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 | 死本身並無意義，但是思考死對於人生確有價值——《靈魂只能獨行》

文/愛啃骨頭的貓咪

托爾斯泰說「要是一個人學會了思想，不管他的思想對象是什麼，他總是在想著自己的死。」誕生和死亡是自然的兩大神秘。我們永遠不可能真正知道，我們從何處來，到何處去。我們無法理解虛無，不能思議不存在。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對「死」有了意識的呢？

應該是在我7、8歲的時候，我爺爺去世。我看到家裡忙碌的大人們在念叨，我唯一的感受是，爺爺再也不能帶我去街邊喝豆腐腦了，再也不能騎小車帶著我四處瞎逛了。我不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只知道他不會再回來。

後來有一段時間，我一直沉浸在對於死亡的恐懼中，每天晚上自己躺在床上會莫名其妙的哭，對於一個不滿10歲的孩子來說，關燈閉眼睡覺是很恐怖的事情，因為害怕會第二天醒不過來，就死了。

我當時想的最多的就是，如果我死了，那麼我就看不到現在這個世界了。如果我死了，別人都在活著，他們做什麼我也不會知道，我肯定會難過。

但那時我不知道，人死了，就沒有感覺了。

後來我開始長大，對於死這個事情不再刻意去想，不僅是因為我漸漸知道「死」不是只有我一個，全世界的人都會死，那麼多人一起可能我就不會感到害怕，但是當時的我沒有意識到除非戰爭否則不可能會出現你身邊的人大批的死去這種事情。也由於學習、生活中的各種瑣事、煩惱充滿了我的腦袋，讓我沒有時間去關心「死」——一件對於我來說還特別長遠的事情。

直到我17歲時父親去世，對於死亡，我好像又有了新的理解。那時候對生命和人生已經開始有一些個人的理解和想法，對於「死」這件事情也看做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從未想過如果是自己身邊最親的人死去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我也反覆的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這麼不幸的事情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我從來沒有想過父母會永遠不死，但是至少應該是等我當了父母，他們因為身體逐漸衰老而自然走向死亡，而不是突然間的、意外的離世。

在周國平的《靈魂只能獨行》一書中，有一篇對死亡的思考——《執迷者悟思考死：有意義的徒勞》中有一句話是這麼寫的：每一個人都必將迎來「沒有明天的一天」，而且這一天隨時會到來，因為人在任何年齡都可能死。

對於當時還在上高中二年級的我來說，對於「死」的理解更加深了一層：死是每個人都必須要經歷的事情，只不過是有的人早一些，有的人晚一些而已。

此時，我對死亡的恐懼開始從自身轉移到親人。傷心和痛苦不僅僅在於父親的離世這個事實，還有更多的是對自己獨立活在世上的一種恐懼。沒有了依靠和庇護，要學會靠自己的雙腳獨自站立的時候，害怕，是第一個進入腦海的詞語，對未知未來的擔憂和對自己能「生活的好」的能力的質疑，都讓我加深了對死亡的恐懼。

再之後幾年，我更在意的不是我自己本身「死」，而是對於「如果我死了，我的母親要怎麼辦？或者是如果母親死了，我要怎麼辦？」這件事。

所以有段時間，我幾乎每天都會給我媽打電話，只要我媽有一個電話沒接到，我立刻就會急，等她給我打回來，我就會沖她發火。我自己也知道是我有點太過緊張，可能是電話鈴聲太小沒聽到，可能是她出門忘記帶手機了，但我內心的害怕和恐懼是無法壓制住的，只有她接了電話聽到她的聲音我才能平息內心的恐懼。

在這篇《執迷者悟思考死：有意義的徒勞》中，周國平闡述了先哲們勸說世人和他自己如何接受死亡。

理由一，我們死後不復存在，不能感覺到痛苦，所以死不可怕。伊壁鳩魯提出「死與我們無關。因為當身體分解成其構成元素時，它就沒有感覺，而對其沒有感覺的東西與我們無關。」

周國平卻認為，死的可怕，恰恰在於死後的虛無，在於我們將不復存在。

理由二，死亡是有普遍性的，無一人可以倖免。塞涅卡說：「想想看，有多少人命定要跟隨你死去，繼續與你為伴!」

周國平卻說，死本質上是孤單的，不可能結伴而行。

理由三，奧勒留說：「所有來自永恆的事物作為形式是循環往複的，一個人是在一百年還是兩千年或無限的時間裡看到同樣的事物，這對他是一回事。」意思是，永生這件事其實是不值得嚮往的，想想你現在的人生，也有很多無聊的時光。

但是，作者說，「無聊不能歸因於重複，健全的生命本能不會厭倦日復一日重複的生命活動。活躍的心靈則會在同樣的事物上發現不同的意義，為自己創造出巧妙的細微差別。」

理由四，宗教上關於死亡信仰上帝、佛祖，認為人有來世和靈魂轉世。

但是，周國平再次提出一個假設，就算靈魂不死或輪迴是真實的，那麼在我死後的靈魂與此生此世的我沒有意識上的連續性，我沒有任何的關於上一世或者下一世記憶，這對於我來說又有何用呢？

其實，無論我們讀多少個先哲的思想，我們都無法說服自己坦然的接受死亡。

死是真正的終結，是一切價值的毀滅，倘非自欺欺人，從中決不可能發掘出正面的價值來。但是，思考死對於生卻是有價值的。

思考死亡，是使我們隨時做好準備，即使明天就死也不感到驚慌或委屈。儘管我們都從內心無法接受死亡，但是面對既定事實，做好死的準備也是人生的一個必學功課。

【完】

作者：愛啃骨頭的貓咪。

習慣早起，喜歡讀書，業餘寫字，最近又愛上健身。

不吃魚只啃骨頭喝雞湯的阿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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