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者的獨白|祭奠我離去一年的同事

作者：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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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需要極大的力量和強烈的意志，加上堅信眼前的慘狀永遠不會改變，還至少要一點衝動。

自殺在當今社會普遍發生，這是巨大的全民健康危機，令人們極其不安，只能故意視而不見。

自殺對死者來說，未必都是悲劇，但對死者的親人來說：永遠都太快，太突然。

差不多快一年了，那天，我的前同事，好朋友，好兄弟，從23樓縱身一躍，結束了自己24歲的生命，得知消息的那一天，沒有人相信，他未曾對人提起病情，所有人眼中的他都是一樣，溫暖，內向，但他卻把悲傷都留給自己

他去世後的一個月，我才得知消息，當時正在出差，聽到這個消息我幾乎崩潰，晚上留下同事一個人在酒店，我獨自跑到沒有路燈的街頭抱頭痛哭，一直回憶著曾經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2014年，他通過公開招聘成為了我的同事，見他第一面就感覺憨厚老實，甚至有點笨拙，不出所料，在隨後的工作中，他實實在在的成為了大家口中所說的炮灰，幹活笨，還老被領導罵，大家經常嘲笑他！

人這輩子一共會死三次，第一次是你的心臟停止跳動，那麼從生物的角度來說，你死了；第二次是在葬禮上，認識你的人都來祭奠，那麼你在社會上的地位就死了；第三次是在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死後，那你就真的死了，突然就想到這麼一句話，挺無感的。

最近老是夢見他，所以提起筆就想說說這些事，和好朋友提及的時候，還挺怕他家人看到會再次傷害，所以文中沒有提及任何關於細節的東西，也算是給愛他的人一些尊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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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朋友說，在他自殺的前幾次聚會中，就發覺他一些不正常，平時喝酒暢快的他突然變的特別沉默，也不再有過多的言談，只是應付著大家的談笑風生，誰能想到，那時候他已經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

16年就準備離職，加上身體狀況不是很好，一直沒有勇氣離開工作了6年的地方，那裡留存了我太多的記憶，領導的照顧，同事的關心，所以一直耗到17年過年，記得和他最後一次工作是在17年年前，一家早餐店為環衛工免費提供早餐，清晨5點我開車去接的他，從來沒有過任何怨言，對工作兢兢業業，即便經常工作做的很粗糙，老是被批評.手機里還留存著那天早晨他在工作的背影，一直沒捨得刪除，也許我想最後留一點念想吧！畢竟，我們在一起工作了兩年！

還有一張照片是冬天拍的，他拿著三腳架在校園的操場上，那天很冷，他渾身顫抖著做著準備工作，為我的後續工作提供了可靠的保障，照片一直存留在電腦里，閑暇時刻總是會翻出來看上兩眼，說實話，工作期間對他還是當成了好朋友的，因為他的憨厚老實，大家都很喜歡他，不管交代給他任何事情他總是不會推脫。

說起炮灰這是有原因的，他很馬虎，總是忽視一些細節問題，不管是業務上還是生活上，總是三番兩次被領導點名批評，即便領導說了很多次讓他離開，但是也許只是說說吧，每個單位都需要這樣的人，畢竟他的優點還是大於缺點的！

認識他的時候就感覺他是個挺自卑的人，對我來說很不幸，剛來就分到了我們組，我是組長，為了幫助他工作，我和他聊了很多，他大學學的攝影專業，來這裡工作也算是對口了，可是接觸一段時間發現他的業務能力沒有想像的那麼好，拍東西粗糙，辦事不牢靠，有事不彙報，懶懶散散的！後來就找他聊天，才發現他是一個極度自卑的人，永遠都感覺自己不如別人，總是擔心事情做不好，我告訴他，改掉懶惰，也許你的工作效率會提升很多，偶爾小酌幾杯，我也會跟他聊聊我的工作經歷，其實我也是個蠻自卑的人的，剛步入工作就想好好表現自己，當有一天真的工作被領導認可了，那麼我就會特別開心，工作的鬥志也會越來越強烈，我把這些經驗都教給他，希望他能夠學習一些。

也許性格就是這樣吧，想改變也真的很難，他依舊我行我素，也許他感覺自己盡心了，但是工作結果總是不令人滿意，特別是在單位的一些制度上，開會遲到，臨走前不關燈，不鎖門，這些事情總是會在他的身上發生，領導每次怒氣衝天，他總是可憐巴巴的在角落裡低著頭！

思考過人生的人，無不想過自殺這一件事。至於為何要付諸於行動，種種都可以總結成：個人對生存的恐懼超越了對死亡的恐懼。

將近一年過去了，我的這位好兄弟也早已化作塵土。《百年孤獨》里有一段話，我們與死亡之間，父母猶如一層紗窗一樣隔著。事實上，父母在世的時候，我們對死亡的認識是很模糊的。生而為人，盡數的羈絆讓我們留戀於人世。

與此同時，我是十分尊重他的選擇。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沒有背負著偉大的事業，只不過是懷著私心卑微地度過一生而已。對於常人說盡的不理解，其實大家不理解的事情還很多，很多時候我們聽到一件事情，還沒來的及分析，就已經歸類成「能夠理解」以及「無法理解」。本質上，我們缺乏一種對他人痛苦的尊重。

我很喜歡黃子華那段關於自殺的說法。人生在世，如一起吃自助餐，所有人有覺得如此美味的時候，席間，人們發現一位君提前離開了。眾人不解，竟有人置如此世間美味不顧，可笑至極。帶著不解，人們繼續就餐，慢慢的，人們便忘了那位提前離席的君。

何人曾想，席上的一切對於這位君來說，都是大便。那麼又有何人會質疑一個人逃離一個滿是大便的宴席。

這個世界那麼殘酷，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從別人的角度體會他人的人生，自然可以口出狂言冷漠嘲笑而不覺得絲毫不妥，他們覺得他們看破紅塵，是上帝，然而實際上，是無知，所以狂妄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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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寫這篇文章就是為了這個兄弟，我想讓大家理解抑鬱症，理性的看待抑鬱症患者，很多人，包括朋友，甚至是父母，他們拒絕理解，也不屑於去了解那個痛苦死去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走到這般地步，他們只會用狹隘的知識，莫名的高傲來審視，惡毒的語言和茶餘飯後談資從來不會少，不懂事，沒出息，心理素質差，白養了，矯情等等，那個死去的人，應該第一次可以慶幸，他終於可以聽不到這些了！

抑鬱症，如今被誤解做多的一種疾病，朋友死後我和其他人討論抑鬱症，他們那個笑容，何其諷刺，輕飄飄的一句話，自找的，讓我再也不想多說一個字，我以為他們能懂，真是是我太天真了！

沒有得過這種病的人，無法知道，他們每天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知道看不清東西無法說話只能通過寫字的日子嗎？知道幾天幾夜無法睡覺只會發獃全身僵硬的生活嗎?知道腦子裡無法停下的你怎麼不去死的瘋狂叫囂嗎?知道即使抑鬱症恢復了那種陰影也從未遠離的生活嗎？知道他們的父母曾經如何哀求他們讓他別去死嗎？

那他們為什麼還活著？因為父母的眼淚是能防止住他們走向死亡的最後一道防線，如果痛苦的閥值超過這條線，那麼就再也沒什麼可以攔住他們什麼了，別對我說他們不負責任，不堅強，他們比誰都想努力的活下去，比誰都堅強，比誰都要考慮其他人，他們從未替自己著想，他們唯一一次自私就是離去，你不懂他們的世界，真的！

沒有體會過他們的人生，真的沒什麼資格談論他們對於自己的行為，而且腦子是個好東西，希望他們都會有，只是親者痛仇者快，那種嘲笑和痛苦會讓離去之人的父母痛苦一生，而讓那些心底骯髒之人又多了一道大餐，這是必然的，所以單單只為了這一點，我們都要好好的活下去，竭盡所能！

僅以此文章祭奠我曾經的好同事，好兄弟，希望他在天國沒有痛苦，沒有抑鬱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