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怕了的守財奴
花錢有兩種基本類型,一是「摳門型」(tightwards),二是「大方型」(spendthrifts)。擴展一點,有四種類型,迴避型以及投資型。主要先說前兩種。有研究表明這種類型的人才花錢時感覺不同。摳門型的人感覺到痛,和皮膚疼痛類似(Rick, Cryder, & Loewenstein,2008)。著名守財奴葛朗台的一句經典台詞是:「那簡直是抹了我的脖子!」。這話表達的就是心理的疼痛。從感受性講,摳門的人和大方的人,其實都可以嘗試著來覺察一下花錢時的感受究竟是什麼。如果能清晰地覺察到花錢時的感受,總比那些花錢時朦朦朧朧,無法名狀的感受要好。理由是你知道了自己的感受,就能更好不受感受的左右,而讓這些感受成為你的朋友。但據我所知,不少人大多數不見得能知道自己的感受是什麼,尤其是花錢摳門的人。在一定程度上,Rick等人的研究能引起我的共鳴。我是個摳門的人,花錢時感覺雖不至於「抹了脖子」,但是不舒服,希望能多攢一點錢,多進少出,心理才舒服。這個所謂舒服和不舒服,就是一種感受。但注意,我說的舒服和不舒服與你感受的舒服、不舒服不一定一樣,而且一定會不一樣。還有些人在說舒服或不舒服的時候,他說的是概念,而不是感受。說遠了。關於感受性和聚焦可以參考相關文章。
「摳門」還是「大方」,不能一概而論是好還是不好,總要看看這個人實際的生活背景才好判斷。很多人經歷了社會蕭條或者經濟困難時期。有這些經歷的人往往會很摳門。比如美國1930年代的「大蕭條」,比如中國近現代的「貧困」。這個時代摳門實際上是一個很好的生存策略。我的爸爸說在他年輕的時候曾想:「這輩子,如果能吃上一口白米飯就好了!」他也常在我耳邊說什麼什麼東西的使用可以「傳代」。比如桌椅祖輩用了,子輩還可以用。這個摳門的策略會被教化為「節儉」,教化為一種美德。但這種教化有很多錯誤之處。「傳世」是指好東西才可以傳世,比如現在很多所謂傳世之寶,如明清時期的老傢具之類的,而不是一件打滿補丁的衣裳,難以認定其價值。其次,「節儉」指物質豐富,有意為之,主動為之,而非不得已的摳門。這二者之間差距巨大,前者是高尚,是美德,能有好的感受;後者被教化綁架,只能更壓抑,更苦痛,更悲慘。
好玩的事情是社會總會有繁榮,有蕭條。蕭條時代下,摳門作為一種集體的做法,會在父母的言傳身教中交給孩子們。當社會開始繁榮時,摳門的策略會產生不同的影響。一種情況是這些孩子們不知道好東西是什麼,不知道用好東西的感受是什麼,反而一直處在匱乏焦慮當中。自然,他們不會有願望能力去製造好東西,或創造好東西。社會隨開始繁榮,這些孩子長大後,卻獨自固守在匱乏焦慮當中。新東西是要花錢的。那會很痛。所以,他們不會嘗試新的東西。這反而讓他們固守在原有的社會經濟地位階層中。
另外一種情況是,這些孩子因為某種天分,收入開始增長,可是在花錢方面卻經受了強烈的衝突。如果這些衝突沒有很好化解,估計他們又要回到老家去了。當父母輩一年的花銷不超過3000元時,這位長大了的孩子,一頓飯就遠超過了這個數字,他內心會經歷怎麼樣的衝突?在我看來,他還是要和父母分開,心理上真正地分開,才有可能張開雙臂適應變化的社會。在心理上「愛」著父母,和他們在一起,意味著自我設限。突破了之後,你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中國人的問題是摳門和存錢,美國人的問題卻是大方和財政赤字。有意思的是,美國人的最近一些言論開始讚歎守財奴了,而在1915年的8月8日的報刊《新發現》上卻詳細描述了科學的「新發現」:吝嗇者具有一定的面部特徵,高且傾斜的額頭,神秘、深邃的眼神,長長的鼻子,窄窄的鼻翼,以及緊閉的嘴唇。美國人的焦慮是錢花太多了,把後幾十年的前都透支了。雖然他們想了很多方法,尤其是金融的方法來應對透支的問題,但過度透支還是讓美國人焦慮。一位叫 Landsburg經濟學教授寫了一篇文章來論證他為什麼喜歡Scrooge。因為他不花錢,尤其是把金幣藏起來玩,實實在在降低了貨幣供應量,會讓物價下降;如果把錢存在銀行,實際會降低利率。這樣吝嗇鬼給社會積累了財富,別人就多一份潛在可以使用的財富。從某種意義上講,這種觀點是反凱恩斯主義的。好吧,打住!我不懂這個。我只是想說,一美國人過得很舒服,所以總體上創造性才高;二是摳門還是大方,要看社會背景,適應社會情境的花錢方式才健康。
就個人而言,如果「摳」成為了一個問題,那要好好問幾個問題了?第一,離開父母了么?能和他們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么?魯迅還是一起和閏土玩耍的那個少年么?第二,是否不在意錢?如果是不在意錢,那要留意,或許你採取了迴避的策略,沒有體會「有錢」的好處。作為一種代償的策略,摳只是迴避的後續反應。第三,是否在必要花錢的時候感到「心痛」?這種心痛甚至讓你在權衡之下,終究會因「小錢」犧牲親情、友情,甚至會不近人情呢?第四,是否能信任別人,與人建立信任互惠的關係呢?還是內心惶恐不安,以至於把錢握在手中才感到些許心安呢?就第三和第四點而言,如果回答是,我會給這些有害的模式(想法,感受和行為)一個名稱,叫「人際缺陷」。當然,如果能意識到這些的不好會更好。有些人卻發展了一套嚴密的說辭來論證他們行為的合理性。要讓這些人有些改變,會更難。
最後一個是,現代城市裡生活的辛苦的人,雖都有一技之長,但家庭背景往往差異巨大,或者說收入水平差異巨大。不少小孩從富足中長大,還有更多仍然在貧瘠中長大,其中有一部分來到了城市。在花錢的習慣和態度上,如果這些人成為了朋友,出現在同一個消費場合,衝突不可避免。我想60-80年代的香港人遇到了這樣的問題,而現在在大陸城市裡生活的人遇到了同樣的問題。那麼, 「摳」的一方與「大方」的一方比,恐怕還是大方的人佔有優勢,因為後者在實際擁有的資源上會遠超前者吧!或許,我們對「摳」者需要有更多寬容之心,而非瞧不起、嘲笑或者嘲諷。
如果,「摳」到了極端,或者奇葩的程度,那就得考慮是不是非常態了。這大概是一類強迫-衝動障礙,主要表現為強迫。以美國精神疾病分類診斷手冊第四版(TR)的標準而言,這個人在意細節、規則;完美主義,以至於這個沒有用的完美主義影響到工作的進度;完全投入工作,沒有娛樂,沒有朋友;過分在意道德、倫理和價值,非常死板;沒辦法丟棄破舊和無價值的東西;不情願被人領導完成合作性的工作;錢預防未來災難的東西,對自己和別人在花錢上都非常吝嗇;嚴厲且刻板。這些人享樂的部分被嚴格限制了,內心的小孩被死死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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