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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地心說、日心說、人心說

有趣的是,隨著人類意識到自己在宇宙中的地位越來越不重要,他們的自我感就變得越來越重要。自哥白尼之後,我們從寓居宇宙中心的神的子民最終降級為廣漠星空之間無關緊要的塵埃;而人文主義適時教導人們放棄從更高的外部尋求存在感的徒勞,轉而從心靈中發掘出不遜於時空的無限。於是,就在意義的旗幟搖搖欲墜的危急時刻,我們以完全捨棄客觀基準的代價,讓自身成為衡量萬物的尺度。

美是什麼?從前說起美的時候,我們談論的是一種形式。以凜然不容侵犯的幾何——三角、圓、黃金比——為基礎的,對某種隱喻於自然中的絕對法則的臨摹和揣測……完美是一種確定的、理型的、客觀的東西,因此生活的最高理想應該是「在理念至上的日子裡夢想著形式」。

現在呢,我們口中的美成了對形式的叛逆。我們貪圖生活原本的面貌——混沌。無視斯芬克斯的謎語,我們放棄釐清事件,放棄以解構為基礎的思考,而以不加自制的龐雜符號,將整個人的感覺傾瀉作情慾的洪流……是啊,我們越來越迷戀體驗,我們以為體驗的堆疊即為生活的沉澱……當代的藝術品尖銳、鋒利、充滿稜角。它們刺開黑幕,告訴我身處旋渦的人們只有模仿旋渦才得以存活——可是然後呢?我明白不吶喊就是虛空,可是然後呢?

在壓倒性的巨大情緒面前,我們在名為自我的深淵中越墮越深。

傲慢,便是解放之後的人類所擁有的愚昧的別名。

2.0 情有可原的事、激勵函數

出於同樣的理由,如今的新聞報道中充斥了過分的推理和解讀。也許是為了趣味性,也許只是湊字數。我們常常看見,紀實特稿中通篇引用新聞人物過去的活動;在這種揭示中,我們得以看見主角順乎邏輯性的演變。「原來他小時候是這樣」,或者「這居然是他的過往」——在這種線性的發展中,讀者滿足於串珠成線的通透感。而尤其對於那種充滿魅力的角色的罪孽——比如口無遮攔、或工於心計,我們幾乎脫口而出的充滿共情感的話語是:

基於他過去的經歷,無怪乎他如今被這些可愛的瑕疵們點綴。

我們是多麼慷慨啊,相信人的苦難的過去理所應當可以辯護當下的敗壞這種事。

我們是多麼傲慢啊,以為對過去的復盤可以導致對一個人理解這種事。

出於同樣的理由,面對購物網站和新聞流中泛濫的推薦系統,我總是莫名感到火大。不用說,我照例對設計出這套系統,確實提高轉化率或閱讀量的數據科學家心生敬佩。然而,這也只是更加劇了自己對被這套系統一視同仁的事實感到不可饒恕。

——吶、這麼說,在你的理解中,我是一個可以被購物記錄和閱讀歷史定義的男人咯?

但是看看我們身邊吧。每一個人、每一個人都活得像個神經網路中的激勵函數。肚子餓了就要吃飯。困了就要睡覺。失戀了就要悲傷。發薪水了就要購物。

我們這個時代的所崇尚的自然風格,就是直來直往的神經反射。我們這個時代所順從的發展規律,不過是放任一切轉瞬而逝的慾望。

杯子倒了所以水會灑在桌上……可我要你看到我的過去時無法推導現在的模樣!被過去定義的、預判性、板上釘釘的事……

大數據和歸納法讓我們無處逃遁,難道就沒人理解「非」順理成章的浪漫?

啊!我是多麼懷念那些可能性被顛倒的年代啊!那些正因為活在地獄中所以才要禱告的人,正因為是神聖所以才要破壞的人,正因為要活下去所以尋死之人,正因為是絕境所以才要大笑的人……真正的英雄必須出人意料!

而現在!這是任何事情都有前因後果——至少我們無法編造也會相信前因後果,而任何行為都情有可原的時代!正因如此……這是一個糟糕到既沒有英雄也沒有魔鬼的時代!

3.0 人類已死!

儘管美國獨立宣言確實令人精神振奮,但那些不言而喻的真理也只是我們一廂情願確信的空文罷了。尤其遺憾的是,就算我們一路追求平等和致力謀求全人類的福祉,人類卻從未被賦予追求幸福的權利,只有是否選擇進化的自由。

神經科學一再告訴我們,愉悅完全可以透過單純對生化系統的操控達到。而幾乎可以算作自我欺詐的代名詞——敘事自我的峰終定律則完全否定主觀體驗以瞬間的聚合而產生的價值。

因此,關於快樂和幸福,我有三個反問:

1. 既然不可比較,為什麼仍要拘泥於使用這種虛無縹緲的尺度?

2. 反正只是感覺,為什麼不反過來利用這些神經介面讓人變得好受?

3. 人類社會的發展,如果是以無法衡量的感受來衡量,我們比前人更加幸福嗎?

很明顯,關於實現所有人的幸福的理論,人文主義的高貴已經窮途末路。

然後有兩種替代:

1. 人類一直在自欺。社會的進步和人類的福祉全然無關。

2. 人類一點不高貴。僅僅因為得到快感就可以滿足。

當然,這些替代方案並不是二選其一,而是我們必須接受的,名為「後」人文主義的兩個認識的前提。尼采大概沒有想到,自他喊出驚天霹靂的「上帝已死!」還沒過幾個世紀,他的後代就已經等不及喊出「人類已死」的末日宣言了。

我們早應該從戀愛中類推這個事實:神聖感和神秘感成反比。自人類產生意識起,我們便走上了認識世界的不歸路。一開始,什麼都不知道的智人認為萬物皆靈。但農業社會時我們弄懂了牲畜作物,所以這兩者再沒有產生過靈魂;在更近一點的時間,蒸汽革命讓我們弄懂了自然,所以我們消滅了上帝——換句話說,認識的過程就是降格的過程。一旦我們解析了事物運作的原理,我們就會說,原來這東西也沒什麼大不了。

所以見證著生命科學蓬勃發展的現在,我想結局已經非常明晰了。有些人已經坦然將自己的生命力判斷權交給了手環,那麼過不了多久,在最後的裁決中,人類就將把自己降格為與萬物無差別的數據形式,然後說出:

——人類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啦。

4.0 共產主義就是蘇維埃政權加全國電氣化

在我有意無意關注了風投的話題之後,不久前我在公眾號中看到42章經和九合王嘯的對談。接近結尾的地方,這位創始人說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一個問題是「再過500 年的時候整個這個地球的演進到什麼樣的程度?」

採訪者大概對這個時間尺度感到意外,於是特意確認似的問道,「50年不行?」

然後這經典的一句話就來了。對於到底是50年還是500年的地球演進程度,曾經的百度七劍客之一是這樣回答的:50年的東西,我覺得基本上還是能夠用數據和歷史做出一些推演和判斷的,結論不會有太大偏差。

(Emm.. Excuse me?)

還是讓我先說出結論好了。我目前持有的態度是,對於我們這代人,實際上並沒有一種奮鬥的理由叫做「我想要自己的生活變得多好」;也並沒有一個「你到底想要活在社會的第幾層」的命題。原因就是,儘管當代和平的可遺傳性讓大家已經慣於把生活當做「大富翁」一類的連續性積累過程,但接下來的劇情也許是我們從未嘗試過的非生即死、二元對立的「生存遊戲」。

也就是說,硬要分層的話,社會只應存在兩層,而這兩層之間是有巨大斷層的。也就是說,在裂谷還未完全成為不可跨越的時間窗口中,我們的目標是並不是攀登山峰,而是求存

我不知道,朋友,我不知道創投圈的人到底能對趨勢預判到什麼程度。但是哪怕深扎科技行業的經歷,可以使他們有能力對那些對外行而言即使定性也很難的東西定量分析,這也絕對不能稱之為規避黑天鵝的特殊技巧。尤其是,當我們身處各中學科——特別是生物、物理和軟體工程廣泛交叉的節點,我們是無法知道作為演算法和程式的根基的東西將在什麼時候被僅僅一個發現或理論而導致的連鎖事件動搖。

而更為重要的是,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一個關於「實體」已經徹底飽滿,關於「正常和自然」的生活觸手可及的狀態下,人類新的增長點到底在那裡這個問題。就如同所有被提上聯合國的議題一樣,我們依然沒有答案——不,我們正試圖創造答案。而兩個常任理事國——谷歌和蘋果目前的提案是:以人工智慧識別所加持的增強現實。

5.0 So You Think it』s only Animoji?

在iPhone 8已經開始折價銷售的現在稱讚蘋果也許不是一個好時機。不過在我們無不幸災樂禍地以為iOS 11不過是簡訊功能中加入錄製動物和大便臉的趣味功能,或者照相機裡面多了一些實時的人物光影效果,或者iPhone X的丑劉海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實現手機解鎖,也許蘋果照例並沒有簡單地僅僅從用戶體驗上考慮這些事情。

這讓我想到幾年前首次推出Siri的情形。以語音助手這個可能以新的交互形式提升使用者的生產效率這個角度來看,Siri的局限性讓一開始對此滿懷期待的人失望而歸。但是,Siri卻在自媒體的玩梗之中成為了短視頻和截圖中供人娛樂材料。不過這似乎也並不是蘋果不願看到的東西——就在今年的WWDC上,庫克宣布說Siri每周需要處理十億請求——即使這裡面關於演示、調戲、詢問時間天氣、逼她講故事或者唱歌這種無關緊要或者完全背離開發者初衷的對話可能占相當比重——這個數量級不是一個雞肋功能可以簡單實現的。

我想,對於蘋果來說,無論和Siri說了些什麼,都比完全不跟她說話要強很多——就跟對於明星而言負面新聞總比沒有新聞要好。而如果我們猜想蘋果早就預期了市場反應的話,也許Siri打上市一開始定位就根本不是生活助理,而只是一個通過娛樂功能使蘋果可以進行用戶語音採集的工具而已(這些原始數據只要完全沒有來源標籤的話,關於隱私的問題也就不復存在)。我們可以想像,這些年間各個語言的龐大調戲樣本已經足夠蘋果讓好好訓練它的語音識別演算法了。

而現在,在Siri的監聽準確度達到部署要求之後,它也被賦予了更多程式的API,相應的也就演講中成為更為「智能」的角色和更為重要的一個流量入口。而這也是蘋果刻意為之的轉型。喏、比如AirPods不帶音量遙控的設計:這就是這個公司有意給用戶添加麻煩遂而逼迫他們改變互動方式的一種實現方法。

如今我們有了Animoji和照相機中的人物光影選項。雖然複雜如FaceID的集成模塊之下所驅動的真正的智能都是悄無聲息的場景,照例我們又說出了這個功能非常雞肋或者純粹只是具有娛樂性的開發者的情懷。不過這大概正是蘋果對下一次改變人類與手機(如果那時候這種隨身攜帶的裝置仍然被稱作「手機」的話)的交互方式的開端的入局。從iMessage這個即使失敗也不傷大雅,而一旦成功就會被社交的網路效應引爆這個切入點開始落子,仍然顯示出蘋果一如既往的狡猾。而不久之後,每當我們被臉部識別失敗的誤判攪擾,而不得不使用密碼登錄的時候,這對於蘋果工程師而言卻是一個極好的負樣本——儘管一切臉部的判別都是在本機的晶元上實現的。而這也是一個改良,或稱積累技術資本的良機。

當然,人物識別也只是增強現實眾多要素中的一個而已。既然蘋果和谷歌都有發布自己的AR SDK,那麼除非技術瓶頸真的難以突破或者委實沒有任何消費者有如此需求,我們幾乎可以確切地斷定增強現實就是未來了。

說實話,這個年代比起判斷力,也許更考驗感知力——這也算二級混沌系統中為數不多的好事;但即使說感知力,也不過是理解那麼幾則淺顯易懂的新聞的程度罷了。我們並不需要預判AR是不是未來,我們只需要了解到科技巨頭都在這個賽道上發力的事實,那麼無關乎在我們看來這個未來夠不夠實際,既然它們認為有這個未來,那這就是未來

6.0 可塑性記憶和可塑性理想

在我甚至沒有假裝踏進科技圈的時候,我往往以一種無機的眼光看待社會的發展:無論是說歷史的進程也好,生活的慣性也好。總之是一股和人類的能動性完全無關的力量。

但是在那兒之後,當我在所謂互聯網+的一波波浪潮中道聽途說關於直播的、知識付費的、共享騎行的、無人售貨的神話(及其幻滅)後,我開始意識到一種對我來說嶄新的命題:根本不存在固有需求,而是資本教會了市場,使他們擁有了這些需求。

換句話說,風口便是這樣的存在:本來無所謂風口,飛起來的豬多了,也就成了風口。

換句話說,資本便是具有這樣的力量:本來無所謂預判,資本認為未來是怎樣的,那麼未來就是怎麼樣的。

特別是,在我在美股中以正收益全身而退前(儘管對於今年上半年這根本不是難事),我好歹切身感受過所謂莊家到底是個怎樣遊刃有餘的角色。是的,某些交易量不大的股票總是以極大波動收開盤——這種表現對於彼時剛剛接觸價值投資的我無疑極端怪異的。為什麼並不存在長期持有可以期待收益的股票會有這樣的交易模式?在我終於對雅虎的價格波動推送無動於衷之後,我才漸漸明白這個道理:正因為它們不是成長股,所以才有這樣投機的一種使用方法;而這純粹只是金錢的遊戲,和公司的未來圖景一點關係都沒有。

Too big to fall, too big to be wrong. 對於普通民眾而言,這倒是省去了不少思考的時間。我們只是觀察和收集就已經可以看出結論——這就是說,技術分析無疑比價值分析更適於操作,或者說更貼合時間性。但是,這去掉黑天鵝的思考方法也同時意味著最好的回報不過是跟著吃肉的莊家喝點湯的程度而已。

對於更長遠的事,也就是說,資本雖然預料到也覺得時機未到而不曾採取因勢利導的措施的趨勢,我們也許應該對此稍加思考。比如說,如果世界仍以和平的方式發展下去,而對於國內就是90和00後逐漸成為消費主力的時期,我認為有三個關鍵詞必須注意:

娛樂、單身和虛擬。

7.0 寬鬆世代

我在充值信仰的輕小說中發現了這個有趣的辭彙:寬鬆世代。作為又一個被引用的源於日本的概念,這是指1987年以後出生的小孩,因國家實行考試不發表排行榜成績,奉行寬鬆的教育方法,所以是在「寬鬆」的氛圍下長大的。這批在「失落的二十年」中沐浴餘暉的孩子,畢業之後正好就處在就業難的社會環境下;而彷彿要逃避責任般,社會也對這一代有私生活比公司重要,自我意識強烈,學習能力和競爭力都不及以前代等負面評價。

可能中國的情況有點不同,但我在小學時正好有過這種經歷。那是我們上四年級的時候被六年級的欺負,但當我們六年級時反而被四年級欺負的時刻,我在毫不反思自己懦弱的情況下開始追問:為什麼這群敢和我們搶球場的小屁兒居然如此欠揍?

而這個結論是,他們似乎壓根兒沒有把除了打架之外的事情放在心上。相反、懦弱的模範生(我就是說我自己)則哪怕是在強烈的感情的推動下也幾乎是優先考慮事件的後果

每個年代都有三思而後行和憑衝動行事的兩種風格,而在不同的遭遇下這兩種風格自然也互有優劣。雖然曾經一度我們把沉思奉為一種高貴的習慣;但正如如今的研究反覆提出的,互聯網與人的互動是加強直覺性的。新世代的種種特色(或被更年邁的一代成為缺點的東西),歸根結底都反映出一個事實:隨著互聯網對個人生活的滲透,人的本能被越來越多的喚起。所謂「碎片化」,根本不是什麼人類對快節奏生活方式中時間的插針見縫的利用,而是我們完全沒辦法在周遭多維的刺激中保持長時間的注意。

換句話說,我們變得就是無法忍受。這也就是我在開篇說人類和激勵函數越來越像的道理。

不過這並無所謂應不應該批判或孰優孰劣的問題。應該說,既然資本(或消費主義)正是刻意在利用人類的本能和衝動賺錢,那麼這趨勢在未來也就不會發生改變。同時——這是重要的——隨著人工智慧的泛化,思考對於個體來說會變得越來越不必要,而對於所屬的虛擬實體甚至是有害的。

具體來看,我們需要認識到這兩點:第一、生產端的人口紅利變得不重要,因為機器和人工智慧的替代作用,人將完全無法再成為供給端與產量掛鉤的指標。但是第二、人口在需求端卻仍然重要。這體現在——1. 以民主為基礎的政治投票制度和2. 以消耗消費品為目的完成資本的在生產和消費間的循環。

既然人本主義仍然是精神形態的中樞,而需求端也正好有人口的兩點好處(當然第一點正是和人本主義相輔相成的東西)。我們可以想像,這種生產和需求端的脫節會讓大部分人類進入一種反烏托邦的固定社會角色中——儘管這聽起來和社會的螺絲釘沒什麼兩樣——但虛擬實體對於前者的期待甚至低於後者(「我們」不需要他們工作!);要做個類比的話,那根本與牲畜無異(想起我前面說過的嗎?人類也沒什麼大不了)。

人類這種牲畜可以提供的東西,第一是胃,第二是舉手。而關於牲畜的飼養方法,令人遺憾的是,對於仍然一日以二十四小時計算的他們,在無法使用胃和投票權的時間裡,如何讓他們存活下去就成了一個需要仔細算計的課題。

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騰訊和阿里最近除了人工智慧還倒騰過什麼呢?

布局泛娛樂生態、整合大文娛版塊。

8.0 時間を潰す(キリングタイム)

專業的追星族和職業的遊戲玩家是幸運的,因為他們早就適應了這種新角色的樂趣,不僅如此,對於那些很搞了些名堂的人,他們甚至就被馬太效應內定為了這個新產業的剝削者。那些奮力追隨風口的豬大概沒有意識到,還有另一種起飛的方法:不是成為豬,而是成為依附在豬身上的什麼東西

不過總之,娛樂的重要性就是這個:為了讓必須存活的無意義的靈魂不至於絕望地忍受自己的無聊。但為什麼還有虛擬和單身呢?

當你看向十九世紀的貴族社交季的時候,你就會發現我們完全失去了雞尾酒會本身的優雅。如今的聚會上,我們總是雄心勃勃地想要去證明些什麼——促成一筆生意、打動一個人、勾搭一份工作——哪怕這些目的都不存在,我們也要卯足勁喝酒證明這筆錢沒有白花……可是過去的酒會遠遠沒有這麼多進取的元素呢,那真的是如字面的意思:為了一群吃飽了沒事幹的人打發時間的手段。

尤其是威尼斯!他們總是帶上面具出席——這給我們談論虛擬提供了一個歷史性的例證:關於多重生活的必要性!

是的,虛擬這個提法只是個表象。它意味著我們對已知問題可能的技術解決手段。更核心的東西是,我們無法單靠一個人格去消耗如此龐大的時間,因此我們必須創造出一些可以容納其他人格的容器 。真實只有一個,而虛擬有無數個。生活不能存檔和重啟,但遊戲可以讀取和重來——在人類可以依靠的最快速大眾運輸工具不過是飛機這個限制不被剝離的前提下,我們實現身份快速切換的方式只有這一個——而這才是虛擬世界必須存在的理由。

然後我們應該說說最後一個關鍵詞:單身。為什麼是單身?

我們應該用反證法來思考這個問題。那就是說從源頭來看,為什麼至今為止人類,需要結婚?答案並不複雜:從一開始,婚姻是將個體納入家庭這個團體的手段,藉此勢單力薄的個體可以進一步在社群中尋得保護。也就是說,婚姻和社群的存在是相輔相成的。而隨著現代性的發展,個體「脆弱」的屬性發生了改變,在最壞的情況下個體也不至於在國家機器的大背景下有如同狩獵部落中失群者的悲慘命運,就是說有了某種底線的保障。而另一方面,社群從以血緣為基礎的聚居方式變作以興趣或工種為核心的聚合模式。

血緣的牢固性在逐漸被侵蝕。你會發現,許多老年人在表達家庭的時候往往是extended family,而年輕人的觀念中那個概念更接近沒有旁系血親,甚至是只有父母和孩子的core

family。隨著這種淡漠感的發展下去,我們確實有理由認為單身會成為一種默認的存在方式。

單身不一定是狀態,也可以是一種心態。許多人結婚之後仍然順從雞湯的教導而保持一種時髦的距離感,這也是單身的一種。而這背後的支撐邏輯則是一種即使一個人也可以好好存活下去的無所謂的態度——這恰好也彰顯了當代特有的挑剔(=無法忍受)和帶有生物性標籤的直覺。

單身、虛擬、娛樂。我們離小時候的夢想不遠了:昏天黑地地打遊戲,並且還沒有人管。誰都對我沒有期待了——這种放逐難道不引人入勝么?

9.0 最有價值基德

彷彿要竭力證明上述趨勢的荒謬,新世代仍然屬於奮鬥一代一般,最近K12主題融資火熱。比如,主打北美教師資源一對一視頻互動的VIPKID八月就獲得2億美金的D輪融資。不僅如此,美股上市的新東方和好未來也漲幅不俗。

大家都對教育產業抱有很大期待,這又是一個資本和焦慮一拍即合的故事。

讓我們從頭說起。尤瓦爾·赫拉利在《人類簡史》中概括了這個很長的因果鎖鏈:因為人類直立行走,所以人類骨盆變窄,所以人類必須早產,所以人類必須有更長時間待在父母身邊,所以人類必須群居,所以人類可塑性更強……在農業時代之前,這種比任何物種都要接受更長時間陪伴和教育的生活方式讓人類在生存競爭中脫穎而出。而這種進化策略是,在相對靜止的未知環境下,通過承襲經驗和智慧得到力量。

這種積累型的成長方式是人類迄今公認最有效的生存策略,但在特殊情況下,在歷史中,我們並非見不到這種策略大範圍失效的特例:比如工業革命,那些紡織工廠簡直是手工業者的噩夢。儘管在我的知識範圍內,我並無法明確指出那個時期的社會有多動蕩,或那些被機器替代的人有多少消失,又有多少通過差異化競爭而存活下來;但我們也應該明白,即使是工業革命,它的展開速度也並不足以在朝夕改變人類的生活步伐,因為製造業著實是一個重資產的行業。

但這次不同了。雖然大部分人能夠感受到生活方式的更迭速度在明顯變快,但這種改變並不是簡單的趨勢比率變大,而是有明確盡頭的非連續的奇點。熱錢現在所追逐的,都是輕資產行業,僅僅一個AlphaGo,就可以終結圍棋遊戲;僅僅一個人工智慧,就可以讓高盛交易廳的所有交易員失業。

而你想過沒有,那些在私塾中仍然被先生強迫朗誦四書五經的孩子,那些為了三角函數的解法而撓頭的孩子,當然還有這些時下熱門的通過光纜和大洋彼岸英語老師建立聯繫的孩子,他們所接觸的教育和十年後他們需要接手的世界(如果他們還有必要接手的話)完全是脫節的。

誠然,我們可以辯解這些教育比起灌輸知識和技能有著更加基本的「修身」的、陶冶情操的、塑造人格的作用(就像那些伊頓公學的公子們也要訓練馬術呢),但這種事情比起在斷層中生存下去這件事比起來是不是真的那麼重要呢?

是的,這些教育模式完全沒有讓孩子為十年後的生活做準備。但十年後的生活?那難道不是以單身、虛擬、娛樂為支柱的敗壞的、讓大多數人淪為無用階層的、因此無論怎樣過都可以的虛無般的日子么?

啊,還真就是這樣。所以高曉松才說嘛,「我主要教育女兒心安理得地混日子」。

儘管是在不同的意義上啦。

0.0 我們到底背負著什麼

雖然說這是生存危機,不過應該不需要那麼惶恐。大眾是從來不會被拋棄的。因為大眾不能被拋棄,所以這句話只能反過來說:「脫離群眾的,將會被群眾拋棄」。

但不會被拋棄這層含義讓很多人以為自己所處的群體有很大的力量——很大的話語權。但這是錯覺。人多勢眾的「勢」並不是權勢,而應該是更貼合物理概念的那種「可以被汲取的能量」這種意思。

沒有誰會有悲慘的結局。資本家絕對會為我們準備好一個樂園的——為了徹底榨乾我們的固有價值,為了徹底以人口資源的形式利用我們。所以公眾教育應該分兩種:對於睜眼的,要教導他們做好被剝削,而且是有著前無古人的程度的那種剝削,的準備;對於沒睜眼的,就是要教育他們不帶愧疚感地、不讓自身產生目的地、心安理得地過日子。

喏、事情就是這樣。

……

但我就是無法釋懷。

是的,到頭來,我才是那個不願放棄人可笑的「高貴」的愚者。

中秋節後的某天,我在房間里讀書中途無意識地望向窗外的夜色。就在那個節點我撇見了那輪圓月。

剛剛從高樓樓頂完整探出頭的月此刻呈現出一種稀有的蜜黃色。就算我摘下了眼鏡,也可以輕易辨認那深色部分組成的月兔。就是那種全然不顧三十八萬千里中夾雜的宇宙塵埃、平流層的離子散射以及城市中的污濁氣息而呈現出的不可思議的清晰度。

你知道,在那種時刻你幾乎是要懷疑這屬於單純的光學現象。那彷彿是一種直抵心靈的、全然未知的物質——我無法分析那種以完全赤條條的形象在黑夜上打開的蜜黃色的空洞……

可那是怎樣的射線啊?如同在我胸腔中逐漸映射出同等的構造般,我看見那光束成為連結的通道,以不帶任何溫度的、飽滿而絕對的空虛……

我被打開了。

第二天,當我在公司的餐廳吃早餐的時候,我向前方眺望出去。就在那裡,巧合地呈現出可能是熱帶地區特有的天候——向地平線逐漸變淺的剔透的藍色。不是那種畫筆般帶有油墨感的東西,而是更加無機質的,無限近似於透明的藍的天空……

我們時常把一種超然或滿不在乎、從容而近乎慵懶的生活態度當做是一種風度和浪漫,彷彿是由特定血液繼承的,失落帝國的遺產。

那是因其滿溢的天賦而產生的浪費般的空虛。人生就是要這樣才能消耗掉啊!那是充滿青春點數的無可置辯的宣言。

但真正來看,執著和才智其實是兩個維度的事情。

我見過笨拙而努力的人,愚笨而懶散之人,天賦異稟而死鑽牛角之人,以及最後,我們稱之為貴族氣度的,聰慧而疏離世事之人。

可是我愈來愈不知道了。我看到越來越多的人緊攥著天賦還在付出笨鳥先飛般的百倍的力氣——喂、我說,那樣子努力過頭的話,一輩子也看不到月亮哦!

可是我愈來愈不知道了。看到月亮是好事嗎?把結局推向盡頭呢?是不是到頭來,人類的能動性也只是被某些東西利用著來創造歷史呢?

我們在做什麼啊?我們背負著正確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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