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誰在誤讀?——駁周傳斌《「去中國化」誤讀》文
「阿拉伯風格」建築是否存在?
周傳斌《誤讀》文中說:
有沒有一種建築風格叫做「阿拉伯風格」呢?答案是否定的。......並不存在一種統一的「阿拉伯建築」。所以,所謂「興建阿拉伯風格的清真寺」的論斷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
然而,金宜久《伊斯蘭教在中國的地方化和民族化》指出:
就外在形式而言,集中體現伊斯蘭教特點的,是伊斯蘭教建築。......劉致平把伊斯蘭教建築在中國的發展和演變,分為三個時期。他指出,從伊斯蘭教於唐傳入中國到元末的第一時期,是伊斯蘭教建築的移植時期。這時,「一般外觀造型還基本保持阿拉伯建築的形式,不過已逐步吸收中國傳統建築的布局和木結構體系,出現了從阿拉伯形式逐步形成中國伊斯蘭教建築的過渡形式,或中西混合形式的伊斯蘭教建築。」......在新疆,「建築形式更多的保留了阿拉伯形式,並結合當地的氣候和建築材料,形成了新疆伊斯蘭教建築的特有風貌......為圓拱頂或平頂式建築......」
金宜久《探討伊斯蘭教中國化問題》指出:
清真寺是伊斯蘭教的主要的外在象徵物。在中原地區,大致在元明以來建造的清真寺,已不再沿襲類似泉州清凈寺(如大門的「尖拱券狀」)那樣外來的(阿拉伯的)建築式樣,而採用了中國傳統的四合院式的建築。
其中明確提到「阿拉伯建築」和建築的「阿拉伯形式」、「阿拉伯式樣」,這難道可以說「阿拉伯風格」建築不存在嗎?金宜久的這兩篇文章和其中引用的劉致平的書(《中國伊斯蘭教建築》)都是周傳斌《誤讀》文中也引用了的,不知周傳斌先生在引用之前有沒有認真看您引用的材料?
伊斯蘭教及伊斯蘭教建築是否有「去中國化」現象
然後,是「去中國化」與伊斯蘭教是否有關聯的問題,也即伊斯蘭教是否存在或可能存在「去中國化」問題。
周傳斌《誤讀》文中說:
三、伊斯蘭教建築存在「去中國化」現象嗎?
根據百度詞條,「去中國化(De-Sinicization)」本來是指「隨著近現代中國的衰落,一度深受中華文化影響的國家或地區,為蛻除中華文化的至上正統地位,建立本地獨特自主的國族認同、文化及語言的一種政治及社會運動。也包括中國大陸地區的反對傳統文化等運動」
[7]
。2014年9月9日,習近平在北京師範大學主樓參觀「尊師重教、築夢未來——慶祝第30個教師節主題展」時說,「我很不贊成把古代經典詩詞和散文從課本中去掉,『去中國化』是悲哀的」
[8]
。可見,這個術語本來與伊斯蘭教並無任何關聯。
周傳斌認為「去中國化」這個術語與伊斯蘭教無關,也即伊斯蘭教不存在「去中國化」問題。假定我們認為百度百科對「去中國化」的解釋是正確且合理的,那麼按照該定義,中國本身無疑也包含在「深受中華文化影響的國家或地區」中,定義中也說了「包括中國大陸地區的反對傳統文化等運動」。那麼,如果中國不再(或幾乎不)建造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的中國傳統風格伊斯蘭教建築而去模仿中東(以沙特最為明顯)的阿拉伯-伊斯蘭建築風格,這難道不是「反對傳統文化」?這難道不是「去中國化」?
金宜久《三論伊斯蘭教在中國的地方化和民族化》指出:
值得關注的是,有一種說法認為「沙特(罕志)是老家,老家的一切都是對的,沙特咋變咱咋學」。不管這一說法有多大的代表性,都值得人們重視。關於「老家」之說,似應認識的是,早年的來華者中,有穆斯林,也有非穆斯林;即使在穆斯林中,並非都來自今日所稱謂的「沙特」(罕志),很大一部分來華者中,是波斯人和中亞不同民族的成員。從血統上來說,那種認為自身是阿拉伯後裔之說,是值得再推敲的。至於認為沙特(罕志)的「一切都是對的」之說,事實上,並非如此。就宗教而言,這一說法就有著「去中國化」的味道。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領域,今天世界上究竟有多少國家樂意步沙特的後塵呢,這無疑是個值得深究的問題。
「去中國化」在中國之所以無法成功,因為它不符合宗教發展的一般規律,只會攪亂信眾的思想,影響信眾的生活,更有可能的是,引發信眾之間的紛爭,影響地區的社會穩定。
在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以後,由於頻繁的國際交往、留學進修、出國經商、朝覲探親......境外的種種思想也會隨之滲入,加之現代網路、通訊等現代化手段,有的信眾也會受其影響,在某些地方很自然地發生「去中國化」的現象。
很顯然,伊斯蘭教的「去中國化」問題在中國是存在的。
李長敏《建築藝術中的回儒對話——阿拉伯-伊斯蘭文化建築藝術中國化初探》也指出:
近年來......各地已經和正在建造為數不少、規模大小不同的清真寺,全國清真寺總數已達36000所左右......就整體外觀來說,現時幾乎無人再去建造如上面例舉的中國傳統大屋頂式的清真寺,而多採取在幾個大體量的體塊上建造阿拉伯傳統尖頂圓拱的方法。
由此可見,伊斯蘭教建築上的「去中國化」問題在中國也是存在的。周傳斌「伊斯蘭教建築不存在去中國化現象」、「去中國化與伊斯蘭教無關」的觀點,邏輯上說不通,也不符合事實。目前中國各地均有興建阿拉伯風格清真寺的新聞,甚至有不少非法傳播伊斯蘭教、地方政府扶持的將推廣伊斯蘭教摻入阿拉伯語教學的情況,不勝枚舉,在此不贅述。
拓展閱讀:
今年(註:2016年)宗教會議以來,宗教中國化成為討論熱點。中國化首先得建築風格和語言「中國化」,這是宗教中國化最基本的要求。清真寺的阿拉伯風格和阿拉伯文是明顯的異質文化特徵,許多地方現在把阿拉伯文當作回族的民族語言而不是英語、日語等外語,這隻能激起不信仰伊斯蘭教的其他民族的反感,對於民族融合是極其有害的。
從民族融合與宗教中國化兩個方面,阿拉伯風格的清真寺都應該拆除而不應繼續興建。不要再搞什麼回民街或巴扎這樣的穆斯林商業區,已有的要逐步弱化其宗教特點,這才是民族融合的正道。
——民族融合之路:拆清真寺和巴扎(給大家推薦這個公眾號)
回族中國化還是阿拉伯化?
當前中國伊斯蘭教原教旨主義抬頭、刻意模仿沙特、去中國化現象,與當前全球化時代背景下沙特對外大力輸出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思想密不可分:
詳見:全球傳教,沙特王國的傳教大業 | 地球知識局 - 知乎專欄
而我國學校顯然已經被滲透,值得警惕:宗教學校還是阿語學校?
既然如此,近些年來中國伊斯蘭教建築,乃至整個中國伊斯蘭教中「去中國化」、阿拉伯化、原教旨主義化趨勢明顯,也就不難理解了。在如此嚴峻的形勢下,周傳斌們難道還要抱著鴕鳥心態,故意對伊斯蘭教「去中國化」問題視而不見嗎?居心何在?
不過,對某些人來說這根本不是問題,甚至還值得叫好吧?不知周傳斌們是怎麼想的呢?
「現代化」不能成為去中國化的辯護詞和遮羞布
周傳斌《誤讀》文中說:
近代以來,追求現代化成為中國各個群體的共同選擇。「現代性」(Modernity)所帶來的「求新」意志、啟蒙史觀、進化觀念一直主宰著現代中國人的智識和心靈。20世紀80年代以來,建築首當其衝地被作為「現代化」的一種物質表徵而加以運用,傳統的城市布局和建築以「改造」的名義被大幅度修改、替代。引發全國輿論關注的摩天大樓競賽、奧運場館「鳥巢」和「水立方」、央視新大樓和國家大劇院、上海世博會中國館,哪一個不是以「現代」作為其噱頭的呢?從「現代性」之積極的一面來看,其所彰顯的個性化、多元化表達,也在中國當代城市建築當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達。中國伊斯蘭教建築在此種社會大勢之下,選擇高效用、更「現代」、彰顯獨特個性之美的建築樣式,不正是其已經身處「中國化」過程當中的一種表現嗎?
周傳斌認為中國當前伊斯蘭教建築風格完全背離中國傳統,明顯模仿阿拉伯的情況是「現代化」的體現。請問此種建築風格哪裡「高效用」?「更現代」在何處?哪裡「彰顯獨特個性之美」?周傳斌能否一一解答?
另外,既然已經剔除中國特色,幾乎完全模仿阿拉伯,彰顯的是誰的「獨特個性之美」?至少不是中國的。這難道不是「去中國化」的體現嗎?
從表面上看,宗教建築的建築風格反映的僅僅是表現形式,但是在深層次上,反映的是神學思想。因為我們相信伊斯蘭教是阿拉伯人的宗教,所以清真寺的建築風格才要模仿中東。如果中國伊斯蘭教真的是中國的,就必須與中國文化結合,而清真寺的建築風格是文化的外在表現。
伊斯蘭教要成為真正的中國伊斯蘭教而不是在中國的伊斯蘭教,就必須在中國文化傳統中紮根。在中國,如果我們保持伊斯蘭教為阿拉伯宗教,那麼無論從外在表現形式上,還是在思想上,伊斯蘭教在中國都難以長久持續發展,因為這種文化的不融合最終會產生文化抗拒。清真寺的阿拉伯建築風格代表的不只是宗教,更是文化,而且是異質文化。中國的國力在穩定上升,中國的文化實力通過不斷的文化反省和揚棄也在不斷發展,中國人的民族自豪感在不斷增強。在這種情況下,代表異質文化的伊斯蘭教在中國遇到的文化阻力會越來越大。當中國建築風格成為中國清真寺建築主流風格的時候,我們才能說這是中國伊斯蘭教,因為外在形式表達了內在思想觀念的改變。
——宗教建築中國化是宗教中國化的重要標誌 - 知乎專欄(推薦)
周傳斌無視宗教建築的建築風格所代表的深層次的內涵,強行與鳥巢、水立方、國家大劇院等世俗性質的建築混為一談,不知是真的糊塗,還是刻意混淆概念?且不說宗教建築與世俗建築本就不可強行比附,周傳斌認為如今伊斯蘭教建築風格的變化是與中國社會發展同步,是順應中國「社會大勢」的,那請問當前中國社會是世俗社會還是宗教社會?中國社會整體建築風格是刻意模仿某一地區的某一宗教嗎?
妄圖用「現代化」掩蓋目前伊斯蘭教建築去中國化的事實,甚至試圖美化這種行為,不得不讓人懷疑周傳斌的屁股到底是坐在哪。
捍衛漢文化主體地位,拒絕割裂「中國化」與「漢化」
周傳斌《誤讀》文中說:
(一)中國化不是漢化
如果詳細討論關於伊斯蘭教中國化的概念,就需要首先釐清「中國化」(Sinicization)、「本土化」(Nativization)、「地方化」(Localization)等概念術語的異同。顯然,第一個術語「中國化」(Sinicization)就是「漢化」,不適合作為學術概念在這裡使用。在學理意義上,第三個術語「地方化」(Localization)更能表達我們要討論的現象,也是國內外學術界最普遍使用和接受的一個概念,也可以譯為「地域化」「在地化」「本地化」等。
根據前述金宜久等人的主張,伊斯蘭教中國化其實就是「伊斯蘭教在中國的地方化和民族化」,那麼這種地方化顯然不能等同於「漢化」。
作者認為「中國化不是漢化」,竟然想要割裂「中國化」與「漢化」的關係。但漢族自形成以來一直是中國的主體民族,漢文化也一直是中國主體文化,可以說「中國傳統文化」與「漢文化」、「中國化」與「漢化」幾乎就是等同的,是不能割裂的,否則就是捨本逐末。
馬明良《伊斯蘭教的中國化與「以儒詮經」》在敘述明末清初伊斯蘭教中國化成果中指出:
中國穆斯林學者從中國傳統文化中大量吸收與改造了包括儒、道、佛各家在內概念、範疇,來闡釋、表述伊斯蘭精神......
自唐代至明末,伊斯蘭教傳播於華夏大地,約有千年之久,普通中國穆斯林在日常生活中早已不用阿拉伯語、波斯語等母語,而改用漢語和漢文。可是在宗教生活中,在宗教著述中卻一直不肯使用漢文,認為伊斯蘭教的經典和教義只能用阿拉伯文和波斯文表述,用漢文表述便會走樣、失真,甚至會喪失其神聖性。而王岱輿等人的漢文譯著傳播開後,他們覺得用漢文翻譯伊斯蘭教經典和表述伊斯蘭教教義痛癢可行,漢語如此豐富,漢文如此典雅,漢文化如此博大,完全適合表達深奧的神聖的宗教理念。
吸收中國傳統文化(漢文化)、使用漢語,這無疑是「漢化」,也是「中國化」的體現。「漢化」應當被視為一個過程而不是結果,伊斯蘭教曾進行了部分漢化,但仍保持了其本質,並沒有「被漢化」完成,漢化只是伊斯蘭教為適應在中國傳教需要而進行的妥協和一種策略,沒有改變伊斯蘭教的外來的、本質的屬性。「漢化」和「中國化」是可以互通的,二者並不衝突。或者,可將「漢化」視為「中國化」的主要部分。認為「中國化」只是「地方化」而不承認「漢化」,割裂「中國化」與「漢化」,就是忽視漢文化在中國的文化主體地位,進而忽視漢民族的主體民族地位,也是對「中國化」的「淺薄的誤讀(周傳斌語)」。沒有「漢化」的「地方化」,只能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劉致平把中國伊斯蘭教建築劃分為兩大系統,一是內地特有的回族等民族的清真寺、拱北,一是新疆維吾爾族等民族的禮拜寺和麻扎。他在《中國伊斯蘭教建築》中指出:「清朝時期的伊斯蘭教建築,已完全形成了中國特有的形制,其總體布局多為四合院式......其(新疆)建築又呈現了另一種情況,建築形式更多的保留了阿拉伯樣式......與內地傳統木結構建築系統相比,又有很大的不同」。由此可見,內地和新疆兩大伊斯蘭教建築系統,主要差異在於中國化程度的多少。內地受漢文化影響更大,故伊斯蘭教建築中漢文化體現得更為明顯。「中國化」和「漢化」是共通的,基本可視為同義。
總結及感想:在伊斯蘭教傳入中國的漫長歲月里,確實進行過中國化(如明末清初的「以儒詮經」),但最近短短一二十年之間,就已經出現明顯的去中國化、原教旨主義化傾向,所謂「中國化」成果,竟然如此禁不起考驗。其原因,除了受外來勢力影響滲透(如沙特對外輸出原教旨主義)外,中國伊斯蘭教自身的問題也不容忽視。中國(包括其他地區)伊斯蘭教如此易受外來影響而原教旨化,除了「中國化」進程停滯不前(伊斯蘭教「中國化」的程度也值得懷疑)外,伊斯蘭教固有的強烈排他性、擴張性、難以被同化的特性是主要原因。歷史及現實證明,想要靠伊斯蘭教「中國化」(包括其他地區的本土化)解決這些伊斯蘭教固有的問題並不現實。本土化只能一定程度上隔絕外來影響,但這是治標不治本,所謂外來影響無非是將伊斯蘭教內核中固有的問題激發而已,問題的根本出在伊斯蘭教本身,出在其內核當中。更何況,在當前全球化背景下,想要阻斷外來影響,重啟伊斯蘭教中國化進程的希望近乎於無。因此,我們應當從伊斯蘭教本身出發,尋求解決伊斯蘭帶來的宗教問題的治本之策。
周傳斌之流無視現實問題,公然顛倒黑白,為伊斯蘭教去中國化張目,妄圖否認漢文化主體地位,不僅邏輯上漏洞百出,其心更是可誅。而如此之人竟然貴為教授,不禁令人瞠目:我們的教育系統,究竟被滲透到何種程度?像這樣的「叫獸」,還有多少?
拓展閱讀:某大學為何盛產這樣的「教授」?——這樣的「叫獸」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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