看家手藝,壓箱底的功夫。
臨摹之中,我有三轉之說,請有心的朋友要看仔細了。
第一,泛轉精。範本通覽後,要儘快鎖定下來用功,就是前面所說的百通功夫。這叫泛轉精。
第二,大轉小。臨帖,註定了不是抄寫。堂堂一部碑帖,幾百字,抄它幹什麼?要大轉小。我們臨摹的時候,每天三五個字、一兩個字、哪怕一半個字的局部點畫,要細細涵詠,曲盡其妙。把這個字由字拆成點畫,由點畫拆成用筆動作,一一分明。我們的眼睛好像筆毫一樣,要走遍點畫運行的每一毫釐。這裡說的曲盡其妙,盡,是依賴於我們人的目力所形成的一個基本的尺度和規範。這是大轉小。
第三,主轉客。臨帖,不會是勢如破竹、手到擒來的,它更多的是一種消磨。抱著一定獲取到什麼或者達成什麼目的的態度去臨帖,未必能收到好的效果。這個時候轉換一下角色,由主動的求索轉成被動的消磨,在信馬由韁式的漫步中,往往可以發現自己以前未遇見過的風景。這是主轉客。
泛轉精、大轉小、主轉客,這三點都是說收斂,都是著重在用筆上用工夫的,相當於要求我們把全部的精神凝成一根鋒銳的芒刺,朝著目標刺過去。這個屏障突破了,書法就如同草木的生髮,水流的流動,是自然而然的,沒有拔高,沒有促迫。拔高與促迫,如同一把將草木從土壤中扯出,是會要命的,善以對待。
說完臨摹,我們說書家的歸宿。
四、書家的歸宿
臨摹是一個書家的入處,然後我們談書家的歸宿,有始有終。
由臨摹入了門,淺嘗輒止,可以。但入了門,還要明白其歸宿。
書家的歸宿,只有兩條路。
一條路,返古。向源頭去摸索,湯盤周鼎,甲骨刻紋。這一條路,想窮盡時間。
第二條,返虛。最終歸於草書,把形體模糊化,用熾熱純粹的精神去迎接他人。這一條路,想窮盡空間。
除此之外,別無他路。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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