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光(1-5)
小說,長篇,腐向,介意慎點。
1.
下午2點,齊妍正在七拐八繞的街上狂奔。屁股那麼大塊地,一個小時就能溜個遍,但是架不住齊妍是個超級路痴。
她拉住的第一個人告訴她,前面路口左拐,過了天橋再左拐,直走就能看到銅景中學了。她跑到前面路口,為了再次確認,拉住的第二個人告訴她,不用過天橋,你直走到下個十字路口右拐再走五百米就到了。這兩人說的方向完全不一樣,搞得齊妍一頭霧水,一腦門的汗。她乾脆不跑了,拐進了路邊的冷飲店,點了個冰鎮西瓜汁,拿到手才發現是香精兌的,她還是一口氣喝了大半杯,喘勻了,才向店主問路。
店主懶洋洋地說了句:「過天橋的是正門,不過的是後門,都能到。」又回過頭來問她:「今天不是還沒開學,幹嘛這麼著急。」
9月1號才正是開學,可這不是才升高一么,班主任通知31號下午2點就去教室集合,提前熟悉環境,分發書本和編排座位。齊妍媽早上送她來的,幫她整理了寢室的東西鋪好床鋪之後,就帶她出來吃飯了。
這兩天人多,都是送孩子來讀書的家長們,這些突然暴漲的人群把這個小鎮上掰著指頭就能數清的幾家旅館被飯館都擠了個爆滿,哪兒都要排隊。齊妍本來說隨便吃點得了,吃食堂也可以。但是她媽媽非要吃這地兒的名菜:銅景魚。於是兩人等了半天位,齊妍忙裡慌張地吃完了,還是來不及了。
等她趕到的時候,座位都已經排好了。班主任是個小個男人,穿著氣質看起來得有四十多,正在講台上講得起勁。齊妍猶猶豫豫在門口擦掉臉上的汗,等喘勻了,才敲了敲門,心想真是糗大發了,第一天就遲到,還要迎接全班同學的目光洗禮,小心臟有點承受不住。
班主任轉過來,一張小圓臉加上一對鼓鼓的金魚眼,可畢竟四十多了,可愛得有點起皺。班主任倒是沒說什麼,看到她眉開眼笑地招招手:「進來吧。什麼名字?」
齊妍小聲又快速地說:「齊妍。」
班主任皺了皺眉:「錢?錢什麼?」全班爆發了一陣鬨笑。
齊妍臉更紅了,聲音提高了一些,緩慢地說道:「齊~研~。」
「嗯,齊妍,你去那兒坐吧,那還有個空位。」班主任指了指倒數第二排中間的一個位置。
座位布局是一排八張單人桌,左右兩側是各兩張緊挨著,中間四張桌子挨著,留出兩路過道。范雲指給齊妍的位置在倒數第二排,講台右邊那條過道左起第二個位。齊妍飛快地瞟了一眼,後面兩排基本都是個子高大的男生,她趕緊看了看緊挨著自己的兩個同桌,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個緊挨過道、趴在桌上、低著腦袋、一頭長髮的···不對那不是個女生,一頭披肩長發的男生?齊妍皺了一下眉,難不成是個小流氓?空位另一邊那位則正常多了,額頭上長著青春痘,長臉細脖,有點木訥的普通男高中生。齊妍走到長發小流氓旁邊時,對方抬頭看了她一眼,沒什麼表情地把椅子拖了拖,身後留出剛好夠擠進一個人的位置。就是這一眼目光對視,齊妍不自覺把頭低了下去,莫名有點緊張,但心裡一陣驚呼:哇,這男生也太好看了。這是老天終於開眼了嗎。
她想起考試前跟她媽媽一起去拜佛時許的願。別人都是保佑進XX重點中學,她的是保佑進個帥哥遍地的中學。這是菩薩顯靈啊。她在心裡默念了好幾個謝謝。想想以後的跟帥哥做同桌的愉快生活,剛剛的焦急、窘迫立馬煙消雲散了,心情頓時好的跟撿了錢似的,費了好大勁才憋住了笑。
她坐下來定了定神,聽不太進去班主任在台上的念叨,看到自己抽屜里已經放得整齊的書,看了一眼帥哥同桌。他正爬在桌子上,繼續埋著腦袋看一本時裝雜誌,長發遮住了半張臉。
齊妍戳戳他的肩,在他掉過頭時,問道:「這是你幫我收的嗎?謝謝啊。」
同桌冷冷地說了句:「不是。」就又把腦袋掉回去了。
齊妍有點不死心:「那是誰啊?」
「不知道。」語氣里有明顯的不耐煩。
齊妍碰了個釘子,頓時有點憋屈,這人也太拽了吧。不過長得帥的人一般友好度都挺低,挺有個性,酷。本著這種想法,齊妍再次示好,小聲地說:「我叫齊妍,你叫什麼名字啊?」
這次對方既沒有看她也沒說話,而是從抽屜里摸了個學生證出來,「唰」順手扔到齊妍面前的桌子上。齊妍瞥了一眼學生證上的名字:游牧歌。
齊研頓時有點生氣還有點顏面掃地的尷尬,為了挽回最後一點面子,她也很不客氣地把學生證給推了回去。然後一陣沮喪,感覺自己心裡那朵小花還沒開放就蔫掉了。不對,是連根都被拔掉了。
這時班主任還在台上講:「同學們對我已經有個大概的了解了吧,但是我還不怎麼了解你們。所以班委暫時由我按你們的中考成績進行委派,過後等大家互相熟悉了我們再重新選。」班主任盯著放在講台上的花名冊和成績表,說道:「班長:陳年。學習委員:汪琳。紀律委員:劉一飛······下面請班委們先上來做個自我介紹,從班長開始。」
齊妍聽到自己後面的椅子拖動了一下,一個高個男生站了起來,眉目清秀,步子沉穩,十二分鎮定地走到了講台上,開口說話之前,先對全班鞠了一躬,而後露了個非常陽光燦爛的笑容,「大家好,我叫陳年···」普通話很標準,講話也不忘臉上帶著盈盈笑意,哪怕身上穿著款式最簡單的白色襯衣和洗的發白的牛仔褲也很有魅力。
這個陳年挺好,長得好,學習還好,一臉微笑的樣子簡直可以當6班的形象大使了。齊妍心裡剛剛枯萎的小花,「啪啪啪」又重新開了個漫山遍野。她覺得她得找個時間去廟裡還願了,誰說拜菩薩就只是心理安慰的。
2.
陳年沒想到新學期的第一個晚上他就失眠了。煩躁得睡不著。
熄燈已經一個小時了,按照陳年的生物鐘,此時他應該入睡了。但除了剛剛生活老師過來查房時安靜了幾分鐘,現在又是一片歡騰。寢室是八人間,一共能有二十平米,屋裡四張上下鋪,外面帶個陽台和衛生間。陽台和衛生間都還有人在洗漱,幾個已經洗好了的在寢室旁若無人地聊天。
陳年下鋪叫周尋的男生在跟他隔壁鋪的矮個男生聊天。「秦東陽,你初中是哪個學校的?」周尋額頭上此起彼伏的青春痘,長臉細脖,看起來有點木訥,卻沒想到異常能聊。
秦東陽猶豫了一下,小聲地說:「八中的。」
陳年隔壁鋪的,也是秦東陽上鋪的吳勇嘖了一聲,口不對心地說了句:「八中啊,市重點?厲害。」
周尋說:「那你成績很好吧。怎麼跑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兒來了?」
秦東陽聲音里的尷尬明顯的能聽見,好在熄了燈,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我成績不好,我媽說反正讀書不行,到這兒來能少交點錢。」
陳年斜對鋪,叫宋寬的從陽台上一腳踹開寢室門,穿著內褲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了,很興奮地問:「哎,你交了多少?」
秦東陽聲音幾不可聞,「兩萬。」
宋寬一聽頓時興奮了,「卧槽,這麼多,你是考了兩位數嗎。我考三百多分也只交了五千。」
宋寬說完,寢室頓時沒了聲音,只剩下秦東陽的尷尬彌散開來,他沒說自己中考時過於緊張,第一門考完之後就上吐下瀉,後面六門都沒考,總分的確只有兩位數。周尋清了清嗓子,似乎想轉移下話題,探出腦袋對上鋪的陳年說道:「班長,你呢,哪個中學的。」
「河邊中學。」等了一會兒,沒人出聲,陳年又補了句:「沒聽過正常,小地方。」
周尋接著問:「中考多少?班長成績應該很好吧。」
「還湊合。」陳年不太想搭話,說出來才發現這三個字很裝X。
旁邊的吳勇又「嘖」了一聲。
宋寬下鋪的錢程冷不丁嘲諷了一句:「考太好了,說出來怕嚇死我們這些學渣。」
陳年想說:「嚇死應該不至於,嚇殘倒是有可能,反正已經挺腦殘的了。」不過看樣子這個寢室除了他沒幾個不是學渣的,這話說出來就太欠揍了。
周尋沒想到第一天晚上聊天就聊成了這樣,真是糟糕的開端。但他還是在努力找回,他把接下來的話題對準了陳年對鋪的男生。「你叫游牧歌吧?你呢?你從哪兒來的?」
回應他的是沉默。周尋不太甘心,又問了一句:「你也是市區過來的吧?看樣子像。」
還是沒聲。
游牧歌下面是空床,已經沒有人再讓周尋搭訕了。尷尬的沉默彌散了良久,聽到吳勇冷笑一聲,「這寢室有點意思。」
吳勇說完就再也沒有人說話了。
陳年借著從過道透過來的光,看到對鋪的游牧歌枕著被子斜躺在床上,耳朵上帶著一副碩大的耳機,拿著電筒在玩什麼,把自己完美地同這個世界隔絕開來了。
平時陳年一般還是會維持住表面的友好,但今天晚上的話題,陳年實在不喜歡,因為顯得自己像個傻逼。
銅景中學在銅景鎮上,在縣裡排第二,第一是縣一中,第三是職高,全縣就這三所高中,如果全市拉開來排,銅景只有倒數的份。
但是這個中學有其獨特的招生理念,年級前一百名基本都是從各地的初中花重金挖過來的,比其他中學的獎學金給得多得多。除了中間一小部分是自己願意考進來的,後面多數是沒上線交錢來讀的。全市的高中都有利價生,但是銅景收的格外便宜。到高三時老師再努把力勸退不少,竟然還有些升學率,甚至靠著他們的前一百名,每年都有二十來個上重點的。所以中學雖然爛,但是名聲在當地還湊合。
陳年就是為了那筆對於他來說堪稱巨額的獎學金來的---三萬。
是的,為了錢,他什麼都可以忍。爛學校,水平稀鬆的老師,層出不窮的傻逼同學···他都可以暫時忍著,他可以告訴自己:「不怕,還有錢。每學期給三千,高考考上985結最後的。每學期的學費生活費都充裕,畢業時還有點錢念大學能緩衝緩衝,挺好。自己只需要想學習就行。」但是,今天他才得知,每學期的三千不是學期前給,而是期末才給。
寒假打工三個月,交完學費買了點日用品,他身上就剩下六百塊。六百塊,無論如何撐不了一學期,頂多只夠兩個月。而這種小破地方,別說找兼職賺錢,找全職都沒地兒找去。這讓陳年十分焦慮,還顯得自己很傻逼,因為他對金錢的直觀喜愛,拒絕了學校另一套包食宿發生活費的方案。
另一個不好的消息是上午年紀主任告訴他的---今年銅景中學沒有實驗班了。以往那些從其他學校重金挖過來的學習成績好的學生會集中在兩個實驗班,配備全校最好的師資,享受最好的住宿,連放學時間都會早十分鐘,方便這些大腦發達四肢簡單的學霸們搶飯。這也是陳年來這兒的決定因素之一。
但是今年市區的一所重點中學因為分實驗班被家長們聯名去教委舉報了,為了大家得到公平的教育機會,這種分好差班的行為被勒令取消了。現在風頭正緊,學校不敢再有動作。要等到高二分文理科時,才能分實驗班了。
得知這個消息,陳年腦子裡空白了一下。除了被忽悠的憤怒,更多的是無奈和委屈。這他媽的都是些什麼破事,全讓他趕上了。
通過今晚寢室寥寥的談話,他也做出了個大致的判斷,周尋明顯是個不會看眼色的話癆。他旁邊的秦東陽是個典型的軟蛋、受氣包。吳勇、宋寬肆無忌憚的態度明顯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的「壞」學生。而那個程潛,心眼小嘴巴欠,多半是個陰陽怪氣嫉妒成性的傢伙。最後那個游牧歌很難評價,不過盡量離遠點是沒錯的。
陳年覺得自己自己天天都要跟這些人為伍,真得好好練練忍者神功了。
3.
時間已經不早了,寢室其他人基本都開始進入睡眠,能聽到他們舒緩下來的呼吸。陳年努力醞釀著自己的睡眠,希望能在呼嚕聲想起來之前入睡。生活規律的人,一旦錯過來最佳睡眠時間,就很難入睡。
他讓自己努力不再想其他的事,默默背著他剛剛用mp3聽的一段英語。mp3是他用打工的錢買的,300塊。當時想到自己開學了錢就會很充裕,如果知道錢會這麼緊張,即使需要,他也不該買。以前那個錄音機倒騰倒騰也還能用。但是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他聽到對床的游牧歌趴下了床,用個電筒照著去了衛生間。他等待著游牧歌上完廁所回來接著睡,但聽到水龍頭嘩啦啦響的時候,他才明白過來這神經病在洗澡。半夜一兩點了,他一直沒睡,這會兒才起來洗澡。雖然還有暑熱,但是這大半夜的洗涼水澡也夠刺激,這人腦子裡的水估計就是這麼進的。
雖然聽得出來游牧歌還挺注意的,在洗澡之前關上了廁所和陽台的門,鑽進室內的水聲並不太響,要不然其他人也不會沒醒。但是陳年那點淺淺的瞌睡被這一通攪合,真是消失的乾乾淨淨一點沒剩。要是完全清醒了也好,可是這種失眠的感覺就像腦子裡裝了一灘鼻涕,粘稠發緊,思緒混亂,用腦子干點什麼是不可能的,只剩下睡不著的焦慮。他耐著性子,強壓焦慮,等著游牧歌洗完他那個漫長的澡,陳年覺得起碼過了一個小時。怎麼會有男的洗這麼久,在廁所摸黑拔腿毛么。
終於出來了。陳年舒了口氣,一會兒重新再睡一次吧。他這麼想著,卻發現上床的游牧歌並沒有關電筒。光雖然不太亮,也沒對著這邊,而且陳年也不怕光,但是他還是不能安心入睡,他總覺得這個半夜腦子進了水的神經病一會兒不定還會幹點什麼會把他吵醒的事。對待失眠這種事情,陳年算是很有經驗,一般再被吵醒過兩次之後,他就這一整晚別想再睡了。
他覺得自己又耐著性子等了活像半個世紀的半個小時,對面的游牧歌絲毫沒有關燈睡覺的打算。他覺得自己再不睡情緒可能要奔潰了,才輕輕開了口:「同學,可以把手電筒關了嗎?有光我睡不著。」
據陳年對游牧歌這種渾身散發「離我遠點」氣息人的理解,對方多半不會理他。但他明顯感覺到對面直直盯了他起碼一分鐘,就在他做好被懟的準備時,游牧歌啪熄掉了電筒。
但陳年飛走的瞌睡依然沒有再次臨幸他,一晚上迷迷糊糊,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睡著了那麼一兩個鐘頭。睡得死沉死沉的,以至於室友們起床收拾他都沒聽見,直到人走光了最後走的那位大聲地把房門砸上,他才一個激靈地坐了起來,恍惚了三秒,定了定神,看了眼時間,還差一刻鐘上課。媽呀,陳年嚇了一跳,他可不想第一天正式上課就遲到,好歹是個一班之長,更重要的,他是個很自律的人,自律得甚至有些強迫症,如果一大早就遲到了,那麼這一天就都不夠完美了,這種不完美就是熬夜多學習兩個小時也補不回來。所以,他飛快地套上襯衣和牛仔褲,磕桌子踢板凳地衝到陽台,用牙刷胡亂地在嘴裡捅了幾下,洗了把冷水臉就往門外沖了出去。
起床時他看了一眼,他並不是寢室最後起床的人,對面床上的游牧歌也還在床上,這讓他冷靜了些許。陳年正準備叫他一聲,卻發現他其實已經醒了,正趴床上看小說。這人真神奇,他不知道快遲到了么。陳年在拉上寢室門的一霎那,從門縫裡看見幾乎是同時斜上方的游牧歌把被子一把抓過頭頂,重新睡下了。此刻,一路往教室狂奔的陳年心裡只有兩個字:牛逼。
沒吃早飯,一陣狂奔,隔著教學樓還有五十米遠的地方,他就聽到了鈴聲,還是遲到了。一鼓作氣衝到教學樓大門就被值日老師伸手攔住了。厲聲問道:「第一天就遲到,膽子不小啊。叫什麼名字?哪個班的?」
陳年低下頭,用充滿懺悔的聲音說:「陳年,6班的。」
值日老師擰著眉頭上下打量了他好幾圈,又抬手看了看時間,說:「遲到了一分鐘,今天就算了,先進去吧。」
陳年抬起頭,:「哎,謝謝老師,以後保證不遲到了。」順便贈送給值日老師一個好似看到久別情人式的燦爛微笑,絲毫不在乎對方是個四十多歲的油膩大叔。
另外兩跟他一起被攔下來的學生看得一臉吃驚,最後終於得出「男人都是視覺動物」的結論,哪怕一個中年大叔也樂意長得好看的小帥哥開個後門。
剛跨進大門,陳年的笑容立馬就消失了,臉色有點冷,好似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波紋消失過後,便沒了石子的蹤跡。
到教室坐下後舒了一口氣,雖然今天的開始比較糟糕,把接下來的時間安排妥當還可以彌補一些。剛把書掏出來翻開,他就眉頭一皺。沒吃早飯,加上一通狂奔,剛一消停,他的胃一陣強烈的反酸,灼得火辣辣的痛,然後身上開始出冷汗。他不得不一隻手按住肚子,一隻手扶著腦袋,同桌張少傑發現了他的異常,問:「怎麼了?肚子疼?」
陳年低低地哼了一聲:「嗯,胃疼。」
「怎麼辦?送你去校醫?」
「不用了,過勁就好了。」陳年擺擺手。
「餓的啊?我給你找找誰有吃的。」
張少傑前桌的波波頭女生轉過頭,給陳年扔了個麵包,低聲說道:「吃吧。我今天給汪琳帶的,結果她自己去買了。多的。」
陳年低聲說了句:「謝謝。」就撕開麵包咬了起來。
女孩又往前排傳了個紙條。一會兒又給陳年扔了盒牛奶。
陳年也沒客氣,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班主任正好走了進來。剛才混亂的聊天聲音立馬變成了假模假樣的讀書聲。班主任沒說什麼,轉了兩圈就出去了。
過了幾分鐘,陳年的胃緩和一下了。其實他平時生活挺規律,很少胃疼,如果不是昨晚沒怎麼睡,加上沒吃早點和劇烈奔跑,也不至於這麼狼狽。他看了前面女生的背影一眼,想起來這是昨天叫「錢」的同學,想著待會下課了起碼把早餐的錢給她。順眼看到自己前面的空桌子,心裡嘖嘖兩聲。低頭看書了。
下課把錢給「錢」的時候,女孩表示不用了。
陳年說:「這多不好,你是好心,這就已經很感謝你了,你不要錢的話,我還真是無以為報了。」
齊研的臉刷地紅了,急忙說:「不用不用。」也不知道是說不用還錢還是不用以身相許。頓了一秒又補了一句:「本來是多餘的,你不吃也沒人吃了。」把錢推了回來。
「你再推兩次咱倆就要打起來了,第一天上課不太好吧,周圍同學都看著呢。」
齊研用餘光掃了掃,果真近處的幾人看了過來,她臉更紅了。只好接了過去。「哎,麵包是三塊。」
「還有牛奶呢,你替我給那個同學道謝。」說著指了指坐在前排中間的女生。說完陳年對她兩眼一彎。
齊研頓時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滯了兩秒。
4.
游牧歌第二節化學課上了大半節課的時候來了。
化學老師是個精幹的中年女人,頭髮衣服都一絲不苟,說話聲音洪亮,氣勢十足。走進教室還沒說話,先猛一拍桌子,說道:「我叫張治平,希望我們接下來一年好好相處,如果處不好,那可能你們的日子會比較難過。多的不說了,現在開始上課」。就這麼自顧自地先給了6班一個下馬威,把全班震得鴉雀無聲。
不過課的確講的好,邏輯清楚重點突出,很厲害。正當她在黑板上寫分子式的時候,教室前門砰一聲推開了,全班所有目光集中到了門口,游牧歌頂著一頭濕漉漉還在滴水的長髮,淡然地走上講台,從她身後繞到自己座位上。從距離上計算,這是最優選擇,但是從態度上,這他媽就是示威——老子遲到了咋地,遲到還大搖大擺從你眼前走了進來。
張治平大概看呆了,自己一向以嚴厲著稱,再混的學生也得給她三分面子,所以直到游牧歌已經坐下並掏出濕巾擦了兩遍桌子了,她才反應過來,說了一聲:「剛才進來的,站起來。」
游牧歌停下手裡的動作,懶洋洋地站了起來。張治平聲音不大,但威懾十足地說了句:「滾出去。」
只見游牧歌一句話沒說,又按原路,繞過講台時張治平擰著眉頭還給他讓了讓,出去了。出去也並沒有停下來了,一路走了,過了一會兒就從窗戶里看他散步似的走到操場上去了,到操場邊的一個大黃角樹下停下來。
操場跟教學樓並不在同一平面,教學樓地勢低一些,操場正與六班所在的二樓齊平,中間隔著幾米寬的過道。黃角樹在教學樓斜對面,從前排的窗戶看不見,後三排則看得清清楚楚。大黃角樹直徑得有一米,九月正式茂盛的時候,樹蔭遮住了小半個操場。這時候正上課,就游牧歌一個人站在那兒,兩個手肘撐在操場邊上的鐵欄杆,帶著耳機,仰著腦袋,一條長腿斜站著,另一條向前弓著,踩在最低一級的欄杆上。不得不說這個姿勢很隨意也很帥氣,要不然後排的姑娘們全伸長了脖子往外看。
教室里嗡嗡開始議論,同樣坐在後排的宋寬對他前面的周尋說:「嘖,地盤還沒踩熱乎呢,就這麼拽,有他的好戲看。」
張治平突然又猛一拍桌子,議論聲重歸於靜:「誰是班長?」
陳年只得無奈地站了起來:「我是。」怎麼什麼事都能攤上自己。
「剛那個學生怎麼回事兒?為什麼沒有按時來上課?」張治平問道。
「他在寢室睡覺呢,睡醒了才來唄」和「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他媽。」這兩個聲音在陳年腦子裡徘徊,但優秀的班長總能壓制住自己的真實想法,態度良好地說:「可能身體不太舒服,才開學對環境不適應,范老師應該知道。」范老師是班主任,這麼一說算是給了張治平個台階,順便也提醒她這種事是班主任的麻煩,任課老師好好講你自己的課就得了,管那麼多閑事。
張治平語氣緩和了一些,「那你坐下吧。記得給老范報告,一個班的紀律成啥樣了,好紀律是學習好的前提,一粒耗子屎壞了一鍋粥,要重視這個問題。好,我們開始上課。」
話剛落音,下課鈴響了。
是的,范雲應該知道的。
昨天下午陳年來得挺早,一到教室門口看見范雲和一個漂亮的女人在門口說話。他認識這是游牧歌的媽媽,上午在寢室就已經見過了。
陳年提前了兩天就報道了。第一天弄好床鋪之後,第二天早上則去鎮上逛了逛,花了半個小時,在確認這的確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之後,他就悻悻地回來了,剛到寢室就看到了靠在門框上拿著新款PSP揪著眉頭玩遊戲的游牧歌,和在床上給他鋪床的女人。女人看起來挺年輕,個子高挑,非常漂亮,但一眼就能看出是母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女人看見有人回來,從上鋪敏捷地下來,跟陳年打招呼,聊天。並熱情地拿出裝零食的袋子一再讓陳年拿點,陳年瞟了一眼,全是進口零食,但他並沒有伸手。女人接著說他們市區過來的,指著游牧歌說,「以後你們就是室友了,他第一次住校,還麻煩同學之間多多關照。」陳年趕緊介紹自己,並說都是互相幫助,不用客氣。女人拉著游牧歌過來跟陳年打招呼,游牧歌一把扭開了女人的手,說了句:「煩不煩。」轉身走了,留下女人很尷尬地說了句:「臭小子叛逆期有點長,脾氣不大好。不過他心眼挺好的,人也單純,一個寢室接觸得多,你們肯定會成為好朋友的。」陳年未置可否,附和著笑了笑。心想,大媽你是從哪裡看出來我跟你兒子能成為好朋友的,難道我看起來像個受虐狂么。
他正準備直接進教室,卻被范雲叫住了,讓他在旁邊等一下,有事跟他說。他就站在一米外的地方,看著高挑的女人和矮個班主任說話,很像白雪公主和七分之一個小矮人。
女人說:「范老師,我們游牧歌第一次住校,可能很多地方不太習慣。而且小男孩嘛,脾氣有點沖,喜歡跟人對著干,有時候很煩人,這小子吃軟不吃硬,其實這時候給他順順毛就好了。我在廣東那邊,家裡也沒有其他管事的大人了,請您多多擔待一點。」
「都是做父母的,你的心情我也理解。我對學生都是一視同仁,也盡量照顧。不過教育這種事還是得學校家庭相互配合的。」
「是是是,您有事隨時聯繫我就是。我對他也沒什麼要求和期望,在學校能平平安安的把高中念完就行,學習成績什麼的全憑他自己高興吧。只要他不妨礙其他同學,老師也不用對他要求太高。」
聽到這裡范雲眉毛跳了跳,現在的家長都恨不得跟老師說,只要能提高我孩子的成績,十大酷刑隨便您上,老師都得趕緊解釋,不不,我們現在都禁止體罰的。竟然還有主動提出孩子成績不要緊的。
范雲清了清嗓子:「學習這個事情的確主要還是靠學生自己,但是到學校的主要任務還是應該是學習,這個態度還是要放端正的。」
女人又客氣地說了幾句,主旨都差不多。陳年覺得有點神奇,雖說什麼樣的父母都有,陳大春也從不管自己的學習,但是在他沒話找話時,還是會喊口號似的叮囑陳年一句:好好學習。
陳年等了快二十分鐘,女人才說完,然後看了看陳年,面露難色,猶豫了幾秒才走了。陳年正等著班主任有什麼重大決策要告訴他,結果范雲直接說:「沒事了,你進去吧。」陳年恍惚了一秒,立馬明白過來了,老范把他留在這裡是為了阻止女人掏紅包。嘖嘖,看起來挺面善的小男人,心眼也不少嘛。不過轉念一想,現在這麼高風亮節的老師恐怕也是鳳毛麟角了。范雲的身軀頓時在陳年俯視的視野里拔高了一厘米。
陳年已經跨進教室了,卻又被范雲一把抓了出來。「對了,你來當6班的班長,可以吧?」
「啊?」
「啊什麼啊。就這麼決定了。」
「哦。」
「好好乾。還有你的成績,這事找時間我們聊聊。」說完想拍拍陳年的腦袋,結果發現夠著費力,換成拍了拍肩。
5.
上午最後一節是數學課,數學老師王毅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剃了個近乎光頭的毛寸,穿著緊身黑體恤,剛上五分鐘課就看他嗞嗞冒汗,現在整個後背都汗濕了,魁梧的身材和肌肉特別明顯。但是跟他黑幫大佬的外形相距甚遠的是這人十分啰嗦。下課鈴都響了兩分鐘了,他還一點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要知道放學的這兩分鐘對於學生來說是十分重要的,這意味著你有沒有機會參與食堂葷菜的競爭。
儘管王毅擁有駭人的外形,下面的學生也不禁開始焦躁起來。足足過了十分鐘,王毅才說:「今天先到這裡吧,」話未落音,坐在靠門口的學生已經抓起飯盒炮彈般沖了出去。張少傑拉了拉陳年:「走,吃飯去。」
「你先去吧。我把這題先做完了。」陳年頭也不抬地說。
「晚了沒菜了,要不要我幫你先打,你一會兒來我們寢室拿?」張少傑住403,在陳年他們隔壁。
「不用了,你快去。」
張少傑抓了抓腦袋,和另外兩個男生一起走了。陳年吁了一口氣,自己窘迫的一面並不想讓同學看到。今天早上的牛奶和麵包已經超額了。
等他做完手上的題,再磨磨蹭蹭地收拾了一下,二十分鐘已經過去了。走到食堂時,窗口已經沒有隊伍了,大媽們很悠閑地拎著勺聊天。他先去打飯的窗口打了六毛的飯。三毛一兩,其實就是一大勺。兩大勺,陳年覺得自己也足夠了,反正食堂的飯就那樣,跟飼料似的,就填個肚子。他走到打菜的窗口,大部分菜都見了底,他要了一個土豆絲,本來打算再要個豆腐,結果大媽把剩下的那點土豆絲全給他了,連湯帶水的兩大勺,還衝他一樂,露出個十分慷概的微笑。陳年看著快從從飯盒邊緣溢出來的菜汁,眉頭揪了揪,趕緊把蓋子給蓋上了,端著飯盒往寢室走,眼不見,心不煩。
這會兒學生大部隊都還在食堂坐著吃飯,路上的人不多,他想快點回去,趕緊吃完上床補個午覺,一路匆匆忙忙。剛走到宿舍樓下,一個從宿舍飛速往下竄的身影撲面而來,他趕緊往旁邊躲了躲,躲開了正面的撞擊,不過右肩還是被狠狠撞了一下,人往後退了兩步站穩了,但是手裡的飯盒已經落到了地上。對面的學生也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回過神來趕緊道歉,連說了一串對不起,並打算替他把飯盒撿起來。陳年擺擺手,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沒事,我自己來吧。」學生看了他一眼,飛快地往前跑了。
這麼急,趕著去投胎吧,不對,按順序應該先是趕死才對。陳年小心翼翼地把飯盒撿起來,還剩了半盒沒撒出去的飯。
他端著湯汁沾了一手的飯盒,回到寢室,還沒人回來。他坐在游牧歌下鋪那張空床上,揭開蓋子,慢條斯理地往嘴裡扒了一口飯,嚼嚼,吞了,怔怔地望著眼前那飯菜汁混在一起的半盒午飯。突然站起身來,舉起飯盒往陽台上猛地砸去,不鏽鋼飯盒磕在瓷磚地面上,發出巨大的聲音,飯粒和土豆絲撒的一個陽台上都是。他又站了半分鐘,從門後拿出掃把和拖把飛快地把陽台清理乾淨了,然後撿起飯盒狠狠砸進了垃圾桶,才重新坐回空床上。
坐了有幾分鐘,有人開門回來了,他抬眼一看,是游牧歌。陳年輕輕嘆息了一聲,起身去了牆角的垃圾桶,把飯盒撿了起來,到陽台上洗著,一邊感嘆,幸虧當時買了不鏽鋼,這也才摔癟了一個角,毫不影響其使用。
陳年洗乾淨飯盒進來時,正好迎到游牧歌詫異的眼光。陳年眉頭挑了一下,一臉詢問的表情看著他。
游牧歌皺了皺眉:「你從垃圾桶里撿飯盒?」
「啊。怎麼了?我自己剛才扔進去的。」說完他也沒顧得上游牧歌有什麼表情,迅速爬上了床,得趕緊睡個午覺。
一會兒有人進來了,一會兒又有人出去了,陳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聽著,還沒睡著就醒了,餓醒的。他翻身下了床,尋思著得去找點吃的。食堂這會兒已經關門 了,得下午六點才開。他來到學校里的小超市,轉了一圈,挑了個價格最低個頭最大的麵包,按了按肚子,感覺都快能按到後腰椎了,就又拿了根熟玉米。付錢的時候,陳年為自己中午一時衝動把剩下的半盒飯砸了的行為感到十分後悔。幹什麼也不能跟錢過不去是不是。
他一口玉米一口麵包地溜達到操場上,這會兒時間還早,烈日正盛,四周一個人也沒有。他溜達到了那棵大黃桷樹下,靠在欄杆上吃東西。這個地方確實不錯,濃密的樹蔭加上過道里吹過來的風,很涼爽,沒過一會兒陳年身上的汗就被吹散了。從葉縫間漏下來的光斑,有種破碎的美感,陳年仰起頭,眯縫著眼睛看了看頭頂在陽光下綠得發光的樹葉,樹冠外是藍的能擠出染料的天空。又覺得生活還挺美好。除了硬邦邦的乾麵包,他瞥了一眼旁邊的黃桷樹,總覺得那突兀的樹皮應該跟自己手上的麵包是一個味兒。
吃完他進教室又爬了一會兒,直到下午上課的預備鈴響了,才伸伸懶腰打了個呵欠。
張少傑問:「中午都沒回去啊?一開學就這麼拼?」
「寢室吵沒睡著,教室還安靜些。」陳年揉了揉眼睛。
「那個游什麼的是不是你們寢室的?」張少傑指了指陳年前面的空座位。
「嗯。」
「他下午又不來了?」
陳年剛想說不知道。前面的波波頭轉了過來:「班長,游牧歌跟范老師請假了嗎?他是不是生病了啊?」
「誰知道呢。」
「喲,錢兒,你還挺關心他?」張少傑調笑了一句。
「是啊。他早上不是才被老師批評了,下午還有班主任的課呢,被逮住了就完了。」張少傑面帶微笑地看了齊妍好一會兒,齊妍才反應過來,「哎,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同學之間要互相幫助···不是,互相關心···哎,我不說了。」說著滿臉通紅飛快地扭回去了。
張少傑笑得直不起腰。陳年想,這姑娘跟秤砣似的缺心眼啊。
下午第二節是范雲的地理課,快打鈴時,游牧歌進來了,和上午一樣,從前門繞過講台,雙手插兜,低著腦袋晃到座位上。沒急著坐下,皺著眉頭看了下桌子上從前面傳下來的作業本,這是昨天范總要求每個人寫的學期規劃。游牧歌謹慎地伸出兩根手指,在幾個作業本里翻了翻,捏出了自己那個塞到抽屜里了,然後還用那兩根手指把其他的推到了地上。然後照例抽出幾張濕巾,來來回回地擦桌子。
等上課鈴響了,齊研走到座位上,才把過道上那一堆本子撿了起來,拍了拍往後面傳了下來。等宋寬拿到自己的本子發現上面好幾個腳印時,拎著本子,吼了一句:「那個傻逼給老子踩這樣了,眼睛長來吃屎的。」
後面幾排聽到他話的人回過頭看了一眼,誰也沒說話。陳年心裡琢磨:同學,你這邏輯不對啊,眼睛怎麼能吃屎呢。
大概只過了十分鐘,游牧歌就爬到他擦得錚亮的桌子上睡著了。別人的桌子上或多或少堆著些書,只有他的桌子收拾得分外乾淨,什麼也沒有,趴在上面感覺十分寬敞。一節課下來,范雲也沒說什麼,等到下課了,才到游牧歌座位旁邊,輕輕敲了敲他的桌子,看游牧歌直起了身體,才溫和地說:「跟我去趟辦公室」。游牧歌捏了捏眉心,頓了幾秒,才站起來跟在范雲身後晃了出去。
後面傳來幾聲幸災樂禍的竊笑。只有陳年心想,糟糕啊,這個班主任雖然心眼不少,但是脾氣太好,管不住這些學生啊,感覺以後會有不少事落到自己這個班長頭上。
經過昨天晚上不怎麼順利的夜談,今晚寢室的氣氛低了很多,大家都自顧自的在玩自己的,除了周尋這個話癆。開始只是和隔壁的秦東陽在下面嘰里咕嚕小聲地說話,一會兒就忘了昨晚的釘子,又伸個腦袋對著游牧歌問:「哎,今天班主任叫你去幹啥了?」
陳年往游牧歌的床上瞥了一眼,他趴在床上在寫什麼東西,今天沒戴耳機。隔了 一會兒,周尋的腦袋都失望地縮回去了,游牧歌才悶悶地說了一句:「讓我別上課上一半招呼不打就闖進教室,老師意見有點大。」
錢程冷不丁冒了句:「原來會說話啊。」
陳年對錢程這種喜歡刻薄地擠兌別人的行為十分反感,立馬插了一句:「你不說話真沒人當你是啞巴。」
錢程有點惱火:「你怎麼說話的。」
「你怎麼說,我就怎麼說,擠兌人么,誰還不會。」陳年發現自己十分反感錢程的原因了,這不就是同類相斥么,嘖嘖。
錢程還要再說點什麼,宋款說話了:「吵啥啊,娘們么,你倆出去單挑個。」
陳年第一次覺得宋寬說的不錯,要是錢程再來一句,他立刻馬上當即就翻身下去把他按在床上一頓胖揍,雖然他並不認同拳頭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但因為這兩天糟糕透頂的心情,他相信拳頭絕對是發泄不滿的最佳渠道。
但錢程卻不再作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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