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我愛這流動的煙火

我非常喜歡煙花，可能去迪士尼，呆一天，只為了看最後五分鐘的煙火也願意。

最近又把蔡國強的《天梯》翻出來看，想哭，也只是才半年前，第一次看的時候，已經完全不是一樣的心境了。

蔡國強《天梯》https://v.qq.com/x/page/l0544qy5x4i.html

第一次見蔡國強，是大概一年半之前，在尤倫斯的時候。

當時我剛剛進入藝術行業，腦袋裡只有莫奈梵高畢加索、安格爾大衛卡拉瓦喬，對當代藝術幾乎沒有任何了解，也根本不知道蔡國強是誰。

旁邊的小姑娘搖我的手臂，「蔡國強誒！」，我就很怯的問，蔡國強是誰啊，她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我，說，蔡國強啊，藝術家，做奧運煙火設計的。

其實我當時不懂，為什麼放煙花也可以叫藝術家。

終於後來才明白，那時，中國人在追求長生不老煉丹藥的過程中發現了爆炸，故稱之為火藥，後來火藥主要用於了殺人與慶祝。

一個旨在追求永恆的東西最後了變成片刻歡愉的化身，這種巨大的悖論必然應該產生藝術。

認真去看蔡國強的作品，是在第二遍看完《天梯》之後。

天梯點燃一點點上升的時候，我感覺到一種殉道精神，殉道精神最迷人的地方在於，你在一瞬間感覺這個殉道的人好偉大，又在下一個瞬間感覺他好渺小。

最後殉道的結束，給偉大和渺小畫上句號，告訴你其實一切都沒有存在過。

《天梯》整個項目，有效點火時長只有1分鐘，點燃到熄火約150秒。為了這150秒，蔡國強等了21年。

天地之間，點燃一座500米的焰火天梯，每每看到都渾身發抖，這是人類最原始最本能的渴望，一個我們今天還暫未實現的渴望。

天梯最開始的本意，是一個年輕的藝術家想去宇宙的夢。直到21年後變成給祖母一百歲的生日禮物，再後來變成一種家國情懷。

當時看完《天梯》之後，我看了很多人說，被蔡國強的堅持所打動，但是恰恰相反，電影在說的是他的變化。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不由人的地方。我能感受到蔡國強的幸運，也能感受到蔡國強的不自由，所以這個耗費人力物力巨大的項目，只能偷偷摸摸的辦。

紀錄片里一直在問一個問題，「任何一個藝術家，做到一定程度，一定年齡，一定名氣之後，都會面臨一個問題，他的初衷在哪裡？」

這讓我想起了許知遠問蔡國強，「你從來沒懷疑過你炸出來的是不是藝術？」

接下來蔡國強的微表情，我已經能感受到他的不安。

為什麼不安，因為一生無名的梵高不會被這樣問，一生成名的畢加索也不會被這樣問，哪怕問了也不會生氣。

而蔡國強的那一秒不安和無奈，正是深深打動我的真實。

「對，你不可能什麼都要的。」

就像王爾德曾經說過的，「世界上有兩種悲劇，一個是你得不到你想要的，還有一個就是你得到了你想要的。」

一個年輕人，他不管做了他熱愛的事業還是沒有做他熱愛的事業，也都是一場悲劇。

我對藝術的熱情也不是沒有被耗盡的時刻，尤其是在最近。

當你把再熱愛的夢想當作職業來做，也都會在某一刻問自己同樣的問題，「你的初衷是什麼？」每當我這麼問自己，我總覺得自己又一次背叛了自己，就連產生疑問的本身，就是一種背叛。

我的共情心理，令我在看《天梯》的時候痛苦萬分，這種背叛自己的時刻，我不知道像蔡國強這樣成功的藝術家，在商業和政治層面被質疑了很多次的藝術家，一生要經歷多少次。

為「蔡國強：九級浪」開幕所作的白天焰火項目 https://v.qq.com/x/page/b0515vxxolx.html

但總有一些感動重新喚起我的熱愛，喚起的那瞬間，你的心裡萬分柔軟、萬分安靜、萬分感動、萬分純真。

《天梯》是一份答卷，一份蔡國強交給人生的答卷，是回到最初，是重新喚醒，是把握所有現在。

也是一份給現在的、迷茫困頓的我可供參考的標準答案。

我喜歡流動的人，我也想變成流動著的人。

因為流動是證明，哪怕一滴水最後回到原點，但是它曾經變成霧、變成雨、變成雲。《天梯》就是這滴水。

我更喜歡有夢的人，我也會做有夢的人，因為夢就是人的靈魂，造夢是人類亘古的使命。

當你看《天梯》，你就會知道，夢這種東西，根本不是想出來的，而是從心底湧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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