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傾天下

（一）

宮裡的人近來總有些困擾。

這王侯將相的故事他們聽過不少，歷來皇帝總有微服出巡的風流愛好，大家也都能理解。

但為什麼，別人家皇帝出巡迴來都帶個新妃，自家皇帝卻帶來個形影不離的小王爺？

下人們想不明白，後宮佳麗也想不明白。

但皇帝就是一頭扎進小王爺的寢宮，說什麼也不願意出來。

（二）

小王爺住在東宮，與皇帝的寢宮隔亭相望。

自打身邊多了這麼個人，皇帝的工作熱情極其高漲，以往要看到半夜的奏摺，大半天就能看完，剩下的時間就是耗在小王爺的屋裡，盤算著還需要給他置辦點什麼裝飾。

小王爺忍了一個月，到最後還是沒忍住，在一個陽光大好的日子裡，推開所有門窗迎接正要進門的皇帝：

「你自己看看，這一屋子金碧輝煌，晃眼不？」

皇帝生平第一次差點被光線絆倒，轉頭就命人把屋裡的金飾都撤了。

換了一屋子祖傳的瓷器。

（三）

小王爺在宮裡待滿一年的時候，皇帝開始把一些不太繁雜的公務交給他，比如寫一份彈劾官員的報告，或是提出鎮守邊關的可行性建議等等。

小王爺每天熬夜寫稿寫得要禿頭，看著身邊悠閑飲酒賞月的皇帝，差點要抄起鎮紙砸過去。

皇帝像是有感應一般，換了個角度坐著：

「別急著罵我，以後有你用得上的時候。」

（四）

小王爺進宮三年，與皇宮生活的兼容性漸漸提高。

皇帝還是會經常跑來他房間喝酒，二人關起門來，聊一切不會在朝堂上聊到的話題。

小王爺偶爾會打開窗看看月亮，見到滿月便說，記得我們相遇的那晚，月亮也是這麼好看。

皇帝聽了就拿起酒杯幾乎要直接懟進他嘴裡：

「我救你是愛才，不是為了聽你在這絮叨這些少女情懷的，懂？」

小王爺順勢接住酒杯一飲而盡，對皇帝露出一抹邪笑：

「宮裡人都說你看上我了，你這是要始亂終棄？」

「……」

那一夜，東宮離燒成灰燼只差皇帝的一個念頭。

（五）

小王爺在宮裡的第五年，終於受到了大臣的彈劾。

自古君臣之間無非就是場賭局，臣子們悄悄選擇自己認定的皇位繼承人，押對了便後半生無憂，押錯了，生死由命。

但空降一位極受寵的小王爺，這種事是所有參賭者都不願看到的事。因此，大臣們難得的統一了想法。

皇帝在朝堂上什麼也沒說，只在下朝後找到小王爺。

「我還以為你要順便送來三尺白綾。」小王爺看起來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那倒沒有，就是想問問你怎麼想，一定要白綾的話，我讓他們趕緊裁一條過來。」皇帝悠然坐到窗邊喝起了茶。

小王爺沉默了一會，眼睛盯著皇帝手中的茶杯，漠然道：

「妨礙我的人，不如直接殺了省事。」

皇帝抬起眼眸看他。

小王爺粲然一笑：「開玩笑的。」

那日之後，當日朝堂上提出彈劾的大臣，再也沒出現過。

（六）

第八年，宮裡諸多變遷。

戍邊的王爺順利歸來，帶來邊境小國的降書。

皇后的兒子長成少年，一身清朗之氣像極了皇帝。

新晉的貴妃喜得貴子，母憑子貴一步登天。

皇帝每天都開心得像個孩子，跟小王爺喝酒時也是有說不完的笑話。

小王爺不太能笑得出來，低頭便發現手中的酒杯生出了裂紋。

（七）

小王爺入宮整十年，對宮裡的一切已了如指掌。

月圓夜時他邀請皇帝對酌，拿出了自己私藏的美酒。

皇帝品一口便讚歎，你小子竟有這般私貨。

小王爺笑笑，說你當年給的銅板剩了兩個，我買了這壇酒，想等重要的時候再喝。

皇帝看了一眼月亮，說不知不覺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值得干一個。

小王爺鄭重起身：

「不，這杯，我敬你。」

（八）

夜色如墨，烏雲蔽月。

小王爺的酒連敬三杯，皇帝眼中的深意漸漸褪去。

手起刀落，無人閃躲。

雲開，月出，宮中悲鳴，帝王薨。

（九）

初遇那一年，皇帝是微服私訪的平民，小王爺是落魄的書生。

皇帝看著衣衫襤褸的他，輕聲問道：

「想要什麼？」

「榮華富貴。」

「還有呢？」

「權傾天下。」

「若不得？」

「必可得。」

（十）

有情便可為兄弟，無情方能稱帝王。

皇帝這一賭，無論如何都不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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