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國中的鄉土-我的不完整思考

現代社會的發展的重要方向即是城市化，中國的未來一定是城市的中國。過去千年里的中國社會，主流上都被歸為農業社會，即便是在這樣的農業社會中，也存在著不同於農村裡自然經濟的商品經濟。伴隨著商品經濟產生的城市，有諸多同鄉土裡的中國在日常的經濟分工、家庭關係、生活方式所不同的地方。在城市化加快腳步的今天，原本城鄉間的差異已經逐漸轉化為了現代與傳統的矛盾。中國的「鄉土」，在今天的中國城市中，被打磨，被改造，被留存下來，又在「鄉土」里的人不斷走進城市的過程中，影響著城市中國。

社會進步的過程包括著經濟、政治、文化的進步。其中生產力是最為活躍的因素，而政治、文化的變革往往要有著經濟發展的推動才能夠實現。經濟基礎的變化速度往往快於其他方面，但卻在一國之內存在著巨大的差異。與政治的統一不同，一國之內的文化也有著豐富的多樣性，在經濟發展水平和傳統文化不同的地域、民族之間存在諸多矛盾和衝突。豐富的文化彼此交流和變化的過程，也與我們的經濟乃至政治相互影響。

《鄉土中國》里的鄉土，實際上是一種鄉土的文化，包括了傳統的經濟關係、道德規範以及人際關係等諸多關係及其間的相互關係。鄉土的社會關係，在農業社會中得以一直延續，並在城市化過程中被人從鄉土帶到了城市中來，這也就是今天城市中國里的「鄉土」。費孝通先生的《鄉土中國》雖然寫於近百年前，並以農村地區為核心，但卻十分精鍊地指出了傳統中國是鄉土為主的中國，鄉土中國的鄉土是什麼。到今天，《鄉土中國》里對鄉土的解釋，依然能夠用來解讀城市裡人們的社會、家庭及人際的關係。除此之外，《鄉土中國》是對中國鄉土的讀解，絕不可能代表整個中國，更不能代表今天城市化水平不斷提高的中國。

今天中國城市裡的諸多行為習慣被我們歸為傳統，在讀完《鄉土中國》以後應當可以看到，這些傳統來源於農業社會，來自鄉土。

城市裡的鄉土，尤其明顯地體現在我們的倫理道德上。在鄉土中一脈相承的儒家文化等傳統，在今日城市生活中仍得以保存。鄉土的中國里，總是以血緣論家族，而非以人口論家庭，這種血緣也一定是父系的。在今天的城市裡，依然有著濃重的家族觀念，春節闔家歡聚的日子裡，年夜飯多數是家族在一起吃的，得有著起碼三代人或者是兩個及以上的小家庭在一塊，年夜飯才算是吃得熱鬧了。父系血緣的家族裡，父系關係自然更得到重視，「堂」兄弟就會比「表」姊妹聽起來更親近一些。雖然在我的家族裡，已經有很多「女婿」身份的人跟著「娘家人」過年了，但做晚輩的在飯桌上敬酒的時候，自然是先把「」「伯伯」「叔叔」敬完了，而後才能想得起敬「姑爺」們一杯。

對父系的尊重和鄉土裡男性勞力更為重要脫不開干係，小農經濟里男性是主要的生產力，不難解釋其有著更高的社會地位。在男女平等得多的城市裡，老百姓們依舊遵循傳統，按照父親的關係來計算親戚的親疏。談到道德，又不得不讓人想起與「儒」分不開的傳統家庭關係。面對桃應對舜的詢問，孟子言道「舜視棄天下猶棄敝展也。竊負而逃，通海濱而處，終身沂然，樂而忘天下。」不難看出這傳統道德對父親尊重之重。今天的長輩做錯了事情，批評的事情也輪不到晚輩來做。「那是你父親！」

城市的「鄉土」，同樣體現在社會關係和觀念上。《鄉土中國》一書中指出，在過去的鄉土之中，長老統治是基層社會裡極其有效的一種統治方式，這統治不是橫暴權力，不是同意權力，而是教化性的權力。於我所見，今天的城市的社會生活里不乏這樣的教化性權力，這種權力於我所見更多的來自於經驗，來自於文化。小到家庭決策，大到集會結社和政府行為，都有「長老」的影子，集體生活里往往說話有分量的並非是經濟上的強者，卻一定是有富有文化的學者或者是經驗豐富的人。民主往往如此，選出一位信任的人來為大家做出統一的決策而避免了紛爭，意圖提高社會的效率。這一點僅僅是我個人看到的，不同的國家、區域，不同的生活環境會導致人有不同的理解，而我相信《鄉土中國》的「鄉土」，不僅屬於鄉土。換句話說，我們的城市其實也是「鄉土」的。

城市是「鄉土」，城市人的經濟生活依舊是與我們走出來的鄉土有著這樣那樣的聯繫。《鄉土中國》里一段關於信的話我記憶深刻，「西洋的商人到現在還時常說中國人的信用是天生的。類於神話的故事真多：說是某人接到了大批磁器，還是他祖父在中國時訂的貨，一文不要的交了來，還說著許多不能及早寄出的抱歉話。」實際上在市場經濟發達的今天（城市化與這經濟定是分不開的），我們所強調的信，最早就源於這鄉土裡。鄉土的社會是「安土重遷」，是熟人的社會。這話一點都不假，在熟人社會裡甚至無需契約，中國人也樂意按著成俗的東西來。不會錯，也少有人刻意想到要去壞了規矩，否則自己的生意也做不成了。今天的高儲蓄率、買房而不樂意租房，我想與農業里我們紮根在泥土裡的生活，有著類似的聯繫吧，這一點我尚不能做出論證。而《鄉土中國》里的各種聯繫雖也有道理，也不見都是有具體而嚴謹的論證。

《鄉土中國》帶給我的思考遠不止於此，這些思考實在讓人感到有趣。而書里的鄉土，即便被人們帶到了今天的城市裡來，也都還有它存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