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荷蘭無痛分娩經歷

05-03

七月底我剛在荷蘭生過小孩。痛心於跳樓自殺的產婦，無意評價誰對誰錯，但總覺得醫院和家屬應該尊重患者（產婦）自己的意願。來講講我自己在荷蘭無痛順產的經歷吧。

無痛分娩在荷蘭很普及了，每個孕婦懷孕期間都有一系列的理論知識課，我懷孕六個月就收到邀請去參加關於無痛分娩的理論知識課。

課上講授了目前常用的幾種基本的麻醉方式以及其利弊。杜冷丁是由大腿肌肉注射，只能麻醉兩三個小時，且不能重複注射；笑氣的副作用最小，然而會泄漏，會造成孕婦還沒有麻醉好，醫護人員倒跟著吸上了（笑氣會影響未成形的胚胎）的情況；靜脈注射，藥物進入血液, 副作用較小；腰椎麻醉（epidural), 副作用最小，然而對麻醉師要求高。腰椎麻醉的副作用體現在一小部分嬰兒吮吸能力變弱，而授課的這位五十多的醫生說她從業以來從沒見過哪個嬰兒收到此種麻醉的影響的。然而腰椎麻醉對很小一部分人（小於5%)不起作用，遇到這種情況，荷蘭萊頓醫院的第二方案是靜脈注射另外種麻醉藥。

醫生還提到，在荷蘭的醫院裡，對於無痛分娩，並不需要我們事先做決定，在待產過程中隨時可以要求上無痛針，麻醉師20分鐘內到位。這讓我放下心來。

很快到了我見紅那天下午，之前見了midwife多次，所以並不緊張。慢悠悠和老公去超市買了晚飯和待產時零食。晚上十一點多破水了，問題來了，水渾濁發綠色。midwife口頭教導和發的書告訴我這是胎兒在子宮裡大便了，屬於緊急情況，我立刻給midwife打電話，並且用玻璃容器接了一些羊水好讓她確認。十分鐘後midwife就趕到檢查了我的羊水顏色，確認了我的估測，立刻聯繫了醫院、安排好床位。我老公就提上待產包開車和我來了醫院。

在荷蘭生孩子一般都會是單人間，醫生和（n個）助產士全程照看，老公可以留在產房陪護。

去了醫院就給我上了宮縮檢測和胎心監測，當時我並不怎麼肚子疼，醫生來內檢才疼。檢完告訴我已經開三指了。我們都蠻吃驚的，這麼快難道和我37周開始和覆盆子葉茶有關？（下次寫一篇懷孕記錄）醫生說再等兩小時看我的開指速度，如果慢就上催產素。這兩小時我繼續很輕鬆，直到下一次內檢，醫生順便給我娃頭上按了個監測胎心導線，發現當時才開到三指半，果斷給我掛上了催產素。

這是我九年來第一次在歐洲掛水，用了留置針，用針帶著一個塑料小管子扎進血管後，把針退出來，然後怎麼亂動，小管子都不會跑出血管，而且之後掛完水中途如果有間隔，管子還可以在裡面，再接上，都不用再扎一針了。掛上催產素沒多久我就覺得很疼了，宮縮檢測也顯示宮縮強了，疼痛強度越來越大。乘護士不在時我還對我老公流了幾滴淚，我老公只能握著我的手表示安慰——一點不能減輕疼啊！醫護人員輪流來指導我呼吸緩解疼痛，還各種鼓勵安慰。

到四指半我要求上無痛，醫護人員大約見我沒大喊大叫，都有些猶豫。我強烈要求說「難道我就不能用無痛嗎？！」她立刻表示可以。所以關鍵時刻還是自己的強烈要求比較重要。麻醉師們推著一車子儀器來了，除了麻醉藥品外，儀器主要是監測血壓等。把我扶起來後在後背按了麻醉針，和宮縮比起來扎針一點都不疼。之後麻醉師教我怎麼調節強度，大約每20分鐘我可以按一下按鈕，麻醉會加量，但絕不會過量。之後麻醉師拿了冰袋放我腿上，胳膊上讓我對比哪裡更冰冷。我懂她的意思是腿上應該感到鈍，不怎麼覺得冰冷。說實話我沒感到什麼區別，麻醉師反覆問反覆試，最後她說需要時間，半小時後肯定起作用了，然後她就匆匆走了。那時大約早上四點。

之後我的戲劇化經歷來了。我和我老公耐心等待麻醉起作用，等了幾個半小時，我不停按按鈕加量，都不見效果。好在胎心檢測一直很好。宮縮檢測我的宮縮越來越密集和強壯，中途間隔越來越短，我覺得我快要不行了。我心想難道我就是那5%麻醉不起作用的人？！這麼悲催？！我想到還有第二種方案，和陪著我的醫護人員說我要換麻醉劑！一個內檢醫生來了，查了查說我開了八指了，再堅持下就生了。我堅定的要求：不換麻藥我就沒力氣生了！（其實力氣是有的，就是忍不了疼痛了）醫生一聽說好，馬上聯繫麻醉師，但是現在早上七點多，交接班時間，可能要等一等。我說好，其實心想媽的我有得選？好在等了半個小時，一個新麻醉師來了，她在我的麻醉泵里放了幾種葯，再用冰測試我的反應，我都說一樣，她果斷要給我重新在脊椎扎針，說估計針沒紮好。十分鐘搞定新的針，三分鐘內我就不再感受到劇烈疼痛，一步上天堂的感覺！新麻醉師說，可能第一針就沒紮好或者扎的時候我動了一下.....我心想這在我天朝必須追究麻醉師責任去！我就因為她的失誤忍受了大部分的陣痛啊！

早上八點半左右，我的生娃美好時光來了，宮縮時我就覺得肚子微微有些酸，其他沒有任何不適，和我老公聊天，拿手機看看新聞，就連醫生來內檢，我都啥感覺都沒有！太贊了。醫護人員看我很輕鬆，問我能不能讓陪了我大半夜的一個女實習醫生練習一下內檢？我說好啊，她們高興的感謝了我半天。

無痛起作用後，醫護人員明顯不再著急給我接生，之前很疼時夜裡的醫護人員說早上一定讓我生。現在不疼了，她們都說再等等讓娃再往下走走，於是下午兩點左右她們才來給我接生。在生的時候我體溫上升了，具體多少我沒注意，反正我不難受，醫護人員們很緊張，給我掛了抗生素，同時更加密切監護胎心。荷蘭這裡生娃一般情況是不切側的，在我生的時候，三個醫護人員在周圍，為了防止撕裂，一直用熱毛巾給我敷，十分有耐心，並且態度極好的鼓勵我。助產師告訴我荷蘭生娃平均一個半小時，看我的情況很好，估計一個小時就可以了，讓我信心滿滿。可惜在娃的頭髮都可以看見時，娃的胎心突然加速到200，醫護人員十分緊張，怕嬰兒窘迫，短暫討論後決定側切。之後的側切縫針等等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感覺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但我卻能運動自如，神奇啊。娃出來那一刻，醫護人員讓我自己把她抱上來，那種感覺真的讓人想哭，看到娃我又高興不已，情緒真複雜。我內斂的老公倒是紅了眼圈。

經歷了陣痛的我，真的很能體會到榆林跳樓產婦那種「痛到想自殺」的感覺。整個事件的孰是孰非，我等吃瓜群眾是很難探明了。希望逝者安息，也希望圍繞這個事件的各種討論能給後來人一些幫助——比如在科技進步的今天，除了忍痛自然生產和剖腹產，其實還有無痛分娩這種技術可以讓產婦輕鬆愉快地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