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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許不知道:抑鬱是未完成的悲傷

快樂有理,悲傷無益。這是我們習慣的思維邏輯。

一般人都認為抑鬱是因為過分的悲傷,但其實恰恰相反,抑鬱其實是未完成的悲傷在潛意識裡繼續進行。

當遭遇人生悲劇時,我們會勸自己,要麼被別人勸,想開點吧,多想想那些美好的事,多看看人生的陽光之處......於是,看上去,我們很快恢復過來,開始笑對人生。然而,那個人生悲劇所造成的悲傷,會在潛意識深處大肆蔓延。

結果,白天,你笑對人生,你看似陽光燦爛。只是,到了夜深人靜之後,你總被一些莫名的憂傷所襲擊,你會控制不住地落淚。

你懷疑自己得了抑鬱症,但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呢?對此,你總能找到一些現實的、顯而易見的理由,一些此時此地的理由。但是,那個真實的理由,常常藏在你不敢碰觸的潛意識深處。

(一)

藏在我內心深處揮之不去的傷

01

以下是我個人的親身經歷:

2016年7月的某一天,我邁進了廣州某心理諮詢機構,一開始我很忐忑,我很害怕心理諮詢師會跟省中醫院的醫生一樣,態度惡劣。

但是為了康復,我還是下定決定來試試,我不想錯過任何一次機會,畢竟抑鬱已經痛苦到了幾乎無法忍受的地步,不是嗎?

見到心理諮詢師老師的那一刻,我沒有感覺到一絲的不自在,她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和磁場,讓我覺得很輕鬆、讓我感覺——這位大姐姐,是一位可以相信、溫和而又善良的大姐姐。

02

老師:來,雪梨,跟我講講你的情況吧

我: 好的,老師。我最近每天情緒起伏像過山車一樣,自己完全控制不了,很痛苦。我兩次在不同的醫院被診斷為中度抑鬱和中度焦慮。

老師:恩~我明白了。能跟我講講你的童年嗎?

我:我父母感情不合,他們從小也不怎麼關心我,也幾乎不回應我的情感需要。我小學、初中成績一直很好,村裡面的其它人都經常誇我。但是我的父母從來沒有誇過我,從——來——沒——有。

不過我現在已經畢業工作兩年了,我已經不再怨恨他們了,也不再責怪他們了。我知道他們畢竟文化程度不高,而且處在農村那個落後的人文環境中,所以也不能怪他們......我知道的,不能怪他們。

老師:你說你不怪你的父母了,你的意思是說你原諒你的父母了是嗎?

我: 是的,老師,我知道不能怪他們。我母親已經去世了,我現在也不怪我爸了,我每個月都還給他寄錢呢。他一般有什麼經濟上的需要,我都會立馬想辦法滿足他的需求。還有,我每次想起他,想到他頭髮一天天地變白,光想一想,我就覺得心疼。我已經不怪他們了。

老師:那跟我講講你的童年裡有哪些讓你感覺印象深刻的事情,可以嗎?

我: 好的好的,老師。童年時,最讓我印象深刻的事,大概有三件。

03

第一件事情:

我記得在我一年級左右的時候,有一次,我在別人家的院子里玩。但是由於意外,我的右腿,不小心被他家院子里一根約0.5cm粗的鐵絲穿刺進我的小腿,大概戳進我的小腿有1.5cm,當時小腿一直在流血,我感覺很痛,我條件性反射立馬把腿從鐵絲中拔了出來。但是我沒有哭,我趕緊回家了,去找我的爸爸和媽媽。那一刻,我只想要爸爸媽媽的安慰。

我一瘸一瘸地走回家,推開家門,看到爸爸在家,於是我立馬上去,帶著哭腔跟爸爸撒嬌說:爸,你看,我的腿被鐵絲戳了,我好痛......

但是我爸看了我一眼,並沒有說什麼......轉身就走了......後面傳來卧室里我媽的絮叨聲。

當時年紀尚小的我不懂我的父親為什麼會對我的傷口採取這種漠視的態度。當時年幼的我,感覺非常地受傷。於是,我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回到房間,把門關上。一個人默默地把血擦掉,一個人在房間里默默地哭了好久好久。

老師,你看,我的腿上現在還有那個傷口的疤。

說到這裡,我發現,我的眼眶早已經濕潤,淚珠子一直在往下掉。 哭了一會兒,我平靜了一下心情。開始講第二件事情。

04

我念初三的時候,我家承包了村裡的一口魚糖。暑假裡的一天,我去山上割魚草。因為是第一次割,沒有什麼經驗。就在割得差不多快要好了的時候,我左手拿著魚草,右手拿著刀,沒想到,一個不小心割到自己左手食指了。傷口深有1cm左右,那塊被割到的肉,帶著髒兮兮的泥巴,血淋淋的垂下來,好痛!真的好痛!

但是我沒有哭! 我趕緊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暫時用袖筒把帶著泥巴的血淋淋的傷口隨便包一下,忍著痛我就回家了。

回到家,看見我媽,立馬把所有東西往地上一摞,像個孩子一樣朝著我媽幾乎可以說是小跑著過去,立馬哭了,對著我媽道:媽,我的手被割傷了,好痛,你看我的傷口......

但我還沒走到我媽跟前,我媽就立刻對著我大聲呵斥道:你自己割傷了自己不會弄一下嗎?! 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說完,她隨便瞄了我的傷口一眼,就走了。

我的眼淚掉到一半,我把它強忍了回去。同時,我把即將伸到我媽對面的帶著傷口的左手,默默地、尷尬地,收了回來。

就這樣,我忍著痛,一邊無聲地流淚,自己用清水把傷口上的泥巴洗掉了,再簡單地自己清理一下傷口。然後便回去自己的房間里,關上門,繼續默默地、無聲地掉淚——老師,我記得,我的手真的好痛,那是我第一次,被割一道這麼深的傷口。

老師,你看,這就是當時留下的疤。說罷,我一邊強忍著眼淚,一邊把我的左手上的傷疤伸過去給老師看。

講完這第二事情,我的心情又難過到不能自己。我又忍不住地不停地掉眼淚。我平靜了好一會兒,才開始跟老師敘述第三件事情。

05

在我讀高中的時候,我開始在學校住宿了,每到周末便回家。

我記得高二的時候,有一次,到了一個周五下午,在就要放學了之際,我發現我好像發燒了,但是我和我的老鄉同學們已經預訂了一輛車,一起包車回家。

我的一個死黨勸我:雪梨,你發著燒,要不這周先不要回家了,我現在帶你去看醫生。

我說:沒事的,40分鐘就到家了,到家了讓我媽帶我去看。

於是我強忍著發燒所帶來的不適感,坐車回家了。

終於,40分鐘過去 ,我到家了。我一進家門,就看見了我媽,她正在往樓梯上走。我帶著哭腔對我媽說:媽,我發燒了......

讓我猝不及防的是,我媽大聲地對我道:你發燒了你為什麼不自己在學校看好了再回來!你發燒了!你發燒了就回來折騰我是吧!哭什麼哭!真沒用!

說完,她繼續上樓梯去忙活她自己的事情,完全沒有要下來看一下我的想法。 我當時心都碎了,我跑到自己的房間里,把門反鎖上,一個人躺在床上抑制不住地放聲大哭。

後來我當時上幼兒園的外甥女聽到我發燒了,她過來敲我房間門,她用她稚嫩的聲音說:小姨,你別哭了好不好,我給你找找看我家裡有沒有退燒藥,小姨,你開開門好不好?小姨小姨......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我小外甥女又過來敲我的門:小姨,你開門好不好,我拿了一個葯過來,這個葯應該可以退燒(她當時年紀尚小,約五、六歲)

我聽到我的小外甥女這麼說,我更難過了。小外甥女尚且知道關心我,為什麼我的媽媽會是那種態度?於是我哭得更傷心了,我還是繼續躺在床上哭,不開門。就這樣,我在房間里難過又傷心地哭了兩個多小時

過了差不多約三個小時後,我媽終於來敲我的門,邊敲邊道:快點開門,我帶你去看醫生!

其實我根本不想理她!我被她一開始的態度傷透了!但是我感覺自己真的越來越燒,我怕自己再拖下去自己會燒成一個傻子,把腦子燒壞了。

於是我委屈地開了門,默默地跟在我媽的後面,去看醫生。一路上,她沒有扶我,也沒有牽過我一下。

看完醫生回來後,快到家的時候,她突然伸出手牽了我一下,我當時很不知所措。

不知道為何,我的淚珠瞬間就掉下來了,但是我並沒有哭出聲音,我並不想讓她看見。媽媽牽我手的那一下,我覺得好溫暖啊。但是她只是牽了我一下下,然後就放開了手。

說完這三件事情,我悲傷到不能自己。一直流眼淚。

06

我: 老師,童年和青少年時光里,最讓我難過的、印象最深刻的,每次想起來都會哭的,大概就是這三件事情。這些事情,我一直想努力地把它們藏在心裡。我多希望,藏久了,它們就像腐爛的植物屍體一樣,會慢慢地化成泥土,然後消失掉。

於是我從來都不敢提起。想想都會哭,更何況是說出來。還有很多很小的事情,我就不講了。

可是老師,這麼多年過去了,它們並沒有像腐爛的植物屍體一樣,慢慢地化成泥土,然後融入泥土裡消失掉。我最近開始意識到,其實,它們一直都在。

老師:雪梨,我知道你感覺到很難過,對嗎?你把這些事情說出來之後,心裏面是什麼感覺呢?

我:我感覺很難過,還是和事情發生時,一樣的傷心。我一直把它們藏在心裡,不願意對任何人提起。但是我的生活里,總是會出現莫名其妙悲傷、難過。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老師:雪梨,你剛剛跟我講,你已經原諒你的父母了,可是你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卻一直控制不住地哭。

媽媽已經去世了,你現在對爸爸也很好,每個月都會給他寄錢,他有什麼經濟上的需要,你也會盡量滿足他。

可以看得出來,你是個善良孝順的好姑娘,這個性格特點對你的抑鬱症康復是很有幫助的。(我聽到這裡的時候,眼前一亮,感覺看到了亮光和希望)

可是,雪梨,你認真地想一想,在內心深處,在你的潛意識處,你真的原諒了你的父母了嗎?

我:......(陷入了沉默中)

(二)

抑鬱是錯位的悲傷

抑鬱症,很容易被理解為過度悲傷。不過,瑞士心理學家維雷娜·卡斯特在她的《體驗悲哀》一書中寫到,一個人之所以患上抑鬱症,往往不是因為過度悲傷,而恰恰是拒絕了悲傷。

她認為,抑鬱症的產生,常常是因為這樣的情形:悲劇事件A發生了,當事人過於悲痛,一時無法忍受,於是用"陽光戰略"來對抗悲傷,偽裝得像沒事人一樣。

並且,他彷彿成功了,他很快從悲劇事件A中恢復了過來,又可以笑口常開了,甚至表現得比悲劇發生前還快樂。

多年以後,悲劇事件B發生了,它看起來並不嚴重,但卻引起了當事人強烈的情緒反應,他為此深深地沉溺在悲傷之中,常常控制不住地長時間哭泣。

意識上,他會認為自己是因為B而悲傷,是悲傷過度了。

實際上,他是因為事件A而悲傷。

從這一點上而言,抑鬱,這種沉溺性的悲傷,其實是沒有完成的悲傷,或者說,是錯位的悲傷。

(三)

莫名其妙的悲傷?

於是我開始明白道,我所提起的那些傷心事,其實都是屬於未完成的悲傷。

事情發生後,我在父母的身上得不到情感上的回應,所造成的傷,年幼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於是自作聰明地把它們藏起來。

在說完故事後,我對著諮詢師所說的話:"但是我的生活里,總是會出現莫名其妙悲傷、難過。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其實就是那些未完成的悲傷。

所謂莫名其妙,幾乎一定是因為,潛意識的東西發揮了作用。當事人意識上以為是因為事件B而有了什麼情緒,但其實,真正引起這一情緒的是潛意識裡的事件A在發揮作用。因為潛意識不被當事人感覺到,所以當事人的情緒和意識上找到的原因明顯不匹配,這種不匹配,常被我們稱為莫名其妙。

——簡而言之,這是莫名其妙的悲傷。

(四)

自然的悲傷,是一種治療

認為抑鬱症是沒有完成的悲傷,並不是維雷娜·卡斯特的獨創。許多心理學家都持有這一看法,而精神分析流派的心理治療師在做心理治療時,常常要幫來訪者完成"悲傷的過程"。

精神分析的理論認為,自然的悲傷即是治療。

這時,該怎麼辦?

假若沒有任何教導,只問我們的自然情感過程,那麼,我們第一時間產生的情緒必然是悲傷。這個自然的情感過程,其實就是最自然的療傷。當我們為自己的人生悲劇而痛哭時,就是一個擁抱自己的人生真相的最自然的過程。

並且,等我們真正徹底地擁抱了這個人生真相,即徹底承認這個人生悲劇的確發生了,這時,我們的心靈就與這個人生悲劇達成了一種默契,我們就可以與它共存了。

不僅意識上與它共存,心靈深處也可以與它共存。悲劇一旦發生,它就是不可逆轉的人生真相,我們除了承認它,與它共存之外,並沒有其他辦法。

然而,因為一些人生悲劇產生的痛苦太重了,會令我們暫時無法接受,於是我們會渴望遠離這些人生悲劇,而常用的辦法有兩個:否認,即否認人生悲劇的發生,甚至會徹底忘記它的發生;情感隔離,我們理性上記得這件事,但它已喚不起我們相應的情感反應。

用這兩種辦法,我們意識上與人生悲劇拉開了很大的距離,由此,我們可以不再為它痛苦。只是,這只是意識上的過程。其實,我們仍然在痛苦,只是這些痛苦被壓抑到潛意識深處而已。

(五)

如果一種痛苦還能被意識到,我們就會在意識層面對痛苦做一些工作。如果痛苦完全被壓抑到潛意識中,那麼它們將會以我們所不能了解的途徑繼續發揮作用。

我的情況就是這樣,意識上,我好像不再為童年和青少年那些事情而痛苦。但是,潛意識裡,我一直為此痛苦。並且,這種埋藏在潛意識深處的痛苦,一定會借用一些途徑來表達。

我這樣的例子並不罕見,最近一段時間,有很多抑友加我為微信好友,很多人對我說:他覺得自己得了抑鬱症,因為他太悲傷了,而且常常不能自控。然而,隨著聊天的深入,最後發現,真正的問題不是太悲傷,而是因為他阻斷了自己對一個重大的人生悲劇的悲傷過程。

(六)

自然的悲傷,是一種治療;

完成悲傷,才有真正的晴天。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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