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川實花:花 · 魚 · 夢 · 愛

我有四個花瓶,它們裝滿了花。有粉桔梗、粉荔枝,還有兩個用來裝玫瑰,玫瑰的名字很好聽,叫波賽妮娜。

花朵就是一種光聽名字就能讓人從心底里生髮出美好的東西,所以自古以來被送給心中最美好的人。

印象里有個法國學院派畫家,叫Victor Gabriel Gilbert。他只畫花,而且不是自然意義的花,而是那種很世俗、很煙火氣的花。

我擁有花朵的所有意義也止步於Gilbert畫中的一樣。只要一抬眼,就能知道生活是美好的,因為花朵確切的開放在我眼前。

其實花朵遠遠可以被賦予更多的含義,不只是生活或者節日的某種調劑。花朵自己是有生命的。

比如永遠大膽熱烈的歐姬芙,比如永遠充滿的隱喻和暗示的歐姬芙。

歐姬芙是我眼中每一個女人房間里應該掛著的作品。

她的花朵本質上是一種不認輸,不願意讓任何東西,不管是歲月、愛情、孩子隨意的雕刻自己。

其實看這篇文章的封面,就能猜到。我最喜歡的花,還是蜷川實花的花。

蜷川實花的《狼狽》和《惡女花魁》都是我大學時候非常喜歡的電影。

尤其是惡女花魁,我經常看著看著要暫停電影,去歇一歇,喘口氣,不然會被蜷川實花的色彩壓垮眼球。

蜷川實花最標誌性的特點,是鮮艷到極點的花朵和金魚。

我非常熱愛花,又非常害怕魚。而蜷川實花卻總愛把它們放在一起拍。

蜷川實花的名字是母親給她取的,是希望她擁有鮮花一樣燦爛人生,但蜷川實花一生去表現的,卻是鮮花的另一面,轉瞬即逝。

花朵開的最燦爛的時候,恰恰好是它迎接死亡的時候。

金魚又何嘗不是呢。金魚很美,但金魚也很容易死去,留下一具冰冷滑膩的屍體給你。

金魚也是一種帶有畸形審美的生物,最漂亮的金魚是人為雜交或者變異繁育出來的,這就像是人類的慾望實體化。

你不知道綻放在你眼前的花朵什麼時候會凋謝,不知道歡快遊動的金魚什麼時候會死去。

這些完全不可預測不可知的美麗生命,活著的意義,或者說它們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讓美肆揮發。

日本的文化和美學太多極端、衝突的成分在。

我們看過了很空寂很古樸的日式審美。

但蜷川實花完全站在了另一面。

蜷川實花拍花的觀點和荒木經惟的觀點很類似。

荒木經惟說,「花本來就很美了,是在開始枯萎但還沒有凋謝的時候,這種瀕臨死亡,即將凋零之時的花恰恰是最為色情的。

荒木經惟作品

她炫耀著美,甚至把花和魚所有特性和意義都剝離掉,只剩下美。

所有影像都在告訴我們,美的背後,就是一種失去和消耗。

有這樣一個故事,我給很多人講過。

在16世紀,朝顏花在日本是非常罕見的花朵,利休卻整整種植了一個園子,並悉心照料。

這消息傳到了豐臣秀吉的耳朵,他表示想要去賞朝顏,於是利休就邀請豐臣秀吉到家裡喝一杯早茶。

在約好的那一天,豐臣步入花園,卻發現所有朝顏花已消逝無蹤。地已經整平,鋪滿精巧的卵石與砂礫。

暴君勃然大怒,可當進了茶室,映入眼帘的那一幕讓他徹底轉怒為喜:在壁龕之上,珍貴的宋代銅器中。

獨插一枝朝顏。

這就是花朵的全部意義。

花朵們自己也能理解與欣賞這種全然的意義。

它們不同於人類,它們不是懦夫。有些花死得絢爛,將生命交於風,無拘無束,隨之飄散。

聽說,在每一種文化里,知、情、意是合一的,可某一種文化的選擇,往往只突出它們其中的一字。

就比如古希臘文化是突出知的,所以他們崇尚理性,崇尚哲學,情、意被淡化,連藝術也是理性化的。

日本文化是突出「情」的,所以他們有物哀美學,在他們所有的文學藝術中,都瀰漫著憂傷的「情」,包括去欣賞一朵花。

(中國文化其實是突出「意」的,大家可以自行對比想像一下。)

我隱約記得有一個植物學者說過,沒有文化的地方,是不會培育花的。喜馬拉雅原住民和大部分游牧民族會討厭花,也沒有養花的習慣,因為家畜不吃。

養花的中心,世界上只有兩個,西方從希臘到羅馬乃至西歐,東方是在中國和日本。

花是無功利的,她就靜靜地擺放在那裡,就可以直接進入你的精神生活。

在我心裡,美和愛一樣,就像定理,是一個需要不斷被證明的東西,一旦不被證明,就會輕易消失。

但哪怕它終有一天會消失,我也要去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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