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墓地
我是阿放，在上海賣了三年房，業績慘淡。最近找了個機會跳槽，去了另一家房產中介公司，不過賣的是死人住的地方。
對，我是個賣墓地的銷售。
入行三個月，儘管每天兢兢業業跑業務，喝得醉生夢死，可還是一單生意沒做成，每天晚上只能窩在老小區的隔斷房裡吃泡麵。
「兄弟，好好乾，別抱怨，總會有機會的。」內部飯局上，彼得威拍著我的肩膀安慰道。
彼得威，200斤，禿頂，大腹便便的油膩中年人，前段時間跟我一塊入行。
彼得威這段時間順風順水，客戶多如牛毛，一夜間成了公司的當紅銷售明星，成了我們組的銷售組長。剛聽說了，這貨在浦東買了套新房，很快就要結婚了。
「彼得威，你是怎麼做到這麼高的業績的？」我不甘心地問。
彼得威神秘地一笑，什麼也沒說。
真尼瑪小氣啊。
這天早上上班的時候，有一對中年夫婦紅著臉跑到公司來了，說要找彼得威。
這對夫婦還攜帶著一個巨大的黑色包裹。過了會彼得威從他的辦公室走出來，領著那對夫婦就下樓了。我起了好奇心，佯裝出去跑業務，跟著他們走到一處廢棄的工地。
我躲在柱子後面，向前方看去。
那對夫婦竟然跪在了彼得威面前哭，一邊哭一邊從那黑袋子里拿出紙錢來燒。
「這貨中邪了嗎？」我吶吶自語。
我聽到彼得威說：「二位，人是不能復生。這頭七過後吶，咱後人也得記著先人。心裡要是想著先人了，就過來找我。」
那對夫婦同時點了點頭，起身走了。
彼得威站在那點了根煙，又接了個電話。
「喂，哎，黃哥啊……哎，好勒，今天頭七是嗎。現在就有空，你過來找我吧。」
彼得威踩滅了煙頭，邁著巨大的步伐走了。
我偷偷跟了上去，這次是在個正待拆遷的危樓里，三個漢子一一下跪，泣不成聲：「爸，孩兒們不孝，上海這地價太貴了，只能讓您老委屈一下了，您老在那邊要好好的啊。」
紙錢，依舊在燒紙錢。他們在祭拜。
那天回來後，我準備明天問問彼得威究竟怎麼一回事。
然而好幾天了，彼得威一直沒有出現。
人事部的同事告訴我，彼得威請了病假，在家休養一段時間。
「啥病啊……」我問。
「不知道啥毛病。前幾天跟他視頻來著，暴瘦了一大圈，挺嚇人的。」他說。
我決定去看看彼得威。
坐了一個小時地鐵，我趕到彼得威家。
他一開門，我差點就嚇懵了。
短短几天，彼得威就暴瘦如柴，全身就跟被榨乾了似的。
我跟他走進了門，坐在沙發上。彼得威看上去毫無神采，就像是具屍體。
我陷入震驚中，說不出來話。我們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會，彼得威才嘆了口氣，悠悠地說：「你看我新買的這房子不錯吧。精裝修均價8萬，120平，總共花了老子快1000萬！」
「彼得，說說究竟怎麼回事。那天我看到有人在你跟前下跪，那是咱公司客戶吧？」
「對，你沒看錯。」他又嘆了口氣，「都是我咎由自取。」
「怎麼？」
彼得威說：「我這三個月給公司賣了快五百塊墓地。」
我震驚了：「哥，那些墓地都在哪？」
彼得威慘笑一聲，指著自己乾癟的肚子。
我：「在你身上？」
彼得威：「在我體內。」
我：「怎麼做到的？」
彼得威：「阿放。我們來的時候都搞錯了。其實我們這家公司前身是家科技公司。」
我：「這我知道。然後呢，你想說什麼。」
彼得威：「現在上海地價太貴了，一塊墓動輒5到10萬，誰丫買得起啊。所以咱公司技術部前段時間搞了個beta版本的人體墓地項目。我主動參與了測試。」
我：「人體墓地？那是啥玩意兒？」
彼得威：「簡單來說，就是在人體裡面造一座微小的墓園，然後將客戶們家人的骨灰倒進去，以納米級工藝在人體器官里造出墓碑，刻字什麼的。這樣整個墓園就完善了。」
我：「還有這麼一回事？為啥就不能在上海外面買個墓呢？」
彼得威：「這就是市場。留個念像唄。他們懶，在上海工作，隨時都能掃墓多好，顯得孝心。我反正又不離開上海。客戶隨時回訪，免費探訪。他們要是想我過去，我也能開車過去，方便。哦！我還會提醒這幫人哪天是祭日哪天頭七呢。」
我：「我還是不明白，那咱直接把人埋在公司後花園不得了，幹啥要放活人體內。」
彼得威：「這你就不懂了。一當然是噱頭，二，對於客戶來說，他們死去的親人在一個活人身體里，也等同於他們還活著啊。是這麼個念想。」
我：「這什麼狗屁邏輯！……所以你現在身體里住著很多死人？」
彼得威：「也不多。幾百個吧。」
彼得威從手機相冊翻出張照片。
是個人體內部的透析圖。果然這傢伙肚子里各個器官里裝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方塊盒與微小的墓碑。
彼得威：「咱這每個位置價位還不一樣。五臟六腑風水也不同。金木水火土你懂不，反正貴的不超過8000，位置偏點的才2888。多便宜啊。」
他唏噓了一會：「唉，但是我說了是beta版本，有副作用。現在我身體差不多完了。公司讓我趕快躲著，別讓客戶們知道他們買的活體墓地快不行了。」
我：「那咋辦啊，取出來吧……不過，取出來放哪是個問題。」
彼得威：「是啊。」
我興奮地說：「咱們可以外包出去啊。找個小夥子做這活。給他點分成。」
彼得威看了我一眼，豎起大拇指：「高，真尼瑪高。」
我：「你這樣子也沒法跑業務了。事情交給我了，我要三成就行。」
彼得威：「成。咱們趕緊的找個倒霉蛋干這事兒。快救救我。」
從彼得威家出來，我覺得異常興奮。想到未來能收到的大把鈔票，我差點幸福地暈過去。
我很快就能在上海買房了呢，美滋滋。
（完）
寫故事的公眾號：阿放先生 （ID：Blacks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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