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紀
初見並旋轉真絲毯,各個角度畫面變幻,順光暢亮,逆光凝滯,不由想到絲絨。提起絲絨,又想起多年前的老同事珍姐。
珍姐生得白皙嬌小,面孔嫩,聲音嗲,瞧著十分年輕。說話做事,利落輕靈。我喜歡她,原因之一是她手巧,二是她有生活情調。
有一陣我愛做袖套,可縫出來的樣子很木。珍姐說,腕口要改呀,別頂著邊沿穿橡皮筋,光禿禿的。外沿留點布,朝里縫兩圈線,中間穿皮筋,一收緊,腕口生出褶皺,荷葉邊不就出來了。我照她說的做,果然不同以往。
▲照珍姐方式做的種籽袋和袖套
珍姐在絲織廠呆過幾年,是技術嫻熟的好手。我頂愛聽她那段經歷,老問個不休。她講起織布的過程,繪聲繪色的,我彷彿聞見,車間機聲轟鳴,片片錦繡瑩光閃爍,連綿滾動。我問,織女們長得好不好看?她答,上海本地人都蠻清秀,但最好看的,是從杭嘉湖鄉間招來的女孩。她們初來乍到,面目模糊,舉止怯懦,活像滬劇里的「小珍子」,半年過去,臉蛋變得白凈,這下看清楚,五官十分精緻,加上身段窈窕衣著時髦,談吐日漸自如,個個神采飛揚。我想像著,西施般的人兒,穿梭在絲綢陣中,兩手勞作如飛燕,那畫面,真比溪邊浣紗更美呢。
我又問,你在絲織廠攢過啥好東西。珍姐答,結婚時領導照顧,以優惠價買過兩條廠里生產的,特級真絲織鍛被面,配好被夾里和新棉花,請「全福」的女人縫了被子,疊得婚床花團錦簇,彩秀輝煌。我想到自家蓋的銀灰底百子圖被面,也算織錦鍛,但那是尼龍料子,賊光輕浮的亮,遠不如真絲的精斂蘊麗。
我還問,次品和廢料怎麼處理。珍姐笑了,說當抹布呀,不瞞你,我們的洗腳布都是做壞了的絲絨。我叫道,這麼奢侈!不過絲絨太老氣,做衣裳不如當窗帘。珍姐說哪有!只要款式得體,絲絨最顯貴氣,像老式紅木傢具。這老,不是落伍,是氣派和資格。至於窗帘,珍姐說用過絲絨的,紫絳紅色,那時不懂還要在外面掛一層紗,光被太陽曬。後來髒了,滾水漾開洗衣粉,一泡一拎,只剩半塊,另一半全「烊」掉了,爛成絲絲縷縷。
珍姐從絲織廠辭職前,收到份禮物:一本圖案面料樣卡。許多頁呢。每頁訂了幾款圖案成品,皆是小小方塊,有編號有名稱。每翻一頁,奼紫嫣紅,水碧山青,郵票或剪報似的集錦。尤其織錦鍛,方寸一枚,亭台樓閣花鳥魚蟲,有點立體,像極了二維化的微縮景觀。聽得我好生羨慕。珍姐說,可惜搬家弄丟了,不然送給你。我疑心她哄我,嚮往又惆悵。
珍姐天生好審美,人們請她當參謀,買衣料想款式,總有點晴之筆。比如,「烏皂皂」的顏色,比鮮明的彩色更配膚白;上身是花的,下身配色就從花間某一色中選……她愛色彩嬌嫩的全毛開司米,織出各款凹凸花式,穿上很文雅。她說,靜夜燈下編織,絨線在棒針和指尖穿繞,羊毛偎過皮膚,痒痒地舒服,一團柔和,全程幸福。
直到現在,闊別珍姐十幾年,但凡遇見紡織工藝品,總會想到她。
前些天,得到一塊手工真絲毯,波斯狩獵圖。叢葉葳蕤,獅豹鹿虎,勇士揮刃,飛箭離弦。掛牆上,褚紅豆青秋香靛藍,敦煌色撲面,猶如壁畫。見者無不羨慕稱讚。我還不知足,心想著,哪天給珍姐瞧見,讓她摸摸點點,戲謔品評一番,才算功德圓滿。
由絲毯想回絲絨。二者有相似的立面、光澤,但織法造就的質地迥然不同。絲毯是手工系扣,結點浩繁,牢固緊湊,絲絨則不。珍姐的窗帘晒晒會「烊」掉,手工毯卻任你踩踏懸掛,堅實如初。波斯古董絲毯,已傳世幾百年。
錦繡記,以珍姐為始,絲毯作終。大珠小珠,零星趣憶落玉盤。最後,請紀錄片《錦繡紀》的截圖登場,作為明珠壓台。
▲精緻絕倫的波斯手工毯
▲伊斯法罕地毯頂級設計師馬哈迪的陳列室
▲ 波斯手工毯收藏家扎茲米禮談織毯技藝
丁銘 2018.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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