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國與國之間充滿了爾虞我詐和背信棄義？ ——兼論社會規則的邊界

2018-04-15 奇哥 雜論奇談

最近面對美國對敘利亞以化學武器為由的轟炸，有兩類聲音。

一類聲音是——偽善的美帝國主義，霸權主義盡顯無遺，敘利亞人民太慘了，幸虧祖國強大。這類聲音是當下的主流，在盆友圈，各大傳媒以這類聲音為主。

另一類聲音是——終於打起來了，巴沙爾那個慘無人道的獨裁者怎麼就沒人能收拾他？俄國這個助紂為虐的混蛋。這是以某主要分享書籍、電影、音樂的網站為代表的一些左派小清新的想法，當然，全球衝突加劇的當下，這一類聲音越來越弱了。很明顯，美國自己都說了，就是扔扔導彈，並沒有想要親自下場去解放敘利亞人民的意思。

愛國青年們顯然是被鼓舞的，是慶幸的。美帝越發明顯的霸權主義舉措，越發揭露了美帝的偽善本質。但其實，國與國之間，並沒有善惡觀念，就算有，某東方大國也並不見得比美帝更具道德感。

愛好自由、民主、平等這些神聖話語的左派青年們，這些年是越發苦悶的。隨著全球動蕩加劇，西方在難民問題上的爭吵，在反全球化，對華遏制方面對抗越來越直接，越發揭露了西方各國政府一樣的以利益為導向，並不是聖母，這使得左翼青年們的美好理想不斷被證偽，越發底氣不足。但其實西方政府也並非今天才這樣，國與國之間一直以利益為導向，只不過在全球衝突不激烈的美好時期，以價值觀念包裝起來的形象更易維護一些罷了。

為什麼國際政治、軍事衝突屢屢給青年人造成價值觀念的極大衝擊呢？因為不論左派還是右派，區分的標準是價值觀，而價值顧念本身是一套道德標準，恰恰國家關係也就是國與國之間的行為邏輯，是不考慮道德觀念的，這也是在不同時期，國際政治、軍事衝突能給不論左派還是右派的不同價值觀的人帶來內心衝突的原因。以價值觀判斷國際關係是不成立的。

為什麼國與國之間充滿了爾虞我詐和背信棄義？為什麼國與國之間以利益為導向？回答這個問題我們要回到道德的起源和道德的作用。

道德是一種社會意識形態，是人們共同生活及其行為的準則與規範，是調整人與人之間以及個人與社會之間相互關係的行動規範的總和。道德本質上是規範社會內部人際關係的一系列隱形規則。其作用是促進社會內部溝通交往，從經濟學角度來說是降低社會內部的交易成本。需要注意的是不同國家，不同族群之間有著不一樣的道德標準。這說明了道德存在的前提是一個共同的社會體系，以及這一體系內部大量溝通交往和交易的存在。這種前提下，道德作為一系列規則，才起到規範內部秩序，降低交易成本的作用。

理解了道德存在的前提，我們就能推論出在一些情況下，道德是不存在，或者說是不起作用的。

顯然在共同的社會體系之外，是無法形成一致的道德標準，典型的就是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各個國家之間不同價值觀念形成的道德標準，使得國與國之間難以形成一套一致的道德體系約束國家之間的關係。另外，國與國之間也沒有社會體系內部那種人與人之間頻繁的交往和交易的存在的，對於道德標準的建立沒有訴求。畢竟中國要打交道的國家也就那麼最多200多個國家，不像要規範14億人之間的交往那麼難。並且國與國之間更多發生的是資源的交換和爭奪，這是一種相對簡單的交往，對於這種簡單關係，通過條約形式的明確規則運行成本更加現實。

所以，我們可以發現，在國與國之間，既不可能形成一套道德體系，也沒有需要形成這樣的體系。

規則的建立和運行是有成本的，其成本就是監督規則執行的強制力的使用。在國家內部，道德是依靠大家的共同監督和輿論壓力運行，這是一種低成本的方式。而法律則是依靠國家的暴力機關。在國際上，建立像WTO這樣的規則，誰來監督呢，顯然也需要一個強制力。通常由某個超級大國主導建立的全球規則，由這個大國的強制力來維護。這意味著這個超級大國必須要有超然的地位，一旦這種地位動搖，這一國際規則的運行就會面臨損害甚至崩潰。

所以，當超級大國的地位面臨動搖，國與國之間僅剩的一點規則約束也就不存在了。國與國之間的互動就只依據對自身有利這一鐵律了。

這就是國與國之間充滿爾虞我詐和背信棄義的原因，背信棄義是因為在缺乏約束力量的國與國之間，信義並不存在。而只要能帶來對自身有利的結果，手段的選擇是開放的，這就是爾虞我詐發生在國與國之間遠比社會內部人際交往要常見的原因。當國與國之間的關係缺少強大外部力量的約束時，如果背叛承諾帶來的收益遠大於成本的時候，背叛就會顯得順理成章。

實際上，我們很容易注意到，即便在國家和社群內部，也存在規則的邊界問題。在國家暴力機關觸及不到的角落，法律規則也就喪失了其存在的基礎，典型的比如黑社會或者流氓團體內部關係的約束，法律顯然是無效的。再比如在國家暴力機關喪失力量的亂世，法律也是不可能得到執行的。而道德標準也存在失效的時候和無法約束的人群，最典型的就是亂世中直面生存底線的貧民，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機使得生存成為唯一目標，如果生存都存在問題，也就不存在規範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基礎了，道德在此時此地，沒有立足空間。所以，當我們再看到面臨生存問題的底層相互傾軋時，再不要用道德淪喪，世風日下，缺乏信仰這些東西去評頭論足了，這種時候，所謂道德、信仰均是不存在的。

從這點上，黑社會團伙，亂世中的流民，其行事邏輯，和國家的邏輯是極為類似的，以生存和利益為導向，沒有法律和道德規則的約束。如果也就不難理解中國歷代改朝換代中黑社會團伙和流民團伙的活躍了，除了統治集團內部分裂出的力量，陳勝吳廣，劉邦，朱元璋，李自成，均是出自這兩類人群。

為什麼不能以道德觀念來評價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其實從一些觀念上是能看出來一些端倪的。比如在體育運動中，大家講究公平競賽，在人際交往中也秉承這一平等理念。但是以同樣崇高的道德標準自我約束，並在戰爭中恪守這一標準的宋襄公且並沒有獲得任何同情，其實某種程度上大家潛意識裡認識到了在國與國的關係中是與人與人的關係中有所不同的。

扯一句題外話，個人最喜歡的歷史人物東晉南北朝時期的慕容垂也是這樣一個人物，這是在中國歷史上最殘酷血腥的五胡十六國時代，在國家與族群生與死的較量中，依然恪守自己道德標準的一代名將。在這樣的亂世中，他的行事原則彰顯了其光輝的個人品格，尤為令人感動，但也決定了其註定失敗的命運。

很大程度上，大家內心的衝突是來自於宣傳的力量，國與國之間的競爭從來都是以利益為第一導向，但是在動員人民的時候需要從道義角度進行闡述。不然，怎麼調動起內部和外部的力量呢。

所以，特朗普扔炸彈既不是為了打擊某個獨裁者，也談不上兩面三刀的偽善，就是為了其自身的利益而已，這就是政治的邏輯。倒是弱國無外交，敘利亞聯合國代表的發言別人聽都不聽，還是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