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無意話種植之--只有經歷了寒冬，才能知道春天有多麼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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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農民的兒子，所以從小就熱愛種植，也許是從小農村孩子不像現在的孩子那樣那麼多玩具，也不像現在的孩子那樣整天被讀書壓得喘不過氣來，我們除了懶懶散散地讀書，就是去放牛、養鴨、裝泥鰍。晚上幾兄弟高興了就弄一盞松膏燈，到小河邊去抓魚，或者用楠竹片削的夾子，去稻田裡夾黃鱔。也真是怪事，平時我們用手很難抓住的滑不溜秋的黃鱔，用夾子一夾百分之百就夾住了，一個晚上弄三四斤黃鱔確實是很輕鬆的事情，只是那時候黃鱔很不值錢，所以弄回家裡母親也不一定高興，還嫌炒黃鱔耗油，於是用萵苣葉燉了，母親和五兄弟一起用來填充早已飢腸轆轆的肚子。農村上世紀70年代大規模移屋造田的時候，我家從結族居住的大宅院遷移到了單家獨戶的一個山彎里，山裡很多野生錐栗，於是，我從親戚家裡弄來良種板栗枝條，把房屋周圍的錐栗都嫁接成良種板栗。也真是怪了，嫁接一棵成活一棵，幾年後都長成了大樹。這些板栗，雖然因為種柑橘被兄弟們毀了很多，但是還有一株一直到現在都還在老家老屋旁邊生長著。母親身體好的時候，每年這個季節，就會收了板栗一家一份，我這一份她老人家就會帶給在城裡上班的我，女兒接到板栗高興地要吃用板栗炒的鴨子......

因為喜歡農業，所以一直關注農業，更喜歡去親自嘗試。1981年參加工作，83年就在家裡做了食用菌貼補家用，市場上豬肉一元一斤的時候，食用菌價格0.8元一斤。以後又學會了養蜂、養鵪鶉、養雞，也曾經很關注號稱可以負責回收更可以一夜暴富的長毛兔、海狸鼠、蠍子、黃粉蟲、土圓等等項目。調到教育局以後，分管的正好又是職業教育和成人教育，調到市委某直屬單位，因為負責後勤這一塊，更因為單位創收，我參入了販賣綠化苗木和大樹，倒賣桂花、紫薇等古樹這類事情真的也沒少干。1998年昆明世博會，我甚至拍了洪江市黔城鎮文廟裡一株被廢了的在乾隆年間就種植了1200年的鐵樹古樹照片，想高價轉賣給昆明世博園。雖然這筆生意最後因為要價太高而鐵樹古樁新葉因為蔽陰長得太難看而談不成，可是這株古鐵樹最後還是沒有逃脫被倒賣的命運，2004年以6.5萬的價格倒賣至上海。洪江市政府發現古樹被盜，調動了大量的警力進行追繳，通過上海方面的關係，才把這一棵千年鐵樹追繳回來。

下圖：差一點被我倒賣了的號稱2000年樹齡的古鐵樹，桿徑像龍一樣盤繞。它見證了古城黔城的興衰，也經歷了匪患戰火的洗禮。此樹三柱四頭,雍容華貴,奇特壯麗。且因雌雄合生,千百年來,吸引了成千上萬的遊客前來觀賞。當地人世世代代將其視為神樹。

看多了日出日落，看多了雲散雲聚，說得更直白一點就是被水嗆多了自然也就學會了游泳，當然在市場這個大海里自然就會形成自己的獨有判斷，當然也有很多感觸。在此借《我會種》社區談談我對從事種植的一些看法，或者看做是感受感想都可以。

一、劍走偏鋒，做別人所不敢做，做別人所不能做，雖然過程艱難，但是往往結果會是另外一番景象。這麼多年從事農業生產，讓我深深感覺到，搞種植還是要有自己的特色，認真分析自己所在地的區位優勢和自然資源優勢以及本人的人脈資源，並結合自己的優勢進行生產，不要市場什麼走俏就種什麼，更不要別人要你種什麼你就種什麼。要考慮好自己相比當地農民你有哪些農民所不具有的優勢，認清自己的優勢，結合自己的優勢來安排生產，認清楚自己的市場在哪裡，根據市場需求安排品種，這樣才可能種出自己的特色，並取得效益。中國是一個農業大國，雖然新生代很少從事農業生產的，但是不可否認像我這一代人絕大多數都還在從事農業，如果不結合自己的優勢安排生產，去種那些隨便一個農民都可以種好的品種，去種那些隨便一個農民都會大量生產的水果品種，跟農民去搶飯碗的結果往往是虧損。抗性好容易種是優勢，但是這樣的水果品種往往容易生產過剩，一旦一窩蜂地去生產，往往供過於求，最後因為產能過剩價格下跌。柑橘、蘋果、西瓜、葡萄等大宗水果2015年價格都很低，特別是早熟蘋果，批發價才0.5元一斤，葡萄在安徽等地，巨峰葡萄幾乎是論筐賣，10元左右一筐就算很不錯的了。2015年柑橘還沒成熟，但是對柑橘行情走勢一樣不可樂觀。這樣的價格，不僅無錢可賺，還要花費勞力去採摘。之所以這些水果會產能過剩，完全就是因為跟風種植帶來的結果。柑橘價格好，南方地區就一窩蜂種柑橘，蘋果價格好，北方地區就一窩蜂去種蘋果，西瓜價格好，大家就一起去種西瓜，葡萄價格好，於是大家又一起去種葡萄。2013年、2014年黃桃價格好，現在又看到很多人在種黃桃。同樣可以預想，兩年或者三年以後，黃桃估計又會價格大幅下滑，到時候這批跟風種植者基本上又是無錢可賺。紅陽獼猴桃品質好，價格高，跟風種植者也很多，但是紅陽獼猴桃種好不易，第一年長得好，第二年就結果，第三年就豐產，多好的效果？多大的誘惑？可是問題來了，四年後就開始出現潰瘍病，控制不好的園子每年死苗四分之一。再就是紅陽獼猴桃對地區、土質、海拔、周圍蔽陰度都有要求。不是每一個地方都能種好紅陽，也不是隨便一個地方都能品質好。因此，能控制好潰瘍病並且能生產出高品質紅陽果子的種植戶賺，不適宜獼猴桃栽培地區的種植戶和控制不好潰瘍病的紅陽種植戶虧。同樣是柑橘，為什麼褚時健老先生能賣得那麼好？同樣是葡萄，為什麼西昌、曲靖、賓川的克倫生無核葡萄批發價能穩穩地在7-8元一斤？根本原因就是他們有優勢，褚老先生身上有我們所沒有的滄桑經歷和人脈資源，而西昌、曲靖、賓川，更是全國難得的早熟克倫生無核葡萄生產地，適宜的光照和溫度，不僅有利於克倫生無核的花芽形成，更能使這些地區的克倫生無核葡萄在甘肅、寧夏、新疆等地克倫生無核品種上市前上市。克倫生無核葡萄需要充足的光照才能很好地形成花芽，而長江中下游地區就是缺乏足夠讓克倫生無核葡萄形成花芽和自然上色的光照，因此，也決定了這個品種只能在強日照地區生產，因此也不可能大面積栽種而生產過剩。

2000年，我在懷化種植了60畝楊梅，2001年，我和重慶股東在重慶渝北種植了180畝楊梅；2009年，我在懷化種植了30畝葡萄，品種選擇當時最難種也最難管的魏可和金手指葡萄，2011年，分別在重慶綦江種植120畝、在重慶渝北區玉峰山鎮種植100畝上述兩個品種的葡萄。當時的想法就是因為楊梅很難迅速豐產，而要種好東魁，讓東魁結果就更是難上加難，因此不怕農民跟風種植，熬不起的農戶都喜歡短平快，需要5-6年時間才能結果的水果品種一般都不會去考慮，即使栽種面積也不會大。再加上楊梅不耐儲運，也不能保鮮，這是缺點，然而在我眼裡更是優點。楊梅的這一特性，註定了外地楊梅很難進入懷化和重慶市場。並且一旦經過長途運輸的果子，風味跟鮮果簡直沒有辦法比，這一特性決定了外地楊梅即使進入懷化和重慶，對我園子里的楊梅也不會構成任何威脅。懷化是一個楊梅成熟的時候每一個人都要吃楊梅的城市，而重慶卻是一個在我之前根本無人栽種楊梅的城市，重慶沒有楊梅，但是重慶有足夠的喜歡吃楊梅的浙江人，這就是穩定的消費群體。而在重慶種植魏可和金手指，更是因為重慶大面積種植的葡萄都是蜜莉、夏黑、巨峰等品種，品質比較好的這幾個品種，價格竟然賣到40元一斤。高品質的金手指和極晚熟的葡萄，因為管理要求高，病害嚴重，在重慶幾乎就是一片空白。看準了這個市場空檔，所以我才敢大量投入，看準了這個市場空檔，我才能大量投入。2001年栽種楊梅，2005年一炮打響，重慶楊梅銷售價格荸薺30元一斤，東魁40元一斤。2011年栽種葡萄，2012年又一炮打響，園子里的採摘價格40元一斤。雖然，我也遭遇了2014年的禮品水果的寒冬，但是2015年重慶楊梅銷售不錯，懷化楊梅銷售也不錯，理所當然葡萄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即使銷售上遇到問題我也不會著急，楊梅送進自己的廠里進行加工釀酒或者取果汁，葡萄採摘送進冷庫，春節上市價格也不會差。

辯證地看待品種的優缺點，充分地了解所栽種品種的優缺點，針對品種的特性做到有針對性的栽培，揚其長避其短，甚至把品種的缺陷或者不足當成優點來發揮，或者結果往往會大不一樣。

二、面對市場，最需要的是冷靜分析，看清楚浮華的泡沫下面究竟水有多深。只有扒開市場泡沫，才能真正看清楚泡沫下面是清水還是渾水，是深水還是淺水，看不清泡沫就急急跳下水，要麼就要被水淹死，要麼豐厚的泡沫下面幾乎就沒有水。從涉足農業開始至今，實在見多了炒作。從開始的君子蘭、蘆薈、中國蘭花、天麻，到現在的鐵皮石斛、藍莓、普洱茶、蟲草，無不都經歷過炒作的過程。君子蘭最高賣價一株竟然達到300萬，中國蘭花里的一些奇品賣價動輒就是幾萬元一根芽草，蘆薈、天麻，也都經歷了高價賣苗負責回收產品這麼一個過程。當然，最先種植這些品種的農戶確實也賺到了錢，可是隨著種植面積的擴大，賣苗人無法回收種植戶產品的時候，這些東西就一錢不值了。當然，深加工，問題是深加工又能消化那麼多產品嗎？中國又能自行消化多少天麻多少蘆薈？於是，天價買進的種苗，種出來後廉價賣出去甚至還賣不出去。就好像一個金字塔，塔頂上的人賺足了錢，可是虧損最多的是處於塔底的眾多種植者。金字塔壘得越高，站在塔底的人就越多，虧損的種植戶的面也就越大。而現在，鐵皮石斛又成為第二個蘆薈，在媒體的推波助瀾下，鐵皮石斛被當成了神草。若干年後，又會有多少人接受這種神草消費這種神草？中國的藍莓生產面積，竟然是全世界其它國家種植藍莓面積的總和。一種酸不拉幾的水果品種，現在的銷售價格是80-100元一斤，在生產量不夠大的情況下，人們為了獵奇可能會掏錢去購買，可是大面積豐產上市，還能賣到這個價格嗎？--畢竟不是大宗水果，畢竟可以吃也可以不吃。

很多新手一進入農業，首先關注的品種就是高大上的品種。殊不知，新品種不一定就是好品種。一個品種適宜不適宜這個地區栽種，需要時間，更需要實踐。不是隨便一個品種都可以在一個不適宜的地區栽種好。李紹星老師培育的A09葡萄，是目前全世界最大粒的無核葡萄品種，品質脆甜且耐掛，豐產性能也不錯，在河北饒陽栽種效果非常好。可是引種在南方地區栽種，A09幾年的栽培觀察都是不易形成花芽，而其姊妹系A17葡萄雖然花芽好，可是在南方表現為軟肉，糖度也不算高。日本培育的陽光玫瑰，可以肯定是一個好品種，可是國內能栽種好這個品種的人寥寥無幾，病毒苗和僵苗率大概10%左右，而用甲斐乙女和陽光玫瑰的雜交後代，在南方几乎就不能上色。不僅僅甲斐乙女和陽光玫瑰的雜交後代，所有在日本能上色的紅色品種，引種到國內後都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問題。老品種紅富士、紅伊豆、伊豆錦、安藝皇后，新品種如妮娜皇后，或者浪漫紅寶石，在國內大部分地區栽種表現目前都可以肯定效果不好。更惡劣的是國內還有很多苗木公司，將一個普通品種換名銷售，愛博欣一號就是京亞，興華一號就是粉紅亞都蜜。一個普通的品種，市面上可能3-4元就可以買到，一換名就是新品種，單價30元一棵。追求新品種的結果，卻是舊酒裝新瓶，不可能取得引種者最先所預想的效果。

而很多老品種，如大連農科院培育的巨玫瑰、美國加州引種的紅地球、甚至在日本栽種效果表現不好的夏黑，在國內栽種效果卻非常好。所有的葡萄品種，品質最好的當屬巨玫瑰，充分成熟後又香又甜，可固最高可達24度。這個品種如果沒有巨峰系充分成熟掉粒的毛病，理所當然就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品種。因此，評判一個品種的好壞，不在於它是否新，也不在於它廣告做得有多好，更不要被炫目的宣傳弄得花了自己的眼睛，迷糊了自己的判斷力，而要適宜自己當地的土壤和氣候特點，適宜當地的消費人群。只有適宜自己的品種才是好品種，不適宜自己的品種再新再牛也不是好品種。

三、耐得住寂寞，熬得過艱難，山窮水盡後往往又是柳暗花明，謹記雞蛋永遠不要放在一個籃子里。從入行農業到現在，當然不可能一帆風順，不是這種困擾，就是那種困擾。2014年冬天我去湘西鳳凰拜會一家種苗公司老闆。在海拔600多米的高山上，他所租用的地綿延5-6公里。地里既種植了桂花、紅楓等綠化苗，也有杉樹、松樹、楓樹等造林小苗，山上還栽種了大面積獼猴桃，還有桃樹、獼猴桃、板栗等果樹苗。當我對他的做法提出質疑說他不夠專一的時候，老闆笑著回答我：任何種苗任何水果都會有低谷期，把希望寄托在某一個單一品種，遇到這個品種低谷的時候，往往會入不敷出，最後根本就維持不下去。回憶這麼多年的水果市場和苗木市場，不幸確實太吻合了這位老闆的判斷。黃桃開始流行的時候，價格3-4元一斤，相對那個時候的物價也算是很高價的水果品種了，隨著種植戶的增多，價格最後降到0.5元一斤，於是很多種植戶放棄管理。隨著市場上黃桃產量越來越少，2010年黃桃價格開始上漲，零售價15元一斤，批發價8-12元一斤。三年前10厘米的桂花，隨便一棵價格都有可能上千元，可是隨著種植桂花的人越來越多，現在直徑10厘米的桂花300-400元就可以買到。並且還可以肯定，隨著前幾年蜂擁而上新種植的小桂花苗逐漸成林，桂花綠化苗的價格還會下降，最後可能的價格也就差不多100多元一棵。但是，只要有能力熬過這個低谷，在大家的桂花苗銷售得沒有什麼苗子的時候，桂花價格當然就會上漲。多了就降價，少了就漲價，這就是市場規律。同樣的道理，2014年湖南、江西、浙江楊梅是一個小年，幾乎沒有什麼楊梅果子可以銷售，楊梅價格一漲再漲，我的東魁楊梅賣價達40元一斤，而湖南、江西、浙江2016年楊梅絕對是一個大年，楊梅一定又是一場降價銷售大戰。因此，今年我懷化園子在做好20畝東魁的基礎上，僅僅保留了20畝荸薺楊梅應對點名要荸薺楊梅的客戶，另外20畝荸薺楊梅全部短截2016年不讓結果，然後在2017年懷化楊梅小年的時候結果。無論2016年楊梅怎麼跌價，東魁楊梅不可能跌價，並且2016年楊梅豐產，2017年楊梅又會是一個小年，而我這批2016年不讓結果的荸薺楊梅，2017年絕對又會進入豐產。學會看市場出牌，是每一個農業從業者都應該學會的本領。

2001年種植楊梅，2009年種植葡萄，2013年開始栽種獼猴桃，2015年，從美國加州引種了低冷量大櫻桃，不僅僅懷化這樣做，重慶園子也會採用同樣的模式進行複製。這樣一來，葡萄不景氣的時候還有楊梅和獼猴桃，獼猴桃不景氣的時候還有還有楊梅和大櫻桃。雖然，一種水果就是一門科學，弄懂一種水果品種特性需要時間也需要精力，可是市場不允許我們太過專註於一種水果。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一個水果品種上，就好像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一旦籃子掉在地上，所有的希望就都將被敲得粉碎。

謝謝終於能把這篇文字看完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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