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教育之殤——「性盲」的成人

05-03

「媽媽，我是從哪裡來的？」望著自己單純可愛的兒子，媽媽支支吾吾、言辭閃爍眼中儘是說不清的無奈和失落。我們從哪裡來？這是我們探索世界的過程中必須要問的一個問題，也是必須得到答案的一個問題。可是，面對這樣的問題，我們卻往往用玩笑敷衍甚至只能無奈的點頭微笑。

央視曾經做過一個街采，面對央視記者「你從哪裡來？」的詢問，被採訪者給出的答案大多是「撿來的。」「洪水衝來的。」等等。在之後在微博上發起的有300個網友參與的調查顯示， 47.37%的網友稱小時候被告知是「從媽媽肚子里來的」，32.57%的網友是「垃圾箱里撿來的」，3.95%的網友是「洪水衝來的」，還有16.12%的網友曬出了其他千奇百怪的答案。中國人對性的諱莫如深可見一斑。

前一段時間，網路上熱議的「性教育課本尺度過大引發家長異議」的新聞，更是將性教育再一次拉上了社會輿論的風口浪尖。當我們重溫一下整個事件之後，我們不難發現，家長是在孩子講性教育教材拿到他們的面前之後才發現學校有向學生髮放性教育的教材。在此之後家長們看到教材的內容，就僅僅因為教材中幾幅寫實的生殖器插圖便覺得整篇教材尺度過大不宜給學生學習。家長們糾結的竟僅僅是教材的形式，而不是教育的內容和意義。

回顧這些年關於性教育的新聞和話題，大抵上不是「某某學校性教育課程尺度過大引發家長反感」，就是「某某性侵事件折射出中國的性教育缺失」。這兩類熱點，也映射出了中國家長對性教育的矛盾心理：一方面，家長們被聳人聽聞的性侵事件惶恐不安，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接受性教育保護自己。另一方面，家長們又擔心尺度過大的性教育會適得其反，讓他們的孩子變得墮落。可是這種擔憂真的是有必要的么？

人之初，性本善。《三字經》原文中的性指的是天性，但本文中將其解釋為兩性也無可厚非。性和性生活本就是人及其一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沒有了性別區分、沒有了性生活，又何談新生命的誕生和人類的延續？但在中國，因為傳統價值觀的保守。性，往往被貼上了許多負面的標籤。六七十年代的人，往往因為他們生活的那個時代所受教育和社會風氣的保守而在現代社會中對「性」相關的問題十分避諱，甚至到了談「性」色變的程度。

這些一直受著傳統價值觀熏陶的人就是我們這一代孩子的家長，他們普遍覺得性教育就像是數學、語文這樣的學術學科，只需交給老師學校便萬事大吉。但是，性教育更多的不是學校和教師的任務，家長在性教育的過程中也扮演著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此外，雖然家長們認為性教育作為一門課程應該由學校承擔教育工作，但卻總是傾向於就內容干涉學校的性教育。就像此次事件中的蕭山高橋小學就因為家長們的輿論壓力而決定將性教育教材收回。這樣一群對性教育不甚了解，甚至根本不願意去了解的人，在網路上、生活中對性教育指手畫腳的事情屢見不鮮。

當社會各界將性教育的對象都集中在青少年學生身上時，是否有人曾注意到性教育難以在中國真正得以展開和規範化普及的阻力確實現在這一代的教師，家長等成年人。他們在青少年時沒有得到系統而規範的性教育，從而導致他們對「性」有著一種近乎本能的羞恥感，進而認為一切和「性」有關聯的教育行為都是對孩子的「毒害」應當被抵制。

或許，相較於懵懂的青少年，那些無知而且以無知為豪的成年人更需要接受性教育。

在2005年，中國性教育專家王剛在山東省進行性教育課本推行活動的時候，反對者言語威脅，並號召全山東的家長一起抵制性教育的推廣。2011年，在南京的一項社會機構調查顯示僅有10%的家長同意學校開設性教育有關方面的課程，其餘家長不贊同開設性教育課的理由大多為，「沒必要開設。我們當年也沒開設，現在不也過得很好么。」、「涉及『性』怎麼能夠好意思在學生面前講。」以及「我們像瞞騙都瞞不住，難道還要老師告訴他們么？」

一方面，這些家長們本身就是性教育缺乏的受害者，自然對性教育的必要性沒有一定的認識。另一方面，家長們擔心過多、過於直白的性教育，會是學生對性行為產生興趣，促發早戀甚至過早進行性行為等事件的發生。

然而，性教育並不只局限於生殖器官的介紹和性行為的規範。國際上較為主流的性教育學者所提倡的性教育包括「關係」、「價值觀、態度和技能」、「文化、社會和人權」、「人體發育」、「性行為」和「性和生殖健康」一共六個方面。由此，性教育實際上一個有著完整體系的成熟教育體系。只不過由於中國國情和被教育者監護人和教育工作者們的性認識不夠，中國的性教育往往著力於對性器官的介紹，和對防性侵和防止不正當性行為上。

面對家長們的壓力，學校往往對性教育的推廣態度曖昧。但家長們的異議與反對僅僅是造成性教育難以推廣的因素之一。實際上，由於中國缺乏專業的性教育教師團隊，許多性教育課程都沒有專業人員進行授課培訓。同樣，即便是受到了培訓，許多教師在學生面前也羞於向學生講述與「性」相關的知識。教師本身對性知識的了解和儲備都沒有達到一定的層次和水平，又怎麼能夠科學系統地向學生教授這門課程呢？

中國目前的社會風氣還是趨向傳統保守的，前些年，北京某學校曾和首都師範大學進行過一次性教育的合作。但因為媒體的過分曝光引來了過多的輿論壓力。使得這項傾注了學校和教育工作者努力的項目中途便夭折了。

性教育目前最大的問題，或許不是它的尺度、形式甚至內容，而是它縱然適合也難以在社會中面向它的受眾推廣。性教育難以推廣的阻力，不僅是家長們對性教育的盲目抵制，也有著學校對性教育不夠重視以及教師在性知識上的儲備和心理準備遠遠不夠。要想在一定時間內對性教育問題有一定程度上的進步，就要對性教育的施教者，受教者父母，這些看似「性盲」的人進行性教育。讓他們能摘掉對性的有色眼鏡，意識到性教育是青少年們應當也是必須接受的一種教育。

若是真能做到如此，那麼性教育的戰役便能夠奠定勝利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