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實踐」探路城市為兒童設計

導讀：城市建設能否為孩子提供更多的公共空間，關係到一座城市的永續發展能力。本文通過四川省雅安市熊貓綠島公園內的熊貓主題親子樂園的城市實踐，對如何構建「兒童友好型城市」進行了積極的研究和探索。

作者：張東林，清華同衡規劃設計研究院 城市營銷研究所研究員

「一座城市若想永續發展，就必須首先讓這座城市的孩子得到永續發展。城市環境必須能確保孩子的健康，支持孩子的全面成長，培養他們對社區與自然的熱愛。只有這樣，孩子長大成人後，才會成為城市永續發展的使者。」——摘自《宜居城市》

城市為誰而建？現實答案往往五花八門。

快速發展的當代中國城市，為數不多的公園、廣場、綠地等公共空間，早已被「自娛自樂」的大爺大媽甚至婚紗攝影所佔據，留給孩子們的活動空間微乎其微。

然而，孩子的未來就是人類的未來，也是一座城市的未來。城市建設能否為孩子提供更多的公共空間，關係到一座城市的永續發展能力。只是，大多數中國城市並未關注到這一點。

2013年4月20日，四川省雅安市曾經遭遇7.0級強震襲擊，在面對災後重建工作中出現的多種選擇時，雅安市委市政府果斷決策，在新建的熊貓綠島公園內辟出2.3公頃土地，特別規劃設計了熊貓主題親子樂園向公眾免費開放，體現了城市管理者的創新理念，一舉走在全國前列。

據悉，熊貓綠島公園開園以來，民眾反響強烈、好評如潮，就連國家旅遊局網站也做了特別推介。僅開園當日，就有數十萬人湧入，熊貓主題親子樂園更是瞬間刷爆了雅安市民的朋友圈。

01 城市，為兒童精心設計

熊貓綠島公園位於四川省雅安市新老城之間的水中壩島上，青衣江和周公河交匯於此，是集文化活動、休閑體驗、健身康體等為一體的綜合性公園，也是展示雅安這座生態文明城市時代精神的「城市會客廳」，體現了雅安綠色發展、生態旅遊融合和國際熊貓城的發展定位和目標。

2016年，在熊貓綠島公園設計方案已經原則通過之後，清華同衡規劃設計研究院設計團隊主動提出調整方案，專門為兒童設計一個用心的兒童樂園。此後，設計師團隊與雅安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等相關部門進行了深入溝通，並頻繁交換意見。最終，在雅安市領導的支持下，夢想成真。

「公園大氣，是個休閑的好去處，孩子太喜歡這裡了」，「這裡的遊樂設備適合帶著孩子來遊玩」，「大人帶著小朋友都能在熊貓樂園玩一整天」。開園當日，熱情的雅安市民就給出了如此評價。

「熊貓主題親子樂園之所以能夠產生如此巨大的社會效益，正是由於它不僅從本質上體現了『城市為人民而建』的公益性，同時又代表了雅安的文化特色、地域特色，具有鮮明的符號色彩，足以成為雅安的一張靚麗名片。這是雅安災後重建的成績，也是雅安市政府為雅安人民、為雅安孩子送上的一份大禮。」清華同衡規劃設計研究院風景園林二所所長李金晨在接受採訪時如是說。

作為城市的決策者和管理者，雅安將佔地2.3公頃的兒童主題樂園完全免費向公眾開放是需要勇氣和決心的。且不說放棄了多少樂園可能帶來的經濟回報，單是後期管理運營所要付出的人力、物力等成本都是不可忽略的。然而，熊貓樂園對城市形象和社會效益的提升卻是巨大而長遠的，尤其對兒童成長環境的改善更是雅安市的首創之舉。

「縱觀全國主要城市，在核心區擁有如此規模和品質且屬於公益性質兒童樂園的城市，可謂鳳毛麟角。對熊貓主題親子樂園設計和建設的支持，充分說明了雅安市各級領導在城市規劃和城市運營理念上的開放和先進性，雅安市率先在全國邁出了構建『兒童友好型城市』的一大步。」清華同衡規劃設計研究院副院長、總規劃師袁牧對雅安實踐給予高度評價。

眾所周知，雅安是大熊貓的故鄉，正在爭創「國際熊貓城」。為此，設計師團隊在規劃設計兒童樂園時，主動與城市發展定位相結合，以憨態可掬的大熊貓為主題形象，不僅突出了雅安「熊貓家園」的文化底蘊，為城市形象宣傳起到了積極作用，同時也彌補了城市缺乏安全、高品質、公益性兒童活動空間的遺憾。

雅安熊貓主題親子樂園從公園標誌性構築物到地面鋪裝均結合熊貓元素進行設計，並體現在制高點、特色鋪裝、雕塑和LOGO等多處。其中，最醒目、最具標誌性的便是樂園中央的熊貓塔。該塔是集城市地標、觀光和兒童遊樂為一體的綜合性功能塔，塔高20餘米，塔身分四層，每層設旋轉滑梯，與塔身成環抱狀。塔頂的熊貓頭和塔身均具有夜景發光變色效果，在燈光交替變幻中，讓人們樂在其中、流連忘返。

更為人稱道的是，設計師不僅圍繞大熊貓打造主題形象，還結合當地珍貴的動物資源塑造活動設施，以抽象化的設計語言，提煉動物標誌性形態，並利用動物形態或習性特點開展遊樂活動。

在這裡，小朋友既可以對著金絲猴傳聲筒說悄悄話，也可以在巨型噴水青蛙下感受奇妙的小人國體驗，還可以躲在魚屋裡從「魚嘴」張望外面的世界，在玩耍的過程中認識更多的本地特色生物，以寓教於樂的方式，宣傳和推廣雅安豐富的物種資源。

與此同時，設計方案還以雅安豐富多樣的自然生態環境為靈感，提煉竹林、森林、水潭、丘陵、山峰、河流等6種自然場景特徵為設計語言，通過小品、地形、水景、鋪裝紋樣等方式，模擬6種自然環境空間並植入特色活動項目，在熊貓樂園裡呈現出不同場景和活動空間，同時從「聲」「觸」「視」「體能」「方向感」和「平衡感」等方面讓孩子得到鍛煉。

此外，熊貓樂園的設計也充分考慮了對兒童的全齡關懷，針對不同年齡兒童的身體條件和心理需求，分為0~3歲、3~6歲、7~12歲、13歲或以上幾個區域，強調空間的遊戲性、參與性和安全性，從遊戲智力、體能鍛煉、心理建設、社交能力等方面促進兒童健康成長。

熊貓樂園的設計還充分考慮了兒童監護人對場地的使用需求，特別是學齡前兒童的活動區域。熊貓樂園在每個活動分區周圍都設置了林下休憩座椅，以方便家長輕鬆看護和陪伴自己的孩子。

02 未來，因兒童精彩無限

中國現有約3.6億兒童（0~18歲，國際兒童年齡定義標準），佔世界兒童總數的六分之一，其中1.5億生活在城市中。從某種意義上說，城市中的兒童既是幸福的，又是「被辜負」的。

物質條件與教育環境的相對豐富及優越，並不代表孩子們擁有釋放天性的空間。城市兒童不得不生活、遊戲於高樓大廈的陰影中和車水馬龍的城市道路周邊，環境質量低下而難以保障安全。從這一點來看，生活在農村的孩子似乎更能自由自在地生長。

在此背景下，創建兒童友好型城市體現了時代要求；城市兒童福祉也在各國得到公眾持續不斷的關注和討論，並在國際上備受關矚。

1989年，聯合國首次通過《兒童權利公約》，號召各國尊重兒童權利，通過立法改善兒童生存環境。1996年，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及聯合國人居中心（UN-Habitat）通過了「兒童友好型城市」（CFC）的決議，建議將兒童的根本需求納入街區或城市的規劃中。也就是說，所謂兒童友好城市空間，不是要建設一個兒童主導的街區或城市，而是通過一定措施，提升原有街區或城市的兒童友好度，建議「一個明智政府在城市所有方面全面履行兒童權利公約的結果，不論是大城市、中等城市、小城市或者社區，在公共事務中都應該給予兒童政治優先權，將兒童納入決策體系中。」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發起的「兒童友好型城市」，是由20世紀90年代「市長作為兒童守護者」運動基礎上逐步發展起來的一項全球運動。不過，略顯遺憾的是，儘管目前全球已有400多個城市獲得聯合國「兒童友好型城市」的權威認證，但其中並沒有一座中國城市。

對此，中國兒童中心副主任李忠明針對中國的城市管理者提出三點倡議：

? 首先，城市建設和發展理念要以兒童為本，尊重兒童權利，鼓勵兒童參與；

? 其次，要充分探索和挖掘城市現有環境和場所，增加兒童教育和服務功能，讓更多兒童享受到符合自身特點的優質環境設施和場所；

? 最後，倡議加強國際間兒童城市文化與教育的交流合作和經驗分享，推動中國兒童友好城市的建設。

熊貓樂園的局部俯瞰。熊貓樂園具備符合兒童成長需求的遊戲、運動、教育、交往等綜合功能

「著眼孩子的未來就是著眼城市的未來，為兒童而設計並不是僅僅設計商業化的遊樂場所，城市中的兒童空間還應包括兒童自由成長的空間、交流交往的空間。」清華同衡規劃設計研究院風景園林二所所長李金晨在談到設計雅安熊貓主題親子樂園體會時表示，戶外兒童活動空間常見的有三種類型：

? 一是，居住區內的兒童活動空間，但只是圍牆內特定人群使用的「高端產品」，並不能給城市帶來多少社會效益；

? 二是，售票的動力式主題遊樂園，本質上是消費品，這種樂園的多少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城市的商業和經濟發展程度，但由於大部分屬於經營性質，不能體現社會公益性價值，社會影響力也會大打折扣；

? 三是，城市公共空間和公園中的非經營性兒童樂園，面向全體市民，主題突出、特色鮮明，因此往往是最有活力的場所，具有很強的社會影響力。

「前兩種的好壞並不能反映這座城市為人民做了什麼，不代表這座城市的精神面貌和形象氣質。而最後一種卻讓每位居民都能有獲得感和幸福感，最能體現『城市為人民而存在』的價值。只有在城市公共空間中為兒童這個群體考慮，才能構建真正的兒童友好城市。」李金晨認為。

長期從事兒童認知發展研究的哈佛大學/清華大學心理學系博士後研究員黃易博士強調，兒童的成長（興趣的釋放）需要外部環境提供相應刺激，親子互動對家庭幸福的獲取有關鍵作用。而現在的城市居民，往往缺乏良好的互動空間和時間。因此，城市應當充分利用公共資源為兒童成長提供足夠的支持，希望城市規劃設計能有效地引導城市公共空間和公共資源建設，儘可能地為兒童提供相應的空間。從這個角度看，「雅安實踐」的確是具有積極意義的案例。

雅安熊貓樂園通過將遊戲空間融入自然山水環境的營造方式，兼顧了兒童對遊戲的需求和親近自然的需求。

中國社工聯合會美好社區計劃秘書長、北京市委黨校社會學部博士後談小燕老師從社會學角度分析認為，「兒童是人類群體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往的城市公共規劃和發展往往忽略了兒童需求，只認為是成人的附屬品。所以，公益性的兒童城市空間是兒童最基本的城市權利，涉及到兒童權益保障。另外，以兒童為中心的公共空間，對人的本身發展、對社會治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孩子的成長過程是社會化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如果能夠享有兒童友好型公共空間，對孩子相互之間的交往極有幫助，也促進了家長之間的交往。此外，孩子對城市歷史文化的認知、能否對城市擁有歸屬感，與城市是否具有一定的公共空間有關。城市要用環境教育和影響孩子，促進人與空間環境關係的再生產，用公共服務的方式保障孩子們的健康成長。」

熊貓主題樂園中設置了隨處可見的標識系統，並布置了多處自然科普展示牌，鼓勵在寓教於樂中開展自然認知的科普教育，拉近城市中孩子與自然的關係。

「創建兒童友好城市是一個美妙的理想，雅安熊貓兒童主題樂園就像理想門前的一塊敲門磚。作為城市規劃設計者，能參與到這個美妙理想的實踐中倍感榮幸，希望這次『雅安實踐』能離夢想更近一步。當然，建立兒童友好城市是一個巨大複雜的過程，需要整合許多領域的專家和一系列行動計劃逐步實現，要體現出社會各界的智慧和人文關懷。」李金晨稱。

「中國城市離兒童友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雅安已經邁出了堅實一步，未來希望有更多的中國城市為孩子們獻上美好的成長禮物，清華同衡將為此不斷奮鬥！」在未來的專業塑造和發展方向上，李金晨的目標已然更加明確。

項目位置：四川省雅安市

景觀設計：風景園林二所

建築配合：建築分院設計二所

修建性詳細規劃：詳細規劃一所

策劃諮詢：城市發展策劃研究所

設計面積：22.68公頃

項目歷時：2015~2017年

文中圖片、視頻由清華同衡 風景園林二所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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