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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翁傳(二十八)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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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消息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王業浩獨自坐在暖閣烤火,屋外還斷斷續續地飄著雪花。上個月傳來九千歲上吊自盡的消息時,王業浩已經不覺得意外了。自從八月十一先帝駕崩後,王業浩便認定周樂之的預言必會應驗。而後信王登基,定號崇禎,罷黜魏逆等等一系列事件,更加強了王業浩的信心。

回想這半年來波譎雲詭的朝局,王業浩十分慶幸自己當初下對了注。雖說王業浩之前和東林黨幾乎沒啥交集,但仰賴這一路上撒銀子補充的厚實基礎,現在關係竟還維繫得不錯。

當今聖上不僅陸續重審閹黨掌權時做下的冤案,更起複了不少當年被排擠打壓的官員。依目前的趨勢看,東林一派執掌朝局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最近表現良好的王業浩自然也成了眾人推舉的目標,不過他卻百般推辭。倒不是王業浩有多謙虛,而是他清楚的認識到,自己不過是同進士出身,如果現在趁朝局動蕩而過快上升,必然在同僚心中留下投機的印象,日後難以長久。倒不如廣積糧、高築牆,充分籠絡人心,待日後水到渠成時再發力。況且還有周樂之的協助,將來沒準還真能加個九錫。

說起周樂之,王業浩有些後悔放他去廣州。如今分別半年,音訊全無,王業浩隱約有些不安,畢竟今後的朝局走向,周樂之還沒說過,要是一著不慎走錯步子,便前功盡棄了。王業浩看著爐中忽明忽滅的炭火,幽幽地自言自語道:「看來還是得把』爐石先生』搞回來啊。」

「老爺,您四叔派人送來些糕點。」王良走進暖閣,打斷王業浩的思緒,將一個食盒遞到桌前。

「哦,來人可有帶話?」王業浩問道。

「沒說別的,就說請大人品嘗廣里特產。」

「好,下去賞些銀子。把門帶上,今日不見客了。」

王先通得了金文池假造的文書後,很快便疏通運作成功,承到了爵位。雖然礙於物議,王業浩明面上不宜同在錦衣衛擔職的四叔走得過近。但這絲毫不影響叔侄二人私下的關係更進一步。王業浩同四叔說過自己派人去了廣府,想借錦衣衛的線等迴音,如今有食盒送來,顯然是有消息了。

王業浩打開食盒,裡面是幾塊廣式合桃酥,但是看起來並不新鮮,有幾塊都發霉了。這份點心顯然不是用來吃的,王業浩將合桃酥掰碎,果然在其中一塊里發現了一個紙卷。

看落款,這是劉釗在十月份發出的消息。說二人在廣府並未尋得澳洲人和乾坤鏡,目前沒有繼續尋找的頭緒,但周樂之不願回京云云。

王業浩查看了其他幾塊合桃酥,沒有發現別的信息,又仔細看了一遍紙卷上的文字,然後便將其投入了爐口。

這幾個月朝局變動太快,要不是時值年節,王業浩很少有機會在家悠閑地長考。官面上的事情,現在靠金文池基本可以放心。但是大方向的把握缺不了周樂之,暗地裡活計又少不了劉釗。現在二人都不在,著實有些難辦。直到掌燈時分,王良來敲門問是否用晚飯,王業浩才收回心神。

「你去備好水禮,明天隨我去四叔那兒請個安。」王業浩吩咐道,「晚飯送過來吧。」

第二天,王業浩依晚輩拜見長輩的禮數,一大早便來到王先通府上。因為廣府帶來的兩船財貨已無需報效,一路宴請資助下來還有不少結餘,所以最近王業浩手頭相當寬裕,今天備的禮單也特別有份量。

自高祖海日翁高中狀元以來,王家「守正承先」四輩中,功名是越來越不顯了。雖然王業浩只是個同進士,但是這在「業」字輩中也是獨一份的,所以王先通對這個侄子一向青睞有加。又加上最近幫自己搞到了爵位,因此王先通對王業浩今天的到訪格外重視,親自到門廳相迎。

昨日才送的合桃酥,今日便來回訪,顯然是有事情要商量。二人沒寒暄幾句,王先通便意會了王業浩的眼色,將他引到內進書房,然後秉退了左右。

「小侄想勞煩四叔一件事情。」既然是密談,王業浩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好說好說。」 王先通笑嘻嘻地說道,「四叔能得爵位,還欠你一個大人情呢!」

「以四叔的才情人望,理當如此,小侄不過做個順水人情罷了。」王業浩照例客氣了幾句,然後遞上一個蠟封的紙卷,「小侄想給劉釗帶個話,不知四叔這邊方不方便。」

「這有何難。」王先通接過紙卷,「雖是年節,但鎮撫司也有當值的,今日我便遣人送出去。」

「那就多謝四叔了。」王業浩拱了拱手,然後又問,「不知這消息幾時能傳到?」

王先通想了想,說:「到廣府的行驛期限是五十六日,若是加急文書則為三十二日。鎮撫司這邊亦有飛鴿傳書線路,不過只能交通隻字片語,正式文書的遞不得的。而且路上禽鳥亦有損傷,故多是密寫後多路一同送出,以保消息不失。」

王業浩盤算了下日子,然後說:「倒不是什麼要緊事項,不用加急,確保送到就成。」

「哈哈,咱鎮撫司辦事,賢侄就放心吧。」

王業浩喝了口茶緩了緩,然後問道,「說起鎮撫司的人馬,劉釗說有個兄弟叫劉鎩,四叔可認得?」

「只有些印象,並不熟。似乎是在南城市面上擺掛攤,應是有家傳的堪輿本事。」

「哦,劉釗引薦此人,不知四叔認為可用否?」

「之前是不好說,可最近也許能成。不知那幫東林酸子給聖上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禁了官員監察,害不少孩兒們斷了活計。」王先通抱怨了一番,接著說,「劉鎩這批應當也遭了裁撤,現在若要招攬,估計是不難。賢侄若是有意,明日我便讓他去府上聽差。」

「好。」王業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起聖上裁撤廠衛之事,不知四叔有何打算?」

王先通皺著眉頭說道,「此事頗為棘手,魏逆畏罪自盡後,閹黨人馬都惶惶不可終日。田太師欠下這麼多血債,東林黨豈能饒他。而我等手下辦差的,怕是也要殃及。」

「四叔勿慮,東林那邊侄兒自會周旋。不過田爾耕應是保不住了,四叔倒不如暗中聯絡,先行舉發,可避池魚之禍,立反正之功。」

王先通一愣,旋即贊道:「有理有理!賢侄一番話,點醒夢中人啊。」

「剛才四叔說不少孩兒斷了活計,小侄府上最近倒是缺些人手,若有合用的,還望四叔能舉薦一二。」

「好說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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