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字如面 | 如果道理都是錯的，但你這個人是對的，那就算對吧

感謝粉絲「什麼都可以」的來稿：

現在的他正在隔壁睡著，我趁這個時候開始我今天的日記，記下來不會忘，以後好慢慢講給他聽。

算一算從大一到現在我們認識10年了，我至今仍記得我一個人跑去重慶上大學，拎著暖壺去報到的時候在門口碰到負責接待的他。

他叫劉家明，是我的同班同學，也是我故事的主角。就是這樣一個剃著圓寸的高個子男生，竟然會和我發生這麼多故事。

我長相還算清秀，只是童年爸爸媽媽終日忙於工作，我很少與人交流，久而久之就落下了口吃的毛病。從小到大，大家都會因為長得乖認識我，但在我開口之後就會笑，忍住不笑的人，也會拿我的缺陷當成飯後談資，但家明是個例外。

從在大門口接待了我之後，他就是知道我有口吃的，幾乎沒和我說什麼話，我見慣了嫌棄我的人，便想當然地把他也歸為那一類。到一個新的環境總少不了班會上的自我介紹，每次我的發言都會以尷尬告終。

"我......我叫林......林月，很......很......很高興......見......見到大家......"

只一句話我的臉就憋得通紅，前三排的幾個女生也笑得前仰後合，我又成了笑話。班會結束我第一個跑出教室，家明跟出來叫住了我：「我和......和你......一樣的，你......你願意和......和我一起練習嗎？」

信息量太大，五秒之後我才回過神來，他竟然和我一樣！我立馬答應了他，就像醜小鴨在天鵝堆里終於找到了同類。

從那以後，我們每天都在操場練習對話，他一句我一句，我在慢慢進步，他也是。大一結束，我已經可以正常和大家交流，只是說的有點慢。從那以後，我變得開朗，我有了朋友，越來越多的朋友。

後來，我的朋友告訴我，高中時候的家明是演講冠軍。

當一個人一直不被上天眷顧，突然有人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善待和溫暖，愛慕和感激就在心底深深地紮根了。

大二那一年，他進了國旗班，我去了健美操隊。他說他加入國旗班首先因為自己180的身高，其次就是升國旗時強烈的民族自豪感。我加入健美操隊原因卻很簡單，因為國旗班和健美操隊同時間段訓練。

每周一早晨他都要去操場升國旗，也每次都會看到那個為了引起他注意在隊伍中反覆訓練高抬腿的我。他常嘲笑我：「韌帶都拉不好怎麼跳好健美操？」事實上我是健美操隊韌帶最好的一個，不過他這麼多年都還不知道，我每次要抬快二十次腿才能被他看到。

大二的暑假我寫了人生第一封情書，裡面寫了我從遇見他到喜歡他的心路歷程，還有幾句用來湊數和渲染氣氛的情歌歌詞，現在也記不太清了，就記得我緊張過度忘記了寫上他的名字。那封信我在衣櫃里放了整個暑假，開學塞進書包的時候上面還有松木和洗衣粉的香味。

大三開學第二周，又是照常的周一訓練，我借口身體不舒服在旁邊草坪休息，他沒有看到我，就在訓練完拿了單杠上黑色花紋的書包離開了操場。

下午的游泳課我偷偷把信封放進早上的書包，在隊伍最後進了游泳館。等待的日子總覺得漫長，好不容易盼到上課見到他，他卻沒有任何反應，像壓根沒收到那封信一樣，倒是他旁邊的男生有些害羞，晚飯的時候還主動坐我旁邊。

你們說好不好笑，老天爺童心未泯，就愛捉弄人。事實證明他的確沒收到那封信，早晨的書包是借室友的。我的第一次表白成了烏龍，可能老天爺不想讓我太早和他在一起吧。

我把那個男生叫出來解釋了一下，美其名曰：「這只是一次真心話大冒險，我選了大冒險，實在抱歉啊！」

忘記了我是怎麼尷尬地從那個男生身邊走掉的，只是從那以後我都沒再活躍在家明和他室友的視線範圍內，一開始不敢出現是怕尷尬，後來聽說家明交了女朋友，不敢出現是怕心碎，天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社交軟體也算是個好東西，我之前總覺得有許多事情要做，忙起來眼裡只有工作，聊天是虛度光陰，但工作原因又不得不有一個微信號，好像現在這個時代有一個社交賬號才算不和社會脫節。

習慣了機械化的忙碌生活，直到11月被拉進大學班級群，見到了列表裡他的頭像，我快暮年的心才重新年輕起來。他的髮際線有點高了，身板卻仍舊筆挺。我一直期待他第一句會跟我說什麼，可打我進去之後他從沒在群里說過話。

群里第一個和我聊天的人我和他都很熟悉，就是當年收到我情書的那個老兄，他告訴我家明在老家。我以為家明回家探親了，卻被告知他國慶節因為救一個落水的孩子，頭撞到了石塊，現在還在昏迷，已經轉到老家的醫院養病了。

我被嚇了一跳，但沒太意外，家明年輕時候本就是一個很正的人，時間能改變一個人的閱歷、容貌和財富，但改變不了品行，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會毫不猶豫做出一樣的選擇。至於家明女朋友，那個老兄告訴我她在家明出事一個月的時候離開他了，借口家裡不同意。

我當天就買了去家明老家的火車票，一待就是一個多月。我一個人扛起了照顧他的任務，不覺得累，反而很充實。他一直在睡著，不過醫生說他的狀態已經在慢慢變好了。我這幾天就有預感家明可以在新年到來前醒過來了，我就快能夠當面和他說說話了。

等他醒了，我要讓他陪我去我生活的城市走走，那裡到處都是我這些年獨自生活的記憶，我還要他陪我去我們讀大學的重慶，假裝我當年的情書沒有塞錯，然後去巷道里的蒼蠅館子，點個火鍋配上二兩江小白慶祝我們重返二十歲。

你們可能在疑惑我要待多久，我這次回來可沒打算離開他，他是我唯獨喜歡過的人，是在我被孤立被冰凍時來溫暖我的人。我不是小孩子了，說的話不摻假，做的決定不後悔。

許多同學勸我放棄，他不一定醒得來，也不一定會喜歡我。我懂他們說的，我也有我的道理。遠離他的那些年我並沒有更快樂，反而是一種缺失，現在的我有他陪伴，也有盼頭。

愛情這種東西誰又能說出對錯呢？他們覺得我錯就隨他們吧。如果道理都是錯的，但你這個人是對的，那就算對吧。我有信心等到他醒過來，也有信心他會接受我。

天亮了，新的一天我依舊要期盼他快點醒過來，每天的話我都是用筆在說，字寫得再丑他也不會嘲笑我，不過我倒是希望他能嘲笑我。一個人生活的那些年索然無味，人生有牽掛才有樂趣，無奈我的牽掛是他這個瞌睡蟲。

就寫到這兒吧，我要去照顧他了，借這裡和他說句話吧，希望他能聽到。

家明，睡了這麼久，語言能力該退化了，快醒過來，我陪你練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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