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訪談 | 王潔:寫作是一場「追逐」,要注入生命的元氣

  畸形的政商生態,詭譎的職場博弈,虐心的情感糾葛……

  從鄉村到城市,從醫生到商界女傑,從婚戀圍城到孑然一身……

  《花落長安》講述的是女主人公秦幽若的故事,裡面未嘗沒有我們的影子。

  財經、愛情、女性成長……這是一部什麼類型的小說?女主人公秦幽若是否就是作者王潔在作品中的「真人再現」?作為一部長篇小說是不是有些稚嫩、有些淺?為什麼作品今年上市不久就受到了讀者、文學界的廣泛關注,更有多家數字閱讀、影視公司投來「橄欖枝」?

  5月5日,長篇小說《花落長安》作品研討會即將在京舉行。讀書識人,在專業研討會之前,讓我們先作為普通讀者一起走進《花落長安》這部眾說紛紜的作品,走近為之傾注了多年夢想和心力的青年女作家王潔。

說作品:「絕被多元化解讀是一種榮幸」

  對人物性格的挖掘和塑造、對人性的呈現和探索是傳統小說當仁不讓的核心元素,《花落長安》也不例外,其焦點式人物無疑是女主人公秦幽若。

  來自陝北農村的秦幽若天生麗質,先是通過努力考入知名高校、嫁作人婦,用知識改變了命運軌跡;又辭去了醫生的工作、離異獨身、叱吒商場,通過創業實現了經濟獨立;然後「棄商從學」、渴望通過文學和理想之愛實現蛻變重生,卻深陷絕望的泥淖……

  針對秦幽若這樣一個絕對女主,作家王潔不僅局限於講述她的故事,還努力探究其悲劇的緣由,並試圖透過這一角色映襯出人性中的共性。

  秦幽若的愛情悲劇,最主要的是源於她鮮明而自主的性格與她面對的社會現實之間的矛盾。秦幽若具有著很強的個性,她獨立自主絕不隨波逐流,她不願意被動地接受命運的安排,不滿於生活現狀,所以她要創業。這也使得她與丈夫劉江之間的矛盾激化直至兩人離婚;而她與鄭秉國的交往,也同樣地保持著她的尊嚴,而非卑躬屈膝地乞求對方的幫助。正因如此,她錯失了與鄭秉國之間深入發展感情的機緣;而當她放下所有的包袱準備用真情與歐陽文瀚交往時,卻因對方的懦弱而一次次遭受傷害。

  獨立是現代女性安身立命的根本,然而過於獨立的個性卻往往會與中庸的社會現實發生難以調和的矛盾,這是秦幽若帶給我的觀察和思考。

  了解秦幽若其人其事,離不開圍繞她左右的幾個重要男主人公,劉江、孫德浩、鄭秉國、歐陽文瀚,四個角色在身份、經歷、職業、性格等方面迥然有別,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且聽作者對這幾個男性角色的塑造和分析點評。

  劉江,秦幽若的丈夫,是一個庸俗、偏狹、且大男子主義極強的男人,而他在秦幽若跟前所表露出的種種不是,其實正是說明了他內心的極度自卑與孱弱。他的自以為是、行事的粗暴方式使他與個性獨立的秦幽若之間的不協調、摩擦終於升級為不可彌合的裂縫。

  孫德浩,是一位活在偶像劇中的人物,他深情且內斂,面對自己苦苦依戀等待多年的昔日戀人時卻不敢直接表露心跡。有些男女,命運軌跡疊加了大半生也只能註定是朋友而非愛侶。孫德浩就是這種情況,他顯然不是秦幽若所喜愛的男人類型,註定與愛無緣。

  鄭秉國是現實生活中的高富帥,深情而又瀟洒大氣,本來是最有可能跟秦幽若走在一起的,卻因秦幽若過於敏感的個性和極強的自尊心而錯失機緣。在書中,鄭秉國為秦幽若而生,也為秦幽若而亡。

  歐陽文瀚是典型的文人,有著文人的儒雅,散發著文人的魅力,卻也有著文人的懦弱。他渴望走出現實卻沒有勇氣打破現實,在這一點上,他與秦幽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正因為如此,他們的愛情最終也只是曇花一現。

  正如「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針對同一部作品,不同的人也會給出不同的解讀。具體到《花落長安》,有人說它是一部奮鬥勵志型的職場/財經小說,有人說它一部浪漫傳奇的愛情小說,有人說它是一部反映女性身心蛻變的成長小說,還有人說它是一部明顯帶有青年女作家印痕的自傳體小說……

  對於這些「被貼」的標籤,作者是否認可這些「定位」?又是如何看的呢?

  魯迅評價《紅樓夢》說,「單是命意,就因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 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毛澤東則說,「《紅樓夢》不僅要當做小說看,而且要當做歷史看。」胡適認為「《紅樓夢》是一部自然主義的傑作」,而蔡元培稱之為「政治小說也」。這是老生常談的一個案例。

  我的這部小說自然不敢與《紅樓夢》這種偉大的作品相比,但道理是一樣的。「愛情小說,女性成長小說,職場小說,自傳體小說」,這些「定位」對我而言其實都是認同的。包括「閨蜜」在內,熟悉我的朋友會認為這是「自傳體小說」;普通的女性讀者則認為「言情小說」;在財經媒體人眼裡又成了「財經小說」。同一部小說被貼上不同標籤應是正常現象,因為不同的讀者會有不同的解讀的切入點。這部小說果真適合不同層面的讀者閱讀的話,我很欣慰!

  近年來,不少傳統小說文本紛紛被改編成向影視劇本搬上熒屏或者銀幕,長篇小說《花落長安》甫一問世就受到了兩三家國內實力派影視公司的關注,紛紛表示該文本是難得成熟、優秀的「影視小說」作品,不僅具有很好的「可讀性」,還具有很強的「可視性」,並表達了進一步「開掘」作品的願望和意向。

  長篇小說處女作就受到這樣的關注,作者除了表示欣喜和意外,更表現出客觀、冷靜和隨緣的態度。

  近幾年來,確實有不少傳統類型作家轉身投向影視文學創作或者文本作品被改編成影視作品。堪稱典範的是著名作家劉震雲,於1982年在北京大學畢業後就到《農民日報》工作,後來投身文學寫作,他的小說被改編成影視、舞台劇作品,數量眾多,且影響巨大!至於我是否會轉向影視文學創作要看機緣,順其自然吧。

  在我看來,一位優秀的作家應能對中國社會轉型期不同領域的重大問題保持濃厚興趣,有一個總體的圖景式的把握,這樣就可以把文學創作與中國社會的全方位發展真正勾連起來。既「接地氣」,又不膚淺!而這也恰恰是優秀影視文學創作所需要的!

談自己:「對我來說,求變是術,目的是突圍」

  長篇小說處女作自2013年就開始醞釀,歷時近5年終於問世並得到意外的關注和認可,這讓一向低調謙卑的王潔感到有些受寵若驚。然而在欣慰和喜悅之餘,她也多少遭遇了一些困擾,這份困擾來自讀者對作品人物—作者、文本情節—真實生活的「對應性」解讀和認定。

  王潔說秦幽若身上毫無疑問地有著自己的身影,但同時她身上更凝結了很多別人的特質和故事。那麼作者王潔有著怎樣的成長、求學、職場經歷?推動她不斷前行的最強大的動力是什麼?她對自己以及自己的渴望有明確的認知和評價?除了小說後面那篇樸素卻不乏溫情的「後記」,王潔的語言回答或許可以幫助我們更多地了解她。

  我17歲以前是跟隨奶奶生活在鄉下的,那樣的生活是極度的簡單和枯燥的。雖然沒有童年樂趣可言,但受奶奶的影響,我從小便喜歡閱讀,也喜歡寫作,並從小就在心裡萌發了長大以後想成為一名作家的夢想。18歲考入了省城的大學,我所學的專業是臨床醫學,畢業後也順利地進入了省城一家部隊醫院工作。在醫院工作了四年後毅然決定辭職,跟昔日大學裡的一位關係要好的同學下海經商……真正涉足商海時遠比想想的要艱難、艱辛很多。但還是依靠自己的執著和毅力堅持了下來,並且小有了一些成就。但一直以來,無論我從事著什麼樣的工作,閑暇之餘都會拿起筆寫寫文章,慢慢地也就積累起了一些作品和寫作經驗,自然對文學也就有了種更強烈的敬畏和熱愛。

  作為寫作的入門、業餘選手,這部作品的寫作真的傾注了自己太多的心力,這或許就是有些評論家所說的「元氣」的所在。如後記所言,當自己敲完最後一個標點符號時真有一種要虛脫的感覺。

  我的成長軌跡似乎與秦幽若有著相似之處。當回首來路,我意識到推動自己不斷前行的巨大動力可以用「求變」兩個字來概括。從我的骨子裡,就排斥一成不變、就拒絕墨守成規。「求變」的目的是「突圍」,是一種在調整中釐清目標的方法。

  從鄉村到城市,從「白衣天使」到「天使投資」,從商人到作家;在我人生的一些重要節點,之所以尋求改變,恰恰是基於您所說的「對自己以及自己的渴望有明確的認知」。在很多時候,必須挖掘內心真正的需要來改變生活的航向。我很慶幸,在自己不斷「求變」的過程中尚未誤入歧途,這說明有一個明確的方向,有一個明確的認知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對於熱愛閱讀的王潔來說,除了經典文學作品,人物傳記也是她的大愛。而女性的社會定位則使她對20世紀最為著名的戰地記者和小說家奧莉婭娜·法拉奇情有獨鍾,並認為這是給自己帶來深遠影響和啟示的重要女性。

  當閱讀成為一種日常和習慣時,「閱讀日」絕不限於「4.23」這一天。在熱火朝天的「世界讀書」悄然飄過的日子裡,王潔特別真誠地向讀者們推薦了她特別喜歡的人物傳記《從不妥協——法拉奇傳》。

  成長在二戰時期的奧莉婭娜·法拉奇是一個獨立、堅毅且性格鮮明的女子,高中畢業後聽從大伯的建議,進大學讀了醫學(恰巧我在早年也從事醫學),但最終做了記者。在那個女性受到壓迫和不被公正對待的年代,她敢拼敢闖的精神贏得了男性同行的認可,也在義大利引領了女性從事記者職業的潮流;「對於這份記者工作,我傾盡所有」法拉奇說。(對我而言,文學是來自童年並延續至今的夢想,我也願意為其傾注終生的熱情)。法拉奇是一個「即使面對上帝也從不妥協的女人」,她教會了我勇敢和堅持!

  人物傳記《從不妥協——法拉奇傳》以大量翔實的第一手資料講述了法拉奇作為「世界第一女記者」的傳奇的一生。有意思的是,傳記作者克里斯蒂娜·德·斯特凡諾,也是義大利女記者、著名傳記作家。我建議女性朋友都能夠讀一讀這本傳記。當然,電影《繁華世紀:第一女記者法拉奇》也是不錯的選擇。

話女性:「守住底線比無謂的抗爭更重要」

  《花落長安》中,秦幽若不僅遭受著愛情的波折、職場殘酷的搏殺,還遭遇了來自「最閨蜜」方曉琳的陷害。現實中,王潔亦有堪稱「蜜蠟」的鐵杆閨蜜,同性友誼綿延十餘年而無損不減,卻因《花落長安》的問世而遭到周圍朋友的臆想和揣測,這讓她們感到啼笑皆非,王潔自我解嘲地說,這是自己為文學所付出的代價之一。

  古希臘德爾斐神廟門楣上鐫刻著這樣一個神諭——「認識你自己」,身為女性作家的王潔,如何認識自己的「女性」省份?如何看待同性之誼?認為閨蜜間的友情經不起哪些考驗?如何能讓女友間的情誼長青呢?

  晚年的冰心曾在《入世才人燦若花》中公開讚美林徽因說:「1925年我在美國的綺色佳會見了林徽因,……是我所見到的女作家中最俏美靈秀的一個。後來,我常在《新月》上看到她的詩文,真是文如其人。」而在早年,冰心和比自己年輕4歲的林徽因之間曾經有過一些是非恩怨。

  1933年10月17日,冰心完成短篇小說《我們太太的客廳》的寫作,隨後發表於《大公報》文藝副刊,被指為對林徽因的冷嘲熱諷。1940年,林徽因在寫給費正清、費慰梅夫婦的書信中,也將冰心在同年受宋美齡邀請赴重慶出任婦女指導委員會的文化事業部部長一事進行了嘲諷。

  兩位無論是文采還是風采,用當下的網路流行語來說絕對是「女神級人物」。但同樣沒有免除傳統女性「娥眉善妒」之氣。當然,這兩位大家在年輕時不算「閨中密友」,我講這個故事是想說「善妒」或許是女人的天性。「閨蜜」願意在一起分享最私密的話題,卻往往不能接受對方比自己優秀。

  讓「閨蜜」間的友誼長青似乎是比較困難的事情。關鍵是保持兩者間的平衡:相對較弱的一方要有良好的心態,要學會祝福,而非嫉妒;相對較強的一方要懂得共享,要學會援手,而非炫耀。

  無論作品中的女主人公秦幽若,還是現實中的女作家王潔,都經歷了來自生活、職場、情感等方面的考驗、淬鍊,各自的「故事」都沒有結束。不知道秦幽若在「續集」里會有怎樣的講述,可以看到的是王潔正以獨立、精進又紮實地姿態行進在自己方向篤定的路上。那麼,她認為女性成長過程中最大的「助力」和障礙是什麼?

  男權社會裡的女色消費,從未有過哪怕一刻的停止。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女性成長過程中最大的「助力」,其實也是最大的悲哀。我讀過一系列關於女性主義的著作,卻沒有勇氣成為一個純粹的女權主義者。因為我認為,在更多的時候,守住自己的底線比無謂的抗爭更重要!在不平等的狀態下掌握好平衡,你就贏了。

  毫無疑問,女性要想獲得成功比男性困難得多。就在2月8日,《界面·2018中國女富豪榜》重磅推出。該榜單為《2018中國最富1000人》榜單的子榜單。在總榜單上,1000位上榜富豪/富豪家族中有59位女富豪,僅佔到富豪總數的5.9%,總財富為7217億人民幣,平均財富達到122億人民幣,與總平均財富值較為接近。這批女富豪成功的因素很多(顯然不是靠美貌),解析她們成功的密碼將會激勵更多的女性走向成功。

作者簡介

王潔,青年作家、詩人,陝西西安人,中國散文學會副秘書長、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

  在《中國文化報》《中國藝術報》《中國報道》《光明日報》《散文選刊》《散文家》《讀者》等國家級刊物發表文學作品數篇,出版有散文集《六月初五》。代表作《永遠挺拔的白楊樹》榮獲「智慧杯」中國夢·勞動美全國職工散文大賽二等獎;《愛情如海不是美麗的童話》獲第七屆「岱山杯」全國海洋文學大賽二等獎;《一頂草帽》獲第九屆「漂母杯」 華人華文散文詩歌大賽一等獎;榮獲第二屆「三秦優秀文化女性」。另有諸多篇文章獲得國家、省市級獎項。

  作品文筆優雅,感懷細膩,真情蘊藉,觸發靈悟,極具感染力和震撼力。作品獲得余秋雨、賈平凹等國內多位知名學者專家的好評與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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