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對外漢語志願者的日子,蒙古篇(三)
一個月隨想
今天,我來到蒙古國已經一個月了,時間其實過得挺快,一個月的時光就這樣溜走,我卻渾然不覺。想想來此之前的憧憬、期待、想像彷彿如同海邊的貝殼,被名為時間的海水沖得七零八落,偶有美好的記憶也沉入了在了漫長的瑣碎長河,翻不出一點浪花。
我想起了大學時候一位選修課老師,他只給我們上過兩節課,他問我們:你們覺得是我們的學校不好,還是所有大學都一樣?
我們沉默無語。
他說:並不是我們學校不好,也不是所有大學都一樣,好的大學自然能提供更高的起點和平台,但在不好的學校中,你們也能發掘新奇的東西。理想和現實差距是一條鴻溝,只是當時你們還小,家長和老師給你們灌輸的東西成為了你們理想中的大學。
那時我的感觸很深,在日後每到一個新的階段,都會重新想起這位老師所說過的話。現在,我又重新的想了起來。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當我過上了我想要的生活,過了最初那種新鮮階段,生活又開始日復一日,我有時渴望安定,有時又厭惡一成不變如死水。
志願者應該很俗氣的如蠟燭一般,燃燒了自己,照亮了別人。現在的我,在給孩子上課的過程中,只覺得找不到所謂的做老師的欣慰和滿足感,更沒有付出自己奉獻生命的幸福,對我來說這是工作,沒意思。
我在大二時候跟我媽媽說,我發現人長大了也沒什麼意思,時間流逝飛快,甚至並沒有小時候容易開心,一點點事情就會滿足。我媽媽回答,人一生中只有上學的那段時間是最快樂的,其餘的人生,都是在辛苦和寂寞中度過,到了我這個年齡,你會發現一輩子大多數時候都沒什麼意思,所以最好的事情就是自己找點事做,打發無聊的時間。
還記得之前自學過跨文化交際理論,人在不同文化的碰撞中會遇到四個階段,前兩個是蜜月期和挫折期,但好像來到蒙古的同期朋友們,都沒有經歷過第一個蜜月期,她們有被反華學生指著罵的、有被當街扒手機錢包的、有半夜被流浪漢醉鬼敲門還有被男人在樓道內攔路摸手的。她們直接就到達了挫折期,且一挫挫到現在。
我似乎也並沒有什麼蜜月,尤其是在遇到了狗的圍攻、東西被偷、在商店買東西都能碰到壞人攔路等各種事情之後,越發的感到茫然和無奈。
今天和一個家在北京的大學好朋友萌萌聊微信,她和她的男朋友工作都度過了低谷期,漸漸上了正軌,我為她感到由衷的開心。
萌萌問我回國之後的打算,我告訴她,如果有去東南亞或者其他地方的名額,也許我會補報,或者先找一個工作,等到十月份再報名去泰國做志願者。萌萌之前了解我的一些經歷,知道我並不喜歡蒙古這個地方,她說,希望我能想想,自己作為一個女孩子能不要那麼累,安心明年回國找個男朋友,等著嫁人,過著安逸的生活。
從小到大我都想出國留學,或者去不同的地方旅行,有一套屬於我們一家人的房子或者店鋪,但是美好幸福的生活都要用一定代價來換。
我不累了,我爸媽就要很累,所以我必須得賺錢,能讓我父母少為我操點心。我家在破產之後,爸媽頂著巨大的壓力從社會小攤販這種最底層的職業做起,辛苦地工作著,我安逸幸福地生活了這麼多年,用幾年艱苦的時間換來一些積蓄,來緩解家裡的壓力,將來我不知道,起碼現在我覺得很值得。
也曾經很羨慕去泰國、歐美和其他國家的同學,生活環境和教學環境和我比較簡直就是雲泥之別,但我又想,來蒙古既是偶然、也是必然。來蒙前期準備並不多,即便沒有先發津貼,我家也能給我拿出這一年的生活費,而去英國就需要幾萬塊的前期準備,更別說調劑到南美小島的其他同學,僅僅是機票就需要三萬塊。
只是冷不丁的渾身有種疲倦感。有時候做夢夢到和家人在一起,夢到我在大吃大喝,夢到我考研的學校空缺了一個名額,讓我回去讀研,然而醒了之後,能聽到的只有窗外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呼呼的吹著,能觸碰到的只有窗戶外的鐵絲網。
聽著上鋪景景的磨牙聲,想著我又不是一個人,還有景景可以和我說話,在我被狗撲的時候,能有個肩膀給我依靠,異國他鄉不是自己一個人真好,有時候又覺得,那些自己在外打拚的人,尤其是在國外為自己生活努力奮鬥的女孩,該有多難。但是諷刺的是,有那麼些為了自己人生努力的人,卻總是在遇到危險之後,首當其衝成為被攻擊謾罵的對象。
好多天的低潮期都沒有過去,如果我能像景景一樣,在任何地方,只要手中有書就會幸福,該有多好。總矯情鑽牛角尖並不好,我開始重複我在大學後期的老路子,局限在自己的圈子裡,每天自怨自艾,這樣只能使精神更加貧瘠,鹽鹼地一般的土壤永遠開不出美麗的花。
《故道白雲》中佛陀在正道之前,曾有過幾年的身體上的苦修,雖然這後來被他摒棄了,卻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又濕又軟的柴木是沒法生火的,身體也如是,如果肉體之欲不能受控,要心中達至開悟就困難了。』佛陀會在黑夜中進入森林最恐怖的荒野地度宿,當有鹿靠近使葉子發出聲響,當有孔雀踏破樹枝,他會想是妖魔索命亦或蟒蛇來臨,即便如此,他仍會堅定不移穩坐其間。
這種身體上的苦修,不也是對精神的磨練嗎?
用意志去克服所有恐懼驚惶,耳中如雷火轟燒,頭像被利斧劈切,他的身體最終更能承受難以形容的痛苦,而同時心中保持平靜。
我要安慰我自己,做精神上孤獨的戰士,因為這個世界上,誰也不能完全感同身受。
我又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三體》:面對突如其來三體文明,人們的恐懼和反抗;面對如同深淵般的黑暗森林,人類的消極和墮落;那些一生只做一件事,明知毫無希望卻甘願為一顆火種奮鬥的戰士;飛船上的十六天,卻是跨越一千八百萬年的殘酷時間;舊宇宙的毀滅和新宇宙的誕生……
我要讓思維更廣闊,來度過這未來的六個多月,我想我該多讀點書了。
安全
蘇木中學的校長夫人,每天是在烏蘭巴托工作,聽英語老師說,校長夫人做的是金融行業,但是具體擔任什麼職位,這個還不好說(因為經歷了借錢、告訴錯我們時間導致我們的東西沒法送來蘇木、還有洗毯子、幫她備課、把景景的爽膚水預定錯直到現在都沒有送來等一系列事件之後,在我看來英語老師已經相當不靠譜了)。
校長夫人昨天把我和景景的居住證和護照送了回來,隨之而來的是學校的study manager。她的名字是gerlee,就是之前託人幫我們買牛肉,又經歷牛肉被偷的第一證人,她和她的大嗓門丈夫曾經極力推薦我們買她家的馬肉,並且對此大夸特誇,然而其實馬肉並不好吃,我和景景也沒有接受。
Gerlee帶來了一大堆馬油的面霜和面膜,撕開之後就給我們倆看,然後就對我們比划了一個全球通用兩根手指上下揉搓的『錢』的手勢。我和景景大驚失色,怎麼難道要強買強賣嗎?
我們倆簡直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自從來了這裡,這一個月的經歷讓任何關於錢的事情都能讓我倆風聲鶴唳。後來給管理教師打電話才明白,原來是校長夫人從烏蘭巴托開車回來,採購了一堆東西,問我們有沒有要買的東西,這才讓我們釋然地嘆了一口氣。
我和景景都是窮孩子,關於錢這件事情,我們真的非常看重,也很執著。但是景景比我好一點,她很大方且會做事,在做人情方面從來不吝嗇,該花的東西也會花,而我則是很不喜歡做這個,剛開始我很想改掉這個習慣,後來發現就算改也要看對什麼人。
無數個老師和老志願者用血淚的教訓告訴我們這些新人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借給蒙古人錢,而且不要對他們的要求表示來者不拒,我們是講面子的,但他們不會。說的難聽一點就是很多蒙古人喜歡順杆子就上,臉皮很厚,如果你不明確表示拒絕,反而礙於所謂的情面一直接受,你的剩餘價值就會被榨的一乾二淨。
很多其他國家的志願者的課時都是正常的,然而我在烏蘭巴托的朋友有幾位甚至達到了一周三四十節課,這在我看來簡直就是用生命來上課。而且許多朋友除了上課還得兼任行政工作,每天行程非常之滿讓人咋舌。
從我和景景來到參德門到現在一個月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蘇木的原因,他們的學校、上課秩序、生活習慣都非常鬆散。學生上課連三分之一都沒到,在平時也是任意地敲門(可以理解為個別熊孩子淘氣),在我們開門的時候隨意進出。平日進屋的大人們也是隨意動我們的東西,在我們表示拒絕之後依舊我行我素。
我們的課程表更改了五次,而且每次都是很隨意的更改,課程教室總是發生衝突,非常明顯的時間衝突都是我們指出來而不是gerlee這位study manager。為此我和靜靜剛開始還記得寫好一年的課程計劃表和進度表,到後來就放棄了,我們在等他們更改好最終的課程表之後,再做我們的事情。
好吧,話題扯遠了,好像在進行批鬥大會一般。繼續回到錢和安全這個問題。
前幾天給了校長兩千塊錢,拜託校長換成了蒙圖給我,加在一起我手裡剩下了不到三千塊。錢給校長的時候,英語老師也在我們面前,她作為溝通的使者,我們想避免也避免不了。我只能儘力跟她說,我們希望這兩千塊能儘力支持三四個月,她還有些震驚,一個勁兒詢問真的嗎?
我也沒明白她覺得我們花的少還是花的多。
英語老師好像代表了全蘇木人心中的想法,覺得中國人很有錢,表現的地方也許是我們總去商店買東西?
我們倆的錢都放在宿舍中,我的分開放在好幾個地方,景景則放在行李箱中,她僅剩下兩千塊錢(本來以為拿著銀行卡能在這裡取錢,誰知道連換錢和取錢的銀行都沒有),我則是大概一年的生活費,也是人民幣,因為我的生活費比較多,而且在遇到牛肉被偷、半路被攔、商店強握手等事情之後,我和靜靜午夜場討論最多的問題就變成了安全問題。
在平日不放假的時候,學校宿舍里都是孩子們,我們進出都會鎖門,安全問題還是比較放心的。但是在放半個月的季度假時候,孩子們都已經回家,學校空無一人,偶爾有值班的老師在,是最危險的時候。即是窗戶上了護欄,門也只是薄薄的一層門板,根本不頂什麼事情。
我和景景設想了所有可能會發生的狀況,之後我們把電話號碼設置在手機快速查找最上方,把一整碗辣椒粉放在顯眼的地方,還學會了蒙語的『救命、有壞人』,過一段時間再在門上安一把鎖。沒法想像那些最糟糕的情形,如果我們連最能做的都做了,還發生什麼事情,真的就是我們的命了。
我和景景最後總會拉上被子歸於沉默,誰都不想發生這種情形。
前天早上醒的比較早,竟然連接上了網路,看到微博德國女留學生被強姦的新聞和當事人的微博消息,心中莫名有一種酸澀感,我無比佩服這位女生,也更為自己的未來擔心。
管理老師和大使館距離我們太遙遠,在異國他鄉寄人籬下,我們能祈求的除了命運,也只有當地人真的不起歹心和心中僅存的那一點善意。
敬告所有在外獨自打拚的女孩子,注意安全,為了自己,為了家人。
生活、生活
在我來蒙古之前,我本科一個學姐剛剛結束了漫長的兩年蒙古赴任之旅,在學校附近家屬樓租了一套房子,準備開著她的考研大業。
她為我傳授了許多經驗,其中有一句話給我留下很深印象,她說她發現所有從蒙古回來的朋友,都會被自己認識的人說一句話,就是:你怎麼從蒙古回來以後這麼滄桑?
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到蒙古來待一年,可怕的不是被漫長的冬季磨掉的光潔皮膚,也不是被乾燥的環境吸收的膠原蛋白,而是那直線上升的體重。想一想,在七八個月的赴任時間裡,大約有四分之三的時間都在蒙古高原中感受西伯利亞的寒風,你是選擇在室內靜靜待著還是在寒風中逆生長?
當耳邊傳來四五隻野狗為了搶食的狂吠聲,泰國的朋友每天在微醺的海風中感受溫暖的日光沐浴;當目可觸及的範圍內都是連綿的白色山尖,美國華盛頓的學姐身著旗袍穿梭在一干聚會中。這些最初的憤懣不平,已經被自我開導和幾本好書磨練的消散在砂石地里,可是有時候,總有些小煩惱時刻困擾著你。
剛來的蒙古的時候,我沉迷於奶味兒十足的餅乾麵包、濃香馥郁的巧克力醬藍莓醬無法自拔,每天的減肥運動除了上課出去走走基本上沒有,之前好不容易減掉的臉蛋和肚子就是這樣執著,從遙遠溫暖的大中國,飛躍了新疆、翻越了阿爾泰山,來到了蒙古蘇木,找到了我。
才一個月的時間,在別人手機里出現的我已經不忍直視,跟之前的我判若兩人,這簡直就是噩夢。有句話叫『P媽不認』,還有六七個月才回家的我,難道要變成『胖媽不認』嗎?人不能這麼沒志氣,如果連肥都減不下去,還能做什麼事?
我立刻制定了減肥計劃,每天早飯吃好,午飯吃飽,不吃晚飯,生活中的零食變成了水果,拒絕一切其他高熱的餅乾、巧克力等,果醬和花生等在早飯之後吃一些。
平日多喝水(除了減肥還預防腎結石,在蒙的朋友最容易得的病就是這個,很痛苦),晚上練習天鵝臂、空中腳踏車、抬腿,在腰不痛的時候原地跑步三十分鐘。
剛開始的時候肯定是痛苦的,因為我之前減肥都是和朋友繞著公園走,邊走邊聊,多有意思,現在只能聽聽歌干做運動,在有意識中度過的痛苦最是煎熬。
但是練習久了堅持下來,每天晚上感受著腹中的飢餓、感受著運動後渾身發熱,那種感覺最是幸福,又很充實。不求回國時候有多瘦,只希望能維持現狀,或者在此基礎上瘦下來幾斤就可以了。
我的生活從剛剛開始的無所事事又茫然無措,到現在變得很規律。平時早上六點多醒,趁著大家都沒有起床上會兒網,看看微信有沒有留言,在工作日上課後做做飯,出門去商店採購東西,在空閑時間寫教案、看看kindle中的書,看看英語,背二三十個單詞。
晚上時候鍛煉鍛煉,看一兩集電視劇,聽聽歌。周末則出門去洗澡,寫寫一周有沒有新鮮事,一天過得也挺快的。
說到聽歌,音樂真的有不一般的魅力。
在停電的晚上,宿舍中的孩子們往往也會聚集在一起,大聲唱著歌,躺在隔壁床上聽到聲音,我自己心情也會變好。
隔壁的孩子們也很喜歡放音樂,大多數是蒙古歌曲,偶爾有韓國歌曲(去Tuul家做客時候,電視上放的就是Tara的歌),有一次在寫教案,隔壁放著浪漫滿屋的音樂,我瞬間就回到了初中,那種熟悉感真是難以描述。
上文中我們參加的舞會,七老八十的大媽大爺們歌喉依舊嘹亮昂揚,唱出的草原歌曲依然雄渾壯闊,也許就是在放牧無聊時候,對著大草原高歌一曲,那寂寞瞬間就會排解掉。
就連蘇木都有自己的歌,聽景景說,他們還拍了一個mv,其中所有人都上鏡了,挺有意思。
現在手機里放著的是許巍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真好聽。
外交
昨天晚上,戈壁阿有一個蘇木的青年舞蹈團來到了這裡表演,英語老師和校長來到我們宿舍,問我和景景是否參加,我和景景想了想答應了。
其實當時已經六點半了,我都已經上床預備睡覺了,後來覺得一個是好人校長親自駕臨,另一個是這種看原生態舞蹈的機會也不多,就穿好棉褲羽絨服,跟著兩人一起來到了上次參加舞會的地方。
放大版disco大廳旁邊別有洞天,是一個小型的劇場,前方是舞台,後方是兩邊的十多排座位,座椅還都是帶椅套的。我們到那裡很早,人也很少,劇場裡面還很冷,我們就在那裡干坐著,聽旁邊英語老師的兩個女兒笑鬧著。
期間還有個小插曲,英語老師去了烏蘭巴托回來之後可謂是大換血,給自己買了一件羽絨服一雙很漂亮的棉鞋(在烏蘭巴托羽絨服都是賣的很貴的)還有一部蘋果4s(合人民幣才四百多塊錢,我猜是翻新機),為兩個女兒買了一樣的羽絨服,其他的表面看不出來。
我對著她一個勁兒說她很富有,防止她以後再管我們借錢。誰知她反其道而行之,她開始讓我幫她在下個外語周教學生唱英文歌,遭到我斷然拒絕。
剛開始時,我和景景想著她總是幫我們翻譯,還邀請我們去她家做客,就對她的一些要求來者不拒,甚至還送了很多的東西,可是到後來要求越來越不合理的時候,我其實在心裡已經煩透了她的不斷要求。
那種既不能表現出來,內心還厭惡到極點的感覺複雜而又矛盾,甚至讓我連笑都不想笑。但在發現自己心態不合適的時候,我開始反思自己。我一直用中國人的思維想,可不是會越來越煩,還得用蒙古人的思維。
也許在這裡,風氣和文化就是人們之間不斷需要幫助,我想幫你就會上前,我不想幫你就會拒絕,他們也不會因此生氣或是記恨於心。想到這裡,我心中因為之前她幫助過我們的愧疚就會減輕一些。
除了幫忙這事兒,我用人家的思維也想不明白的就只有一件事——借錢。以後我不知道,起碼現在我知道只有英語老師管我們借過錢,這個借錢不還是風氣我可以理解,難道還是一種文化?
景景喜歡和小孩子們一起玩,因為他們很單純可愛,景景喜歡把他們都當成她的小侄女一般對待,所以經常和孩子們出去打排球、踢毽子、或者剪紙。然而到後來他們就越發的會進來我們屋子,借許多東西(當然只存在於個別小孩),追著景景做出要錢的手勢,還讓她給他們買糖,甚至跟著景景去商店。
景景非常生氣,因為從前只存在於大人中的要錢借錢現象,讓我們有借口說隨著長大人會變,然而當天的事情卻刷新了景景的三觀。
我有一次也遇到了有一個六七年級的男生,直接問我要錢,被我斷然say no!這件事我拿給景景說,她還覺得我在誇大其詞。最後景景想了一晚上,覺得只能用當地的風氣和文化來為這件事下結論。
然而這又回到了最初,借錢不還可以是風氣,也許是一個地域的風氣,但是全蒙古都借錢不還,這難道真的就是一種文化?更何況,在這裡待了一個月,我並沒有覺得他們很窮很窮。
話題扯遠了,就在劇場中,我們聊著天,看著英語老師兩個女兒玩鬧的時候,演出開始了。
主持人很高,在視力模糊的我的眼中,他穿著一身不算名貴卻合身的黑西裝,感覺挺帥,聲音也渾厚有力。
在一陣鴨子聽雷之後,身著演出服的孩子們上場了,他們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一個個身材都很纖細高挑,他們表演了很歡快的舞蹈,能看得出來,跳的並不是很專業,但是隨著節奏和韻律,也有種異域的感覺。
就這樣在孩子們跳舞之後,便有一位或幾位男歌手唱歌,或是穿著西服或是身著傳統蒙古袍,就這樣進行了幾輪,在我感到有些乏味的時候,男主持又出場了,開始玩遊戲,名叫『蒙古好聲音』。
主持人在台下問了有沒有自願上場參加的人,還記得我們學校那位看起來很嚴肅謹慎實則內心悶騷活躍的教導主任嗎?他迫不及待地脫下羽絨服,挺著大肚子上台了。
另外兩位上台的一位是我們學校的男老師,他平時走路慢悠悠,做事慢騰騰,見人不打招呼,上中文課發音卻很准,在我誇獎他的時候又會揚著兩撇小鬍子,向所有老師表現自己很得意的樣子。另一位則是我不認識的高個子壯碩男人。
起初我們並不知道要表演什麼,三個人進了後台就不出來了,等了大概有五分鐘的時間,台下觀眾一臉茫然,音樂響起來我們還在茫然地瞧著彼此。
結果從後台走出了頭戴珍珠蒙古頭飾,身著裙子的男老師在音樂中對口型,我們才明白,原來這就是『蒙古好聲音』。男老師看起來有些尷尬,雖然去的時候滿是自豪,真正成為眾人笑的對象,才發現滿滿的都是無奈。下台時候男老師保持了風度,依舊是平日慢悠悠的風格,回到了幕後。
到了教導主任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搞笑,他帶著大媽樣式的捲曲假髮,身上套了條粉黃相間的圍巾圍成了背帶裙,渾圓的肚子上系了一條繩子做腰帶。教導主任隨著音樂聲手舞足蹈,面向觀眾做出一個個滑稽的動作,時而將耳邊散落的捲髮妖嬈地撥楞到身後,引起一陣陣笑聲。
而最後一位身材高大的蒙古男人則更是嫵媚,身穿紫色長裙,頭戴及腰的長假髮,他動作誇張搞笑,唱歌到高潮時候還不時走向男主持,對他伸手摸臉,甚至還假裝接吻,引起全場歡呼。最後的一等獎當然被這位男人奪得啦,我們可愛的教導主任得到了二等獎,而男老師則是三等獎。
接下來的幾輪則繼續是舞蹈和唱歌交替,在我冷得不行時候,終於來了一個傳統樂器演奏的節目,恕我孤陋寡聞,並不知道這些樂器叫什麼,只稱呼他們一位為敲擊手,一位為彈奏手,另一位為拉奏兼任呼麥手。在國內看中國好歌曲時候,我記得第二年總冠軍是杭蓋樂隊,一個來自內蒙古的很有名的樂隊,其中也有呼麥一職,但當時是電視上看到,現在終於在現場感受了一下什麼是呼麥。
節目接近尾聲時,青少年們換上了西裝西褲,在輕鬆明快的英文鄉村音樂旋律下,跳了一支青春氣息十足的舞蹈。這支舞感動的我內心無以復加,因為從來到這邊,我從未如此刻一般,如此強烈地感受到現代氣息。
散場後,我在劇場最後一排看到了學校校長大boss,我對做了再見的手勢,他卻對我比了一個大拇指。
回宿舍之後景景在地上來回很久才緩過來,因為她沒有穿棉褲就去坐了整場演出,我想起了從前的我,大學四年沒有注意保暖,結果凍得體寒、腰間盤嚴重、脾胃都不協調,年老的病痛都是年輕時候埋下的禍根。
我倆邊做運動邊聊天,說到剛看完的演出,景景說,以後再也不想看抖肩膀了,我大笑著和景景說著同樣的話。
演出並沒有多專業,全程舞蹈很多且都是擺動手臂抖動肩膀,我和景景還不好意思玩兒手機,畢竟人家是別的蘇木的,卻也都是蒙古人,表演的是蒙古舞,如果我倆走神或者做別的,以我們倆的『明星效應』。第二天整個蘇木都會傳遍。
景景從前跟我說,大家裡面無秘聞,《紅樓夢》里寶玉做了什麼事情,無論任何人都會知道,畢竟這就是一個人和人組成的社會,何況在單調乏味的環境下,人每天都要靠八卦活著,此時作為別人談資的我和景景,很多事情都要謹言慎行。
所以除了剛開始在商店一個勁兒買買買導致別人借錢要錢的現象,我和景景制定了一個少花減肥省錢的政策,努力迴轉我們在蘇木人民面前的所謂『有錢』形象。
而此時,我努力讓自己融入整場表演,帶著手機也很多時候都在拍照和錄視頻,就算是在他們面前刷刷存在感和好感度吧。
在烏蘭巴托時候,有一位學姐問我去的地方什麼情況,我說這裡是第一次開闢的地點,從來沒有中國人來過這裡。學姐想了想說,你們並不需要多努力教學,首要任務就是打下堅實的基礎,刷夠友好值。
在此我同意學姐話,也從來到這裡之後儘力做我們能做的。我和景景在來人拜訪、請人幫忙時候都會做足人情,就算有校長讓值日生和其他人幫助我們的時候,我和靜靜也會送好送好回禮,一個蘋果一瓶飲料,甚至幾百圖的小費。不知道別人如何做想,起碼我倆該給的買的都到位,如果再有他人對我們心存不滿,只能說源於思維和文化差異。
景景很喜歡孩子,愛出門溜達,她在發展和孩子們友好外交中擔任著要職。來此之後,發現整個蘇木對打排球都情有獨鍾,隔兩天就有比賽,教師賽學生賽數不勝數,甚至有時候小孩兒們不上課也要去打排球。景景雖然打的不好,為了減肥和發展關係,她告訴我,她每天催眠自己愛上排球,多一個技能也會為以後的履歷加分。
我屬於懶散宅型選手,平日不愛總出門,但是我帶了一個教師班,每個星期都有給老師上課的機會。這時就可以趁機在校長和全校老師面前露露臉,表示中國老師還存在。
上文學姐的話應該說我只同意一半兒,課還是要好好教的,至少比自己責任範圍內稍稍高一點兒,最起碼要在老師們面前表現我對給列位上課很負責,這不僅是我的性格,更是為了我們今後的生活。
事實上最初教師班並沒有很嚴格,人員出席懶散,上課接打電話很隨意,還喜歡互相說話,有個別年齡稍大的老教師還用不服的眼神看我。我打心眼兒里感覺無語,就算你不服,你得承認我中文比你說得好。
我覺得不能聽之任之,就在教師打電話說話時候大聲制止,在上下課提問抽查,時而來個突擊考試,在教師們表現不好的時候表現的很嚴肅不開心,幾堂課之後果然學風正了許多。
這招在學生課堂上同樣很好使,在不服管的時候表現很臭臉,在適度範圍內削減他們的傲氣和嬉皮笑臉,當然這個得適度,否則會降低他們的自信。
又回到我倆的外交話題上。靜靜在抖肚子時候,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我覺得咱倆的套路是對的。」
「什麼套路?」
「對一件事情要把握適度原則,一個人表現的很熱情,另一個人表現得很冷淡。就好比排球,我喜歡,而你一般般,這往大了說就不會給蘇木人造成一種中國人很小家子氣,對什麼都很熱衷又對什麼都很冷淡的感覺。」
我思索了半天覺得挺有道理,景景又說道:「對,我們就這樣,既保持中蒙雙方友好,又保有我們的自尊。我平時負責友好,你負責自尊。」
我大笑,看來我們的任務還挺艱巨。
今天是12月2號,我好像還沒有十分詳細地說一說我和景景的上課生涯。
我們來了蘇木上了一個星期課之後,就開始放季度假,季度假之前,我和靜靜真正上課的時間只有一個星期,幾節課過的很順利,而在季度假之後,再次開學的上課之路就不如剛開始那麼順心了。我發現很多問題都會發生衝突。
比如,第一個問題就是學校的教室不夠。
在我們來之前,他們上午低年級上課,下午則是高年級上課,而在加了中文課之後,學校學生的課和教室就會發生衝突,有時候我到了學校也找不到自己的教室,教導主任隨便找一間教室就讓其中正在上課的學生和老師結束課程,把教室讓出來上中文課。
景景則遇到了上課上一半,被迫讓出教室為別人騰地方的情況,但是看學生和老師的神情,這種事情似乎經常發生。這種秩序讓我們感到很鬆散,偶爾也覺得很無語。
校長針對這個問題,規定用宿舍的一個大房間做教室,就是那樣一個漫天刮大風下大雪的日子,我和景景還有其他的幾位老師在學校里搬桌椅。我倆還在室內窗戶上貼了紅色的窗花和馬的剪紙,在教室牆上貼上毛筆字寫的詩,看著我們親手布置的教室,幸福感隨之而來。
但是過了幾天,我們又發現了新問題。
前提是我和景景加了課,現在帶五年級兩個班,八年級B班和教師兩個班,而景景則帶六年級一個班,七年級兩個班和八年級一個班,我們的課都是二十節。在加課之後,我們上課的時間發生了嚴重的碰撞,算是回到上一個問題,教室和時間依舊攢不開。
其實在課程表第一次出來之後,我就已經把全年的教學計劃表和教學進度表都弄好了,可是因為時間衝突,課程表不得不修改,每次修改的時間都很急促,讓我不得不再次更改已經完成的進度表和計劃表。而讓我很抓狂的是,課程表前前後後修改了得有六次,後來我索性先暫時停下手頭的表格,等待課程表的最終版本。
就在課程表出來,在我和景景準備拉齊進度的時候,更苦逼的事情出現了,那就是學生們根本沒幾個來上課的(也許原因是他們根本就不重視上中文課,也許是他們的課表和中文課有衝突)。
我帶的五年級a班和景景帶的七年級a班都很好,能有三分之二的學生都出席,而且學習的積極性很高,作業完成度也很不錯,但是其他的班級要麼就是一節課只有三四個人來,要麼就是記錯時間,在下課時間來,有兩次我甚至面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坐了二十分鐘。
作為漢語教師,我和景景有自己的職責和責任,就是來推廣漢語教中文的,我們不能來混日子。學校一共兩位教導主任,我和景景在一位女的教導主任面前反映過兩次,甚至還找過英語老師和烏蘭老師幫忙翻譯,可是等了幾天並沒有什麼效果,後來我們又去找一位男的教導主任手舞足蹈地比劃,表示我們對學生不來上課非常困擾,需要他的幫助。教導主任把幾位我們帶班的班主任叫來,並把我們的狀況告訴他們。
說完情況當天下午是八年級B班的課,學生出勤狀況很好,雖然還是不全,起碼比上幾次一個人三個人好很多了。
好像是《士兵突擊》裡面高城還是誰,我忘了誰說過的一句話,過日子就是問題疊著問題。在學生們都來了之後,問題又接踵而至。
5a班孩子們很好,幾乎次次出勤,上課積極回答問題,作業完成度也最高。5b就稍微差一些,出勤不理想,進度也拉不齊,我只能加快每節課學習的腳步,然後給不完成作業和筆記的學生留堂。
最讓人無奈的是8b的學生,差的內容實在太多,每節課還對寫筆記和寫作業一臉怨氣,在我上課的時候發出『嗤嗤』的聲音和笑聲。
對付中二期的孩子們,我並沒有什麼經驗,只是一步步地摸索,在上課的時候,每次我都冷著一張臉,穿著一身黑色羽絨服和黑褲子,把自己裝成很嚴肅的教導主任樣子。在8b的課上,多次給學生們看5a的作業,並手舞足蹈地比劃『小孩子都比你們厲害』的意思,如果哪個學生沒有完成筆記和作業,則直接留堂,我陪著他們繼續寫。在他們寫完離開的時候,又教他們認讀拼音和漢字,此時我就很溫情,一邊誇他們很好一邊臉上偶有溫柔的笑。
男生倒是變化沒那麼大,女生就明顯許多,有幾位被留過堂的學生開始寫作業記筆記,上課也沒有不耐煩,提問回答正確的次數也提高了許多。
水
我們的水又用完了,雖然校長大boss發話讓每日值日生給我們打水,可是上頭說話是一回事,下頭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宿舍有三位值日生一日一輪換,一位是長相憨厚人也很好、總是幫助我們的胖阿姨布瑪,一位是身高力壯的中年大叔ulzz,還有一位則是身材瘦弱年紀偏大的老太太。
老太太年齡很大,身材幹癟,在初來從她那裡要水的時候她一臉不情願,後來在大boss發話之後,她也從不給我們打水,反而拿著我們的桶做做樣子,最後就走了,我們二人一個頂著腰間盤突出,一個頂著腿痛,打水時候好像洗了個澡一般似的濕淋淋地回來。
後來我發現老太太很喜歡看他們電視中的戰爭片,敵人嘛,你懂的。
胖阿姨布瑪則很勤勞,我經常看到在她值日的時候拖地打掃房間(在別人當值時候都是孩子們做的)。她非常喜歡到我們宿舍中來做客,打水也會每次都很及時地幫助我們,而每次我們給她小費都不要,聲稱是校長的要求。我和景景後來把錢換成蘋果或者糖,她才會收下(其實蘋果和糖的價值更高,一個蘋果要兩三塊錢,糖一小袋也最低十塊錢)。
但是時間長了,就會發現,她一天能來找我們至少三次,每次都坐在一邊眼睛盯著我們的吃的東西,我和景景不給東西還不好意思,但是就是有種她是來混吃混喝的感覺。
而大叔ulzzz,在我的印象里非常熱情,經常進宿舍問暖氣是否熱,燈和窗戶是否需要修理等等,而一個月之後的今天熱情便逐漸減退了。
後來我才知道是景景剛開始的時候給了他兩萬圖的錢,他才會這麼積極(景景在人情這方面,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做了很多事情,我也算是受人恩惠,她時常也會給燒煤的老頭兒蘋果橘子,我們暖氣才會忽冷忽熱而不是一直很冷)。
我和景景算了一下時間,如果要撐到回國,我們還得向布瑪和ulzz要六十多次水。每次要水只能要到兩桶,夠三天用的,而且根本不是他們自己打水,而是住宿的小孩兒們打水,他們從門口搬進來,我們還得給很多的小費和禮物。
剛開始很積極,後來他們便在校長在的時候表現得很踴躍,校長不在時候便互相推諉,不給東西就會臉色很糟糕。心都被我們給養大了,所以我倆開始去商店買桶,決定自己去打水倒入大桶中。
每次打水往返三次,就能堅持一個星期,除了必要的事情勞動人家,其他我們都自己完成。
入職儀式
今天是12月3號,星期六,戈壁 -13°- -3°。
昨晚六點多,我剛做完天鵝臂,英語老師就給我們打電話,說學校正在聚餐,讓我們去食堂吃飯。我和景景為了減肥,晚上一般都不吃飯,接到電話之後一致都不想去,誰知過了一會兒又來了個電話,且布瑪那頭敲門剛打開就告訴我們一起過去食堂,這回想不去都不行了。
我們到了食堂發現全中學所有的教師和工人都在,他們坐在拼成長條的桌子前,正在大快朵頤。我和景景入座後根據桌子上的羊骨頭就能看出來,用餐已經接近了尾聲,我倆只好在那裡干坐著,小聲地聊著天,不時地抬頭和望向我們的老師們對視而笑。
有幾位老師為我們遞來飲料,我假裝低頭喝飲料,只用嘴唇抿了幾口,突然感覺堅持減肥的人很苦逼。抬頭掃了眼桌上到底有什麼菜,其實也不能稱之為菜,只能說是大盤大盤的羊肉、小碟的酸黃瓜條、小橘子和青色的很小的葡萄。
於是我覺得突然就不苦逼了,因為這也不算什麼美食……
我因無聊想四處瞅瞅,結果右面一位女老師拉起衣服就開始餵奶,白嫩的胸脯直入眼帘,讓我稍微有些尷尬。想起了老於作為一名男士,在蒙古的公交車上分別遇到了三位餵奶的女人,他當時的那種心情形容的時候我要笑趴了。
餐廳突然靜了下來,有五六位穿著紅色藍色裙子的年輕教師並排站在桌子前的空地上。聽英語老師介紹說,今晚是歡迎新老師的入職儀式,我定眼一瞧,這幾位老師都很面熟,她們都是我中文教師班的常駐人士,且她們上課很認真記筆記,對我總是笑臉相迎,都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好感,難怪呢,原來她們都是新老師。
幾位新老師舉起右手,一齊說著宣誓的詞,並接受校長和教導主任的問話:你有什麼才能,有什麼理想,會怎麼做之類的。
來到這裡,我的假裝聽眾人說話實際在腦補神遊的技能簡直滿點,像鴨子聽雷一樣,我對嘰里咕嚕的蒙古話充耳不聞。我就看著這樣幾位老師中有一位十分符合我審美的美女教師一直到宣誓過程結束。
蘇木的大Boss駕臨食堂,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講話,講話的過程帶上了我和景景,大老闆說他和我們校長去過烏魯木齊,對那裡的感覺非常好,他們兩人還有很多的中國朋友,對我和景景的到來表示歡迎和感謝。接下來就是十分平常的車軲轆話,我倆提高了全蘇木的漢語水平之類的,真是汗顏,不過現在走在大街上看到很多人都會對我說謝謝、你好和再見,這還真是小小的普及了一下問候語。
其實我們校長從前還去過香港,他對我們很好,我總是想很大程度上,正是因為我們國家強大富裕了,才有我們在國外更好的生活,突然又想回家了。
蘇木老大還很客氣地問我們的需求,當著所有人的面,我們當然是零需求了,總之就是很感謝眾人對我們的幫助。這時有幾位教師從外面回來,手中拎著白酒和超大瓶的啤酒,我和靜靜其實對喝酒其實還可以,不是一杯倒,不過景景正處於生理期,我是減肥期,不適合喝酒,何況你一旦表現能喝,蒙古人就會很開心地和你一直喝到地老天荒。
於是我倆都表示不能喝酒,最後在很多老師表示,只此一杯,以後再也不喝的情況下,我把一小杯乾了,還一直喝著飲料。而景景則是一杯喝了好幾口,直接就坐在一旁喝奶茶。我和景景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這場談話大家都很開心,表面上都很開心就好了。
我和景景以為這就結束了,沒想到教導主任又打開了電腦,找了很多嗨歌,接了一個外接的音響,然後開始跳舞。所有人圍成了圈,把我和景景往人群中心拉,我心裡當時真是嗶了狗了,這個時間應該是準備睡覺才對!
且我每逢周六去洗澡,周五正是滿頭都是油,身上都是汗的時候,我去參加聚餐直接梳了個道姑頭,都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不適感。
英語老師都懷孕了還在那兒喝酒跳舞呢,我能推辭什麼,且有些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我和景景只能接連地和大家跳舞。
有位女老師性格很豪放,一笑起來聲音特別尖利,嗓門也很大,她一直在扭動身體,那波濤洶湧的讓我不忍直視,她後來喝得多了,兩頰紅撲撲,玩兒得更嗨,慫恿一群人扒一位個子很小的男老師的褲子,在和那位男老師貼身熱舞的時候還突襲人家下盤,真真讓我不知說什麼是好。
英語老師的老公,那位和我一起下過棋的數學老師全場最愛跳舞,但是姿勢一直不變,僵直地像個搓衣板,還各種邀請所有女老師上場跳舞。男教導主任也很嗨,他總是做一些奇葩搞怪的動作,後來校長更是親自上陣,跟我一起牽手瞎扭。
後來我和景景回來時候都已經十一點了,他們還在坐著談話沒結束,真是讓人開心又疲憊的一次聚會。雖然很累,但也有好處,就是我終於不是六點多就醒了,而是一覺睡到八點半,久違的好覺,暫時治癒了被神經衰弱困擾的我。
社交規則
前一陣兒每天晚上看《黎明之前》,男主角劉新傑作為一名深度潛伏的特工,從被喚醒到結束,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每天神經高度緊繃,最後還是完成了任務,可是過程是極為艱辛的,而且他失去了最好的戰友、弟弟、愛人、知己。那種直擊死亡的心驚動魄和歷經艱險的掙扎鬥爭的精彩演繹,讓我覺得吳秀波是一名好演員。
也許是《黎明之前》看得我太壓抑了,每天看完之後心情都很沉重,所以最近每天晚上,我都會看一部和它風格截然相反的電視劇,郭濤和梅婷主演的《父母愛情》。
很平淡的家長里短,整體節奏輕鬆快樂,台詞也幽默搞笑,講了一對夫妻一生的故事和圍繞他們家庭發生的事情。
昨晚翻了翻我的電腦,不得不佩服自己有先見之明,我在家下載了二十多部電視劇和三四十電影,多部cctv和bbc的紀錄片和一千多本小說。算算日子,這一年就算干呆著什麼都不幹,也有足夠的精神食糧了。
但是還是有些許後悔,沒有在校長詢問是否需要安裝電視的時候點頭答應,這樣就可以看全年的綜藝了,最起碼在過年的時候也能看個春晚。悔之晚矣,還是繼續看書吧。
說到看書,大學時候,每天我都在看小說,所謂的網路快餐文學,後來還自己嘗試著寫了一本,奈何後期要考專四和bec,就沒有跟上每天更新,匆匆忙忙就給結尾了,後來再想開啟寫作之路,又開始考研和專八。
到現在有時間寫,又沒有網了。每次都會碰到不同的情況,讓我無奈又遺憾。
其實真真稍微涉及某個行業,就會感覺都不容易,寫小說得有人看,有人看也得有人花錢看,有人花錢看你得多更新,多更新還不能讓情節落於俗套,不落於俗套還得和人競爭,有時候競爭地厲害還得組團刷票乃至組團撕逼。
天下文章一大抄,很多有名的網路小說家都是抄襲起家,其實當時我也想抄來著,只是畢竟比較生澀,沒有那麼精湛的更改技術,而且覺得良心上過不去,就每天自己艱苦卓絕地碼字,絞盡腦汁地編造。
現在想想,如果我一直在堅持,也會很好地磨練了文筆,不會像現在一樣每天寫寫流水賬而已。當然了,只出不進也不行,那就只是磨洋工,所以現在趁著有時間,沒事兒看看世界名著,多積累積累語言,也挺好。
余華在《活著》的序篇說,作家的使命不是發泄,不是控訴活著揭露,他應該向人們展示高尚,這種高尚不是那種單純的美好,而是對一切事物理解之後的超然,對善惡一視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我還達不到作家的高度,當然也就無法展示那種超脫一切的態度,索性我依舊決定寫純愛言情,這算不算那種單純的美好?
景景作為學中文的,據她說,大學四年沒有一天不在看書,選修課必逃,必修課選逃,都去圖書館看小說,如果實在沒法逃,就坐在第一排看小說。我倒是很疑惑,問她為什麼坐在第一排,不是不給老師面子嗎?她信誓旦旦地答道,因為第一排燈光好啊。我竟無言以對。
在這一年之後,景景想明年回國先找個工作,等到十月份報韓國或者泰國,總之就是換一個又下水道的國家,不用每天從井裡打水,也不用每天倒髒水出去。
不過在換一個地方這個問題上,我倒是和她很有共識,雖說全世界教漢語的地方很多都是小村子,偶有高級別的外派教師或者領導住在城裡,可是怎麼也得讓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最起碼有個下水道讓生活便利一些,而不是這地方剛離開刀耕火種就大躍進地引進了漢語教師了。這就是本末倒置。
練了二十多天的天鵝臂和瞎蹬腿,晚上頭冒著熱汗,穿著背心站鏡子前總是有種自己瘦了的錯覺。我是大腿肉多,全身也胖,靜靜的肉是在肚子上,贅著也讓人不忍直視,她每晚跟個電動小馬達似的抖腿,好比自行車鏈子帶動輪胎一般想把肉抖掉,抬頭看看空中的我的小短腿,頓時覺得我倆任重而道遠。
我倆天天早上和中午吃了無數東西之後,又覺得自己的臉大了一圈,有時候真的有種世界是圓的,所以不公平的鬧心感,身為女人的無數怨念在寂靜長夜也會不斷湧現。
不過這種森森的不甘,在和朋友聊天知道大家原來都晚上餓得發慌躺在床上挺屍之後,變成了短暫的無奈和後續熱烈的討論,論題就是女人好苦逼。
昨晚景景的培訓班級群里,她們的蒙語老師又發消息了,說她想給她的孩子買禮物,可是錢不夠,希望同學們能給她發紅包,給她的孩子買禮物。
聽了這件事情,我簡直覺得不可思議,這得有多臉大,才做這種事?
景景也是深感佩服,還告訴我這位老師之前就讓眾人集資給她交電話費,聲稱回烏蘭巴托給大家,後來也不了了之了。她還是東師的漢碩,連文化程度都沒能拯救她的人品,可想而知,在對待錢這個問題上,這已經不是風氣可以形容的了,而是一種讓人作嘔的文化。
還記得上文中我提到的,許多孩子跟著靜靜向她要錢買東西,直到跟進商店也繼續要的事情嗎?
類似的事情不勝枚舉,英語老師向我借錢和隨便拿我們東西就走,小孩子向我比劃錢的手勢,每次都會有人進我們宿舍借剪刀膠布、借塗改液、充電線、勺子、氣灶等等東西,很多人很用力地踹我們的門,即便我們睡覺了依舊大聲扣門不止還有把我們專廁的玻璃給砸沒了,種種事情讓我從抹不開臉到學會大聲拒絕。
美瑩和我們剛打完電話,跟我們訴說了她遇到的種種奇葩事情,用了你東西就和你很親近、你不想給他用了就翻臉不認人的孩子,每天訛人的商店,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宿舍人員還有十分讓人厭惡的他們的做人方式。
我們三個其實已經早就過了這種不可思議想法的時候,現在已經能很平和地討論我們的見聞,還能理智地分析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說實話,很多蒙古人的社交禮儀和規則有問題,他們根本沒有一定的交際意識,總的來說就是隨心所欲,很像我國農村現在仍舊存在的一些所謂極品親戚,無孔不入,且讓你防不勝防。
文明和開化的前夕,用一個詞代表,就是野蠻。在這裡什麼人才不野蠻,才秉承著正常的交往原則,那就是蘇木的老大和校長、各個區的區長等文化程度高、家中資產頗豐或者眼界較寬的人。
從跨文化的角度來說,中國、韓國、日本等國家在儒家文化輻射範圍圈內,在與人溝通、社交禮儀方面十分相似,我們都是高語境國家,許多事情在潛意識中都會有共通的規則,有時候別人的一個動作乃至一個眼神,我們都會明白,更不用說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然而蒙古國這些人和遇到的這些事讓我很是無語,因為有些人你沒法用常理來解釋,只能歸結於他們的文化,可是又有些人有些事並沒有讓你很是無語,這能怎麼說,來自西伯利亞的一股清流?我到現在並不想寄希望於這些清流,因為日久見人心,也許清流也是污流,只是我還沒看破。
這一年時間,會更加磨練我的待人能力,因為它在不斷刷新我的三觀和下線,以後的日子必定會使我的心境更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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