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櫃的男孩，光是活著就得拼盡全力
圖片來自電影《春光乍泄》劇照
我沒有辦法體會到他的經歷，
或許在我們身邊有些人，並沒有那麼幸運。可能很多gay，很多抑鬱症患者，
光是活著，便不得不拼盡全力。
1
我有一個朋友，他叫雨。
雨和我們不同，儘管我一直覺得他和我沒什麼兩樣。他是抑鬱症患者，比較有趣的是，他還是一個gay。
在我的印象里，我並沒有因為他是同性戀而鄙棄他什麼。但是，別人好像並不這麼覺得。
小學時，他沒什麼朋友，男生們都不願意和他玩，因為他聲音有點像女孩子。自然而然，他便只好和女生玩。
他和女生一起跳皮筋，和女生一起吃飯，甚至到廁所門口的路都是和女生一起走的。
有一天下午，在樓道里，有人不小心踩了他心愛的白鞋一下，兩人起了爭執。他叫別人道歉。
「不過一雙鞋子，有什麼好道歉的。自己擦擦不就可以了。」那個人眼睛裡的鄙夷一覽無餘，大叫一聲，「娘炮，變態。」便和朋友大笑著離去。
那時，他們似乎都覺得，「娘炮」就應該被看不起，被嘲笑，被欺負。
看著他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我從來不明白人心為什麼會如此。
2
很碰巧，後來我和他上了同一所初中。
他變得高挑了，眉清目秀，可還是那麼溫柔，帶著一般男生沒有的細膩。因為小學認識，家又住得近，我們一直一起回家。
有一次，他邀請我去他家做客，我欣然答應。
雨的家很大，也很乾凈，就像他一樣。那天，他父母都不在家。我問他：「你爸媽呢？」
「我爸一個月才回來一次，在外面上班，媽媽去打麻將了，家裡除了晚上基本是我一個人在家。」
「你爸媽不照顧你嗎？「
雨看著我，有些落寞：「可能在他們的觀念里，最好的照顧就是給我更多的錢用。」他反問：「你爸媽都很關心你的生活嗎？」
我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心裡有點酸，感覺有點被壓得喘不過氣。
我注意到他家木門上有一道很深的刮痕，透過外面古樸的油漆花紋，可以依稀看見裡面白色的木頭。
我問他：「這是搬家的時候不小心壓的嗎？」
「不是，是有一次我爸爸和媽媽吵架，我爸動手要打我媽，我媽便關著門，我爸拿著菜刀在門上砍的。」
看著他風輕雲淡的描述，我竟有點想哭。
一個人的成長曆程和家庭教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最不幸的家庭也許並不是離異，而是明明還在一起，卻要用世上最狠毒的語言和最暴力的手段去傷害對方。而受傷最深的，往往是他們的孩子。
3
後來整整高中三年，我都沒有見過他。
父母說，他們家好像是搬去大城市了。我以為我和他再也失去了聯繫，直到前段日子，他找到我家，說叫我出去咖啡廳坐坐。
他依然很乾凈，很純粹。只是相比從前，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我以為他的生活更好了，便笑著問：「這幾年怎麼樣？「
他沉默了。
「去了那座城市，我以為會遇到了很多朋友，會遇上自己喜歡的人。可是後來我發現，我喜歡男孩子。班裡人有禮貌了很多，很少會有像以前直接叫我娘炮人妖之類的人，可是他們對同性戀的接納度並不高。我的日子其實並不好過。「
我很好奇：「為什麼整個班都知道你出櫃？「
他嘆了口氣，說：「有一次我下午回教室，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和其他同學一起看我的日記。我很生氣，上去搶過我的日子本。不過很不幸，他們還是知道了我喜歡一個高年級的學長。」
那種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覺，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不會明白。他說：「像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有真心朋友？」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哽咽得難受。
「後來班上很多人就來問我，說你真的喜歡男生啊。」他笑笑，看了我一眼，「喜歡男生怎麼了？為什麼我連自己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利和資格都沒有？我們不能在公共場合牽手，不能得到家人的祝福，甚至一些同學對我們都投來鄙夷的目光。其實我特別想說：我們沒有偷，沒有搶，沒有作出傷天害理的事，憑什麼一提到艾滋病就說我們gay亂性？憑什麼有些人會說『至少我是正常人』這類話？我們就不正常嗎？「
就這樣，他又搬家了，去了更大的城市。
「我沒有辦法在這樣的流言蜚語中繼續生活下去了，我得趕緊逃避。」他笑著說，「社會對我們包容程度太低了，至少在國內。世人的不理解和不支持，也讓我得了抑鬱症。「
他掀開襯衣的袖子，我看到了一條又一條或深或淺的疤痕。這是他在抑鬱症最嚴重的時候自殘導致的。
「我爸媽總是埋怨我，直到我一個人去醫院，拿著抑鬱症確診的單子擺到面前，他們都還覺得是我個人的心態問題。他們總問我，說生活條件這麼好了，還有什麼想不開的？說我就是不堅強，經歷的太少，說我是自己心態調整不過來，自己的原因。」
我沒有辦法體會到他的經歷，或許在我們身邊有些人，並沒有那麼幸運。可能很多gay，很多抑鬱症患者，光是活著，便不得不拼盡全力。
4
那次見面後不久，雨就出國了。
他走得瀟洒，只留給我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在這個世界上，人心最難猜，互相理解並不容易。但至少我們可以允許包容，不管是對同性戀，還是其他。
遠方的朋友，希望你一切都好。勇敢愛，勇敢生活，不懼流言，少受一點傷害。
-END-
作者介紹：
時長，英國留學生，心理學專業。自由撰稿人，油畫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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