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連載|對不起，比起善良，我更願意做「惡毒」的女人

這次想講講《神奇的法蘭西式自由平等博愛》。

這一次回國，和男朋友爆發了一場大規模價值觀碰撞。起因就在於我和我的朋友們都新裝修了房子。

01

隨著國內裝修事業的日漸壯大，富起來的一二線城市的市民們，喜歡用各種各樣的概念來裝修自己的房間。

如果去到老一輩的法國人家裡，你會發現，鋪在地上的大地毯已經開始掉毛禿掉，但沒有換掉的原因，可能是上面有兒子輩的人，小時候玩耍滴上去的蠟，也有孫子輩的人，吃飯時不小心弄上去的紅果汁兒。

咱們的裝修，都是裝修隊搞的。吊頂埋線，打牆鑿房，所有的傢具都成套，和裝修相得映彰，特別嶄新。而且還有各種混搭風格，比如「北歐極簡風」或者「美式田園風」。

反觀大部分法國人的裝修都相當簡單。傢具就是宜家、CONFORAMA，這些廉價傢具城裡的促銷產品，或者直接從木廠拖來的木頭，嘎吱嘎吱自己鋸了就做成粗狂的傢具。

總體來說，和法國基本上大部分人家都是自己裝修的房子比起來，國內現在的房子，居住條件明顯更加舒適，設備更加現代化，且看起來有點有錢的樣子。

於是在幾家看下來後，男朋友得出一個神理論，——嗯，你們都太物質了，沒有自由的精神氣息。

於是，我倆爆發了一場有史以來最大的辯論——什麼是舒適的生活里正確的價值觀？

02

在巴黎的街頭，隨時可見年紀輕輕的壯年男子，梳著波西米亞風格的臟辮，牽著一條大狗，渾身散發著酒精味汗味混雜而出的惡臭。舉著一塊上書「我餓」的牌子，就那麼隨意地坐在地上，等待周圍的人給兩個鋼鏰。

地鐵上，常常遇見各式各樣的人擠上來，高喊著：「我好餓，我好冷，給我一口飯吃吧」的青年人。

更不要說，拖家帶口坐在地鐵口連個牌子都不舉，就巴巴兒看著你的一家好多人，從還在壯年的父母，到尚在襁褓中的小孩。

你不能嘲笑他們，不能質問為什麼你們不工作。因為在法國，人人生來平等，人家有不工作吃救助的權利。如果質疑，你就是不自由不平等不博愛。

眾所周知，法國人最喜歡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罷工。

從這周開始，SNCF法國國家鐵路，又要開始一場史無前例浩浩蕩蕩的大罷工。延續三個月，並且實行每五天罷工兩天，且每周時間不一樣的罷工。是由工會領導的、反對馬克龍政府尚未完整完勝的針對鐵路工作的新法案。

而這將波及到成千上萬的上班族，各行各業的工作者。在未來兩個月內，生活工作都將受到嚴重影響。（關於SNCF罷工的惡劣影響，可以看我去年的一篇文章法式特色潛規則 | 法國小火車：原來還有這種事？！）

而據我們所知，法國大部分員工，已經有一年5周的帶薪假，還不包括法定假日的待遇。

而且，他們的福利有最基本的保證。只要是員工，就享有免費醫療、法定產假、婚假等基本權益。在這樣的基礎下，他們一周工作僅僅35個小時，凡是加班都將折算成新的帶薪假日或是額外工資。

即便如此，為了得到更多的權益，他們用經常性的罷工來抗衡政府的法案，不惜影響全國其餘各行各業的人。

而且這在法國屬於政治正確，雖然法國人也深受其害，卻依然為其搖旗吶喊，——對，這是我們追求的自由平等博愛。

有的時候，我覺得這是法式自私。是資本主義制度下極度自由主義帶來的極度自我。從來只考慮小我，而不思考他人。

或許這是我們從小教育的不同。

從小，老師就教導我們要有集體主義榮譽觀，要為作為集體的一份子而努力。我們的文化里沒有衍生出AA制這種其實非常冷漠的付款方式。更在潛移默化中，養成了我們習慣性考慮多方因素的工作模式。尤其在這類國營單位，更是要求員工要有犧牲精神。

我們的文化里，不勞而獲是可恥的。

國家沒有義務養著這些蛀蟲。我們鄙視那些有手有腳卻不思進取的人。同時，萬事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以及讀書改變命運是幾代中國人為之奮鬥的目標。

我們知道，只有努力，才能改變命運。除了奮鬥，我們別無選擇。

其實法國的很多制度，我們享受良多。

比如連外國學生都可以享受的房補以及公立大學免學費，各種門票免費，公共交通減免一半的政策。

在我還是學生時，也享受過各種各樣的優待，我感謝這樣的制度。

但是，當我的生活因為這些制度而深受其擾時，我就會反思究竟這樣的制度是否真的完美無缺。

03

回到我和男朋友的辯論，什麼是舒適生活下的正確價值觀？

舒適生活在我看來，就是我的日常出行和柴米油鹽醬醋茶。

舒適生活是，我每日每夜辛辛苦苦工作賺來的錢，大部分用來美好我的生活，而不是交一大筆稅來養一幫根本不知道感恩反而成為恐怖襲擊溫床的難民；也不是那些大街上，有手有腳比我還強壯的人。

舒適生活是，早上出門有各式早餐，晚上十點有夜宵，隨便什麼時候出門都有餐館開著門，從幾塊錢到幾百塊錢不等的多樣化選擇。

是節假日出門有車，外賣快遞可以當日即到或者五天內到的便捷。

在此宏觀下的價值觀是：做得多掙得多，努力越多，獲得更多。勞動者如是，我亦是。

為了支付我的舒適生活，我需要比體力勞動者更努力，更勤奮，更有危機感。如此，才能支付我日漸增長的消費慾望和賬單。

同時，和我一樣的人，在為GDP的增長做貢獻；而貢獻基礎勞力的人，同樣為拉動GDP做出了努力。

我們都充滿了幹勁兒，拼搏向上的生機勃勃，是當下中國社會最美好的東西。然而卻是我認為日漸老去的法國社會裡最缺乏的東西。

就從這樣的角度來說，我不敢苟同法式價值觀。或許用昨天張小彌文章的觀點內容來說，就是我大概還不夠「善良」。

但是我並不願意，也自覺做不到這樣的善良。

作為一個納稅人，我僅有的善良，希望分享給那些在地鐵里辛苦吹拉彈唱的人，他們在用自己的勞力掙錢，早出晚歸，自然應該得到的更多；

我僅有的善良，希望分享給那些真正渴望讀書的貧民窟的孩子，讓他們有學習的機會從而改善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從小就和父母一樣遊盪在大街上以乞討和偷盜為生。他們憑藉自己的智慧改變自己，也值得更好的回報；

最重要的是，我僅有的善良，希望分享給那些懂得珍惜的人，他們懂得善良的稀少，才明白得來的不易。

所以對不起，比起「善良」，我更喜歡所謂「不自由不平等不博愛」，做一個「惡毒」的女人。

兩個國家，三個妹子。不同的故事和打拚，同樣的辛酸和喜怒。

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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