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墜落（中）

以下內容可能引起不適：

翻譯腔嘴炮；

偶爾的粗口和性暗示；

荒謬的科學常識。

最終補丁：這他媽是部奇幻小說。

月球墜落（上）

八、

北緯17.0°，東經59.1°，危海，月球。

人類的第一艘航空飛船成功降臨月球，沒有太大的轟動，甚至沒有聲音，推進器溫柔地吹起月壤，像是翻開一本塵封的書。

船艙打開，諾斯博士一行四人小心翼翼地走下飛船。

「我會在這，」庫珀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隨時待命。」

「好的，讓我們確認一下，」諾斯博士重複布置任務，「我會和貝克博士向南行走，觀察情況，莉莉博士、施耐德博士，你們向北走，注意分析任何可能發生的情況；保持聯繫，隨時溝通。」

「明白。」

「好的。」

「怎麼樣，貝克？」諾斯博士拍了拍貝克的肩膀，「感覺如何？」

「一點興奮，一點緊張，剩下的全都是不安，」貝克博士向四周看看，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踏上這片土地，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你是一名博士，」諾斯博士說著，轉身向南走去，「你只會感知到科學的信息，而不是「不好的感覺」。」

貝克博士沉默了一會，一歪頭，嘴裡說著抱歉，快速跟了上去。

「嘿，注意你的腳步，莉莉博士，」施耐德博士堅持走在前面，卻不時轉身對拿著探測儀四處張望的莉莉博士說，「要知道，我們正處在危險的月球上，你隨時可能踩上什麼奇怪的東西。」

「哦？」莉莉博士皺著眉頭，一邊觀察手中儀器的屏幕讀數，一邊冷冷回復，「比如？」

「比如……門捷列夫，布魯諾，凡爾賽，居里夫人！」

「嗯哼，」莉莉博士的回應不帶有絲毫熱情，「怎麼了？」

「這些是月球的命名……」施耐德博士尷尬地一頓，聲音突然緊張起來，「他們用這些人名來命名月球的環形山！」

「我知道，」莉莉博士繼續盯著屏幕，「我谷歌過這個。」

「……這是個笑話，行了吧？」施耐德博士放棄了掙扎，「我只是想消除你的緊張！」

「哦，」莉莉博士終於停了下來，她看向施耐德博士，面無表情地笑了幾聲，「哈、哈、哈——謝謝，我一點都不緊張。」

「好吧，隨便你……」施耐德博士小聲嘟囔著，「野蠻的……嘮叨的……警惕的……怪誕的……」

「你知道嗎——」

「我很抱歉！」

莉莉博士甫一說話，立刻被施耐德博士打斷，後者隨即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補充說：「我是說，我聽著呢，你請說。」

「……」莉莉博士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說，踩到他們也沒什麼不好的。」

「那是……什麼意思？」施耐德博士迷惑地瞪大了眼睛。

「現代科學就是踩在前人的身上建立起來的，你知道的，「巨人的肩膀」，」莉莉博士繼續揮動著探測儀，步履不停，「每個人的壽命是有限的，認知深度也是有局限性的，但是他們思想成果的精粹會被流傳下來，與我們自己結合，進而產生新的認識，坦白說，這才是我所認同的「交媾」，而不是一些什麼——」

「一些……什麼？」

「……呵，」莉莉博士輕蔑地冷笑一聲，伸手推開擋在前面的施耐德，「一些什麼狗屁荷爾蒙與裁判槍，和在子宮裡開展的游泳比賽。」

施耐德博士獃獃地停在原地許久，那一瞬間，看著莉莉博士被太空服包裹的背影，他感覺整個荒蕪的月球突然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

……

諾斯博士笑著搖了搖頭，邊走邊說：「聽上去他們談得不錯。」

「啊，是啊，」貝克點頭表示回應，「如果沒打起來就算不錯的話——博士，我們在找什麼？」

「沒什麼，」諾斯博士說著甚至歡快地跳起來，「隨便逛逛。」

「你就是不肯讓別人知道你在想什麼，對吧？」

「是的，」諾斯博士毫不羞愧，「這會造成兩種結果，第一是沒人知道我的真實計劃。」

「第二是，」貝克皮笑肉不笑地接過話，「沒人知道你根本就沒有計劃。」

「你讓我對你刮目相看，」諾斯博士誇張地張開雙手，「如果我說我沒有計劃，沒有預期，沒有目的，為的只是在世界末日之前來一次月球旅行，你覺得怎麼樣？」

「遜斃了，」貝克博士毫不遲疑地回答，「就像隔壁凱姆森博士的論文。」

諾斯博士聞言誇張地豎起了眉毛：「有那麼差勁？」

貝克一本正經地點頭回答：「或者你想要我說研究所的午飯？」

諾斯博士連忙舉手投降：「你知道嗎？我選擇凱姆森博士，上帝保佑他。」

「不好意思，我們剛剛是不是再一次把一個嚴肅的問題變成了插科打諢，諾斯博士？」貝克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可以向你詢問一下你的計劃嗎？謹代表……我的兩個可愛的孩子？」

「好吧你贏了，」諾斯博士攤開雙手，嘆息一聲，「其實，我不說出來，並不是不想讓你知道。」

「你的意思是……」

「也不是其他人，莉莉博士，施耐德博士，庫珀上尉，皮特先生……你們是我的隊員，我完全信任你們。」

「你是說休斯頓，和在那的政府官員？」

「不，」諾斯博士神秘地笑了笑，「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把後腿伸給他們。」

「你徹底把我搞糊塗了，」貝克攤開雙手，「別賣關子了博士，你究竟不想讓誰知道？」

「月球，」諾斯博士的話像是一個荒謬的咒語，「我不想讓月球知道。」

九、

「好吧，這又是一個玩笑嗎？」

「如果月球是一個可以接收、控制，甚至解析電磁波的生物，這就不是一個玩笑了，」諾斯博士說著，轉向通訊器說：「莉莉博士，讀數怎麼樣？」

「……符合預期，我正在和施耐德博士研究它的生物磁場參數，試著分析它的影響範圍。」

「就像MD0ST6？」

通訊器中傳來一陣擾音。

「莉莉博士？你能聽到我嗎？」

「……是的，該死，通訊似乎有些障礙，」莉莉博士的聲音有一些失真，「是的，就像MD0ST6，你的猜測很接近。」

「它可能已經聽到我們了，」諾斯博士向左右看了看，續道，「採集好足夠的材料就回到飛船上去——庫珀上尉，呼叫休斯頓，做好準備，隨時起飛。」

「好的。」

「收到。」

「MD0ST6……」貝克博士想了想，突然瞪大了眼睛，「是傳說中那份不存在的月岩標本？」

「是的，阿波羅17號帶回的月岩樣本，其中一份編號為MD0ST6，有關它的研究記載並未對外公布——我們得回去了，邊走邊說。」

諾斯博士說著，有些急切地推著貝克博士原路返回。

「MD0ST6是唯一一份被檢測出異常磁場的樣本，幾乎所有科學家都認定是檢測設備受到了某種干擾導致觀測結果的異常，但是有兩件事不容否認：第一，被檢測時，是樣本MD0ST6第一次被放置於無阻擋的開放環境中；第二，檢測出的異常磁場持續時間為2.5秒。」

「2.5秒……是電磁波從月球到地球的一個來回！」貝克博士敏銳地抓住了重點，喃喃自語，「你的意思是，那塊月岩是月球生命的一部分，它們之間由一種神秘的生物磁場鏈接，當它失去了阻隔，月球便直接發出某種信號將它關閉——這就是為什麼你要帶莉莉博士和施耐德博士來，哦我的天啊！」

「這個結果只有少數人知道，我們也進行過相關猜想，」諾斯博士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在笑，「這個想法太誘人了以至於，當確定沒有可見外因對月球減速時，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它自己出了什麼問題。」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算了，這沒那麼重要——我是說，」貝克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如果我們能證明那個奇怪的生物磁場真的能夠鏈接兩個獨立個體併產生動力，那麼月球推動自己繞地減速是完全有可能的！」

「是的，我就是在證明這個。」莉莉博士的聲音傳來。

「我們，我們正在這麼——呃，」施耐德博士似乎遭到了某些物理恐嚇，「當我沒說。」

「然後我們就可以通過干擾磁場甚至破譯傳播訊號來終止這一切——老天！也許我們真的能阻止這場災難！」貝克激動地拍著諾斯博士的太空服，高興地幾乎要跳起來，可在下一刻，他彷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可是，如果我們要把這一切當做一場生物災難，就必須要去考慮主觀因素。」

「你是說——」

「我是說如果月球是一個生命體，它蟄伏了40多億年後突然覺醒，難道就是為了撞向地球，毀滅人類社會？」貝克拋出疑問，「我的意思是，月球是什麼？造物主留給地球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噢，太棒了，」施耐德博士語氣古怪地嘟囔著，「又變成哲學問題了。」

「如果月球撞向月球，地球上的生物將無法倖免，毫無疑問，」貝克博士喃喃自語，「而月球自己也會被撕成碎片，一部分碎片會聚集在地球軌道上或者飛出去，大部分質量會融入地球……總之就是，渾身碎骨——它為什麼要這麼做？」

「也許是因為剛睡醒腦子糊塗了，」莉莉博士不負責任地猜想，「又或者它只是想調整一下距離和軌道，是我們大驚小怪了。」

「從生物學的角度上看呢？」諾斯博士問向施耐德，「為什麼生物要犧牲自己去達到某些事情。」

「好吧從生物學的角度上，」施耐德博士清了清嗓子，「生物的第一需求是生存，基因的第一需求是傳承，只有兩者發生衝突時，生物才會捨棄生存去保證繁衍，就像公螳螂會把自己餵給母螳螂。」

「這聽起來很浪漫，」莉莉博士插嘴說，「所以，月球想傳承什麼？所有你能看到的只有荒蕪的石頭，」

「這說不通，」貝克博士皺起眉，「是不是我們想錯了方向？」

「不，你剛才說得對，」諾斯博士搖了搖頭，「如果月球是一個生命，它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又或者，那個目的不是月球自己的。」

施耐德博士說。

所有人沉默下來。

「你什麼意思？」

「有一種生命會寄宿在其他生命的身體里，通過控制生物的中樞神經為宿主傳遞錯誤的信號，引導他們吸收能量，或者被更高一級的獵物吃掉，又或者乾脆淹死自己，這樣就可以達到它們自己的繁衍目的。」施耐德博士越說越覺得有些不安，「你們知道它的名字——寄生蟲。」

「你的意思是……月球……被寄生了？」貝克博士感覺有些頭皮發麻，「而無論這種生命是什麼，它想要月球撞上地球，所以它就可以——」

「寄生到地球上……」諾斯博士喃喃自語，「holy evil shit……」

「哇噢噢我找出來了！特徵編碼！」莉莉博士興奮的聲音傳出通訊器，「我們目前收集和分析的所有月球物質都在與同一套低頻電場產生交互作用，理論上他們可以組合月球上的一切物質以達到……」

話說到一半，莉莉博士突然停了下來。

「莉莉博士？」貝克急忙問，「你怎麼了？」

「我的女王啊……」莉莉博士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你活這麼久就是想要看到這一切嗎……」

所有人抬起頭向前望去，四周原本靜默幾十億年的月壤和月岩突然緩緩地漂浮起來，一粒粒沙岩像是組成了冰冷的眸子，又像是從墳墓中爬出的死者，在虛無的真空中瞪視著這些不速之客。

十、

「庫珀……」一片靜默中，諾斯博士悄悄出聲：「呼叫休斯頓。」

「試過了，」庫珀緊張地空咽一聲，「沒有回應，信號被中斷了。」

「好吧，夥計們，」諾斯博士沉默了一會，「你們相信我嗎？」

「你沒必要問這個，博士，」幾個人的聲音同時從傳出來，「我們不相信你就不會在這了。」

「好的，庫珀上尉，我要你立即起飛，回到啟示錄號，想辦法與休斯頓取得聯繫，告訴他們關於這裡的一切，」諾斯博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其他人，我們留在原地——沒有其他問題或者選擇，現在就做！」

「明白。」

下一刻，瑪雅一號的引擎吹亂了四周的月壤，眼看就要拔地而起，可「月球」也在同步開始行動起來：所有漂浮在危海上方的月壤和月岩像是突然得到了指示，彼此聯結組成一圈圈屏障，猛地向瑪雅一號籠罩過去，隨即快速縮緊，像是要將瑪雅一號捏碎一般。

庫珀嘴裡咒罵著，敏捷地操縱著控制器進行著一圈圈盤旋，利用引擎的推動力衝散聚集而來的沙岩，在屏障上割裂出巨大的缺口。

然而沙岩的補充速度極快，屏障同時變得越來越厚，幾秒過後，從地面上望去，便幾乎再也看不到瑪雅一號的影子了。

「我們得做些什麼，」諾斯博士大喊，「莉莉博士，你有辦法對它的生物磁場產生干擾嗎？」

「我帶了便攜干擾機，但我不覺得它的效果能持續多久。」

「現在就用！」諾斯博士大喊，「現在！」

「好的，讓我調整一下頻率——該死，放開我的腿，施耐德！像個男人一樣好嗎？」莉莉博士抱怨著，「好的，我打開了！」

以莉莉博士為圓心，四周的月壤像是突然失去了活力一樣緩緩墜落。

危海上空， 包圍瑪雅一號的屏障突然變得稀薄，同時，整個危海下起了岩石雨。

「哦，該死！」施耐德博士叫嚷著，「有人計算過嗎？在月球重力下被砸到會不會死人——莉莉博士，你不會受傷的，有我保護你。」

「哦這真甜蜜，」莉莉博士無奈地笑了，「那麼你現在為什麼不從我的褲襠下鑽出去呢？」

「庫珀，你怎麼樣？」諾斯博士焦急地望著天空，「庫珀，回答我！」

「……我很好，瑪雅也很好，」庫珀興奮的聲音傳出來，「他媽的，你不知道這有多刺激。」

「快走，趁現在！干擾機支持不了多久！」

「我沒停，只是需要一些——哦他媽的！」

庫珀話音剛落，天空中的瑪雅一號右側機翼突然躥出一陣濃煙！

「可能是岩石擊中了引擎，我需要查看損傷。」

「該死！」

諾斯望去，瑪雅一號在空中左右漂浮著，像是失去了重力。

「我們能幫他做些什麼嗎？」貝克博士焦急地問。

「沒有，只希望寄生蟲先生能多頭疼一會，」諾斯博士說著一皺眉，「等等，你們感受到了嗎？」

莉莉博士剛剛向聚集點方向邁出一步，腳下的土地突然開始輕微的震動。

「等等，是我踩到了什麼嗎？」莉莉博士誇張地怪叫著，「門捷列夫？」

旁邊的施耐德博士一愣，忽然開始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門捷列夫……哈哈哈哈，莉莉博士……你在講笑話是嗎？哈哈哈……這真是太好笑了……」

「好……吧？」莉莉博士無奈地搖了搖頭，「也沒有那麼好笑吧？」

「是的，一點都不好笑——快跑！」

耳機中傳來諾斯博士的聲音，下一刻，莉莉和施耐德前方的平地突然裂開，他們向四周望去，陸地正在以可見的速度下沉，再看聚集點上方，一條岩石如巨龍般拔地而起，靜穆卻凌厲地衝出月表，彷彿一條巨臂，抓向上空中還沒有調整好的瑪雅一號！

「噢去他媽的！你作弊！」莉莉博士怪叫著，拽起施耐德博士就跑，「我們該向哪跑？諾斯博士？諾斯？你聽到了嗎？」

「該死！月球調動了大量動能去抓捕瑪雅，攪得通訊磁場一團糟，」莉莉邊說著，邊拍打還在傻笑著的施耐德博士，「你他媽現在還笑得出來！快說現在怎麼辦！」

「好吧當然是做我們的工作，」施耐德博士掙扎著站起身，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趁它注意力在別人身上，想辦法破譯它。」

「但是沒有關鍵詞，那將會很困難。」

「這難道不到處都是嗎？」施耐德胡亂比劃著，「「飛」「懸浮」「瞪大眼睛」「把上面那個婊子抓下來」——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突然，莉莉博士指著前方大喊：「小心！」

施耐德博士向前一看，月表張開一道裂痕，如巨口一般向二人襲來。

他胡亂伸手，想要抓住莉莉，嘴裡胡亂叫喊著：「「裂開」！這能算一個關鍵詞嗎？」

「它將會變成你屁股的關鍵詞，」莉莉博士怒吼著，「如果你現在不挪動你的屁股快跑的話！」

二人開始拚命向右奔跑，腳下的平原開始大幅震動和碎裂，二人看著周圍越來越高的地平面和周圍四分五裂的地塊，慌亂得抓緊了彼此的胳膊。

突然，一道裂痕隔開了前方的通路，不過一瞬，二人所立足的區域已經墜下了一個人的高度。

「我們跳過去！」莉莉博士大喊著，「別想著拖累我，不然我就把你踹下去！」

話說完，莉莉博士一躍而起，跳過了裂隙。

「看！這很簡單，想想重力——快跳過來！」

施耐德博士深深地喘息著，他看著前方越來越高的岩壁和越來越深的裂隙，下面無盡的黑暗和蘊藏的怒火似乎已經將他吞噬。

「不，我不行，」施耐德幾乎哭了出來，「老天！我不可能跳過去的！」

「跳！很容易的！如果你再不跳的話，才真的沒有機會了！」

「我……」

施耐德博士閉上眼睛，狠狠地吸了兩口氣。

「別他媽再婆婆媽媽的了，用上你的助推器，馬上給老娘滾到這邊來，現在！」

施耐德博士聞言渾身一震，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覺得莉莉博士的怒吼比下面無盡的深淵更可怕，這讓他鼓足了一絲勇氣，大步跑起來，狠狠一跳。

「啊——」

施耐德大喊著，他跳過了極限高度，那是在地球上從未有過的成績；可下一刻，他開始墜落，那感覺像是小學時被同學倒綁在樓頂上，他甚至回憶起了溫熱的尿液順著肚皮淌到臉上的感覺。

「媽的！用你的助推器！」

聽到莉莉博士的聲音，施耐德馬上驚醒，他摁住掌心的助推按鈕，這讓他減少了墜勢，甚至緩緩地漂浮了起來。

「把手伸給我！」

望著莉莉博士在高處伸出來的手，施耐德彷彿又看到了盛開的花，從她的周圍落下——

「小心！」

一塊岩石擊中了施耐德的頭盔，巨大的撞擊下，施耐德博士失去了意識。

十一、

「莉莉博士！施耐德博士！」

貝克和諾斯在跑到了聚集點，他們望向莉莉博士方向四分五裂的地塊，焦急地在通訊器中呼喚著，可卻得不到任何迴音。

「該死！一定是月表活動太熱烈，干擾了信號。」

「諾斯博士，你快看！」

諾斯隨著貝克的聲音望向天畔，瑪雅號剛剛穩定住，準備加速，就被地表探出的巨岩裹住了尾翼。

「老天，你能相信這個？」諾斯博士喃喃道，「月球從它的地表中伸出了兩英里長的石頭柱，瞧我多麼有預見性，如果它肯頂著這根柱子不縮回去，這真的會成為我看過的耗資最大的成人片！」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是不能停止你的玩笑話？」貝克不敢相信地望著諾斯，「你的心臟是用什麼做出來的？小丑鼻子？」

「如果失望、恐懼、灰心喪氣不能改變任何事，」諾斯博士深深出了一口氣，「我寧願選擇小丑鼻子。」

瑪雅已經被月球死死抓住了，就像一個擺在月表上的巨型飛船模型。

「我很抱歉，博士，」月球震動停止，通訊恢復，耳機中傳來了庫珀疲憊的聲音，「瑪雅動不了了，我試過聯繫休斯頓或者啟示錄號，都沒有回應，我失敗了，博士。」

「不，你做的很棒，」諾斯博士默默地點了點頭，「你在上面還行嗎？」

「我不確定。」

「好吧，堅持一會，等待我的信號。」

「……是的，博士。」

「諾斯博士！諾斯博士！哦謝天謝地，它停住了！」

耳機里傳來莉莉博士的聲音，貝克緊張地問道：「莉莉博士，施耐德博士，你們還好嗎？」

「呃，怎麼定義呢？」莉莉博士喘著粗氣，「如果掛在懸崖邊上，雙腳還夾著一個暈過去的一百二十斤巨嬰可以算作還好的話……是的，我還好！謝謝造物主調低了月球的重力！」

「你們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過來，」貝克說著，大步跳起來，說，「走啊，諾斯博士，我們得去救他們！」

可諾斯沒有動。

貝克停下來，轉過身，攤開雙手，問：「你為什麼還站在那？」

「貝克博士，」諾斯博士開口，聲音很平靜，「你相信我嗎？」

「哦又來了！」貝克無奈地一點頭，「我當然相信你！」

「就算我甚至記不得你的名字？」

「噢那個賬等我們回去我再好好跟你算，」貝克博士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的，我相信你，瞧瞧你，已經帶我們到這，如此接近真相。」

「你們都相信我，對嗎，莉莉博士，庫珀上尉？」

「是的。」

「博士，我說過，你甚至不需要問我，我的回答永遠一樣。」

「好的，這就足夠了。」

「什麼意思？什麼叫這就足夠了？」貝克博士不解地望著諾斯，「你又在搞什麼鬼？」

「貝克博士，從現在開始，由你來帶領團隊。」

「什麼？」貝克博士問，「那你呢？」

「庫珀上尉，如果我成功了的話，你回到啟示錄號，如實稟報一切，但是要給我們爭取一些時間，你知道怎麼應對那些狗屁官員嗎？」

「噢相信我，」庫珀似乎想起了他之前的戰績，「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們。」

「莉莉博士，我有一個最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諾斯繼續說，「當然，還有施耐德博士。」

「你說，」莉莉博士說，「我一定儘力。」

「我要你破譯月球寄生者的生物電波，在必要的時候黑進去，把我拉回來。」

「我會努力，」莉莉博士皺著眉毛，「等等，什麼叫把你拉回來？」

「哦你會知道的。」

貝克博士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直到諾斯博士要做什麼，他伸出手，向諾斯大喊：「不！」

「我們會成功的。」

諾斯說著，摘下了頭盔。

十二、

休斯頓。

「報告，我們在危海附近檢測到大量地塊運動，似乎是一場大型的月震，比迄今為止所有觀測到的都大。」

「……」特工焦急地來回踱步，「聯繫上諾斯博士了嗎？」

「已經中斷通訊半小時了，」通訊員的聲音有些低落，「我們仍舊在努力恢復通訊，但是來自月球的不明干擾實在是——」

「別解釋什麼，繼續做。」

「……是。」

「你最好別弄出什麼亂子，諾斯博士。」

「特工先生，你快看！」通訊員突然發出怪叫，「MIT剛剛發來新的觀測結果，月球下墜的速度正在快速加速！按照現在的速度，2個小時候就將對地球產生嚴重影響！」

「兩個小時……他媽的——」

「還有，我們的繞月衛星拍到了這個，應該是兩分鐘前！」

通訊員在屏幕中調出一副圖像。

「這他媽，是什麼？」特工摘下墨鏡，眯著眼睛望著圖片，「這個東西，得有兩英里長？他是怎麼從月球上伸出來的——哦等等，上面是什麼？」

「瑪雅一號，特工先生，」通訊員遲疑地確認，「恐怕諾斯博士他們遇到了些麻煩。」

「嘭！」

特工狠狠一拍桌子。

「諾斯博士，你們究竟幹了些什麼？！」

危海，月球。

貝克獃獃地看著諾斯博士的背影。

他摘掉了頭盔，氧氣迅速消失在真空中，他的身體還是抽搐，皮膚和頭髮在已可見的速度灼燒。

「他怎麼了？他做了什麼？」

耳機里莉莉博士的聲音把貝克從震驚中驚醒，他快速跳向諾斯博士，邊跳邊說：「他脫掉了頭盔！他脫掉了頭盔！這個笨蛋！」

貝克衝到諾斯博士身邊，拾起被他扔掉的頭盔，想要重新給諾斯重新戴上，卻被後者一把推開，諾斯博士轉過身來，貝克清楚地看到他被灼傷和腫脹的皮膚——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諾斯博士的眼珠逐漸渾濁，他看著貝克，似乎要說些什麼，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貝克喃喃道，「為什麼……」

「什麼？他摘掉了頭盔？」

「諾斯博士！你還好嗎？哇哦——」

像是在回答貝克，庫珀和莉莉的聲音突然變成驚呼。

貝克抬頭望向天空，鎖住瑪雅一號的巨石突然一寸寸崩裂，瑪雅一號重獲自由後快速加速，向太空飛去。

另一方向莉莉博士懸掛的岩石突然翻轉，承拖起她和暈倒的施耐德博士，將他們安全地送回地面。

貝克再次轉過頭，看向緩緩攤到的諾斯博士，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圖。

「……是……是他救了我？諾斯博士？哦我的天啊，」莉莉悲傷的聲音傳來，「他選擇摘掉頭盔，就是為了與生物磁場鏈接？所以他才能在意識尚存的情況下，拯救我和庫珀上尉……」

「這個瘋子，」貝克喃喃自語，「他怎麼知道這樣行得通？」

眾人沉默，因為他們知道諾斯沒有其他選擇。

在悲傷瀰漫的一瞬間，貝克想起諾斯的話，他強打精神，問：「庫珀上尉，你正在離開月球軌道嗎？」

「是的……我正在離開……」庫珀的聲音斷斷續續，「我的操縱裝置似乎受損……但是我保證……我會將消息傳達……你們放心……我會回來……」

「庫珀上尉？」

「他的連接中斷了，」莉莉博士嘆息一聲，「願上帝保佑他。」

「我們需要繼續工作，記得諾斯博士說過什麼嗎？」

「啊！是的！我明白他為什麼要說「把他弄回來了」！」莉莉博士興奮地喊叫著，「從剛才的效果來看，他的意識已經成功融入了這個月球寄生者里，如果我們能夠破譯成功的話，說不定就能——」

「你們，不會，成功的。」

貝克聞言一驚，是諾斯博士的聲音！

「月球，會墜落。」

諾斯博士緩緩站起來，轉過身，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一樣，生疏地扭動著自己的四肢。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冷哼一聲，緩緩地看向貝克，說：「所以，你就是，貝克。」

「你是……」貝克謹慎地望著陌生的諾斯，「寄生者？」

「從你們人類的知識庫來定義的話，」諾斯僵硬地裂開面目全非的嘴角，「你可以這麼叫我。」

「所以這就是你的計劃？你要月球墜入地球，然後你就可以寄生到地球上？」

「你們管這個叫，生存。」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要消滅無數的生命，無數美好的事物，美麗的家園，去創造毀滅，就為了你的生存？」貝克痛苦地說，「告訴我，寄生者，這就是你存在的目的嗎？帶來毀滅和災難？」

寄生者沉默半晌，沒有說話，他活動活動身體，像是適應了這具屍體。

「他曾經說過……」寄生者指著自己的身體，「他說太陽不會墜落，對嗎？」

「是的，」想起博士的口頭禪，貝克感到眼眶濕潤，「而且他說得對，太陽是不會墜落的！」

「但是他是錯的。」

寄生者轉過身，聲音像是陰冷的魔咒。

貝克聞言，像是想到了什麼，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我一定會到達那裡。」

貝克順著寄生者的方向抬頭望去，太陽的輪廓倚在平線外，像是一灣將死的河。

十三、

「求救，求救，有人聽到我了？」

瑪雅一號失控了，停擺的引擎和重度損壞的平衡裝置，讓他飛速旋轉著，逃離月球軌道，飛向遙遠而深邃的宇宙。

「啟示錄號？休斯頓？有人聽到我嗎？」

庫珀在重度旋轉中，強忍著嘔吐和昏厥的慾望，狠狠一拍控制台，咒罵道：「該死！」

「哈……」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在頻道中，像是半夢半醒的囈語，「這是他媽的啟示錄號，誰他媽的在鬼叫呢？」

「噢謝天謝地，皮特先生？」

「哦是你，小飛行員！你們怎麼樣！任務完成了嗎？有沒有給我帶回點土特產回來？諾斯博士在嗎？我要跟他說說話——」

「聽著，我沒有時間回答這些狗屎，」庫珀嘶聲喊道，「瑪雅一號受到重創，我已經無法控制引擎，她還在加速旋轉，馬上就要衝出月球軌道了。」

「哦這聽上去很不妙，」皮特沉默了半晌，「我能幫你做什麼嗎？」

「你他媽當然需要幫我做些什麼！」庫珀怒吼著，「首先，先幫我聯繫休斯頓，我有最新的情況要報告，關於月球和諾斯博士的。」

「沒問題，你等著。」

休斯頓。

「什麼？」

特工無法吸收所有信息量，不得不說再次確認：「你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嗎？皮特先生？」

「是的，是的，」皮特想了想，「我再重複一次，月球被寄生了，諾斯博士摘掉了頭盔，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去處理這件事——還有，我們的庫珀上尉正在瑪雅一號中旋轉，我們得想辦法去接他回來。」

「但他們知不知道，已經、他媽、沒有、時間了！」特工怒吼著，「還有一個半小時，月球就將對地球產生毀滅性影響！」

「呃……」皮特撓了撓頭，最終給出了答案，「我不知道，也許我們能跟月球談談？」

特工狠狠地掐斷連線，轉頭向通訊員吩咐：「分析瑪雅一號的運行軌跡，馬上讓實驗室給出捕獲可行性的機械捕獲方案。」

「是！」

「還有，我們依然能控制瑪雅二號對嗎？」

「……是！」通訊員聞言，心中一頓，「長官，你該不是要……」

「我他媽也不想，」特工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但是核彈就是用來干這個的！」

……

「嘿，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得了吧，皮特先生，」庫珀的聲音聽起來很沒精神，「我已經持續旋轉將近十分鐘了，已經超過我的訓練上限了，我隨時可能暈過去，現在告訴我救援他媽什麼時候能到？」

「哦，那就是選壞消息，」皮特的聲音似乎有些低落，「壞消息是，他們可能要等一會才能計算出解決方案。」

「哦老天啊，那說說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他們將遠程操控一切，不需要我動手！」皮特得意地笑著，「是不是覺得安心多了？」

「……無所謂，我先去暈一會了。」

二十分鐘後。

啟示錄號成功捕獲了失去操控的瑪雅一號，庫珀黑著臉竄進啟示錄號駕駛艙，皮特想要跟他握手，被他冷冷地拒絕了。

「現在我們得想些點子，去幫助諾斯博士他們。」

「他真的把頭盔摘掉了嗎？」皮特小心地問，「他會不會……你知道的……死掉？」

「我不知道，」庫珀嘆了一口氣，眼神隨即堅毅起來，「但是他說過要幫他爭取時間，我就要這麼做。」

庫珀隨即打開聯絡機，問：「休斯頓，請求使用瑪雅二號飛回月球。」

「……不允許。」

「為什麼？」

「那太危險了。」

「我不怕危險，諾斯博士他們還在下面。」

「你說他摘掉了頭盔。」

「是的，但是他也說過他需要一些時間。」

「告訴我，前庫珀上尉，你見過多少在真空狀態下存活超過二十秒的人？」

「但是，他真的奪取了一部分月岩的控制權，放開了瑪雅一號。」

「而關於這個，庫珀先生，」特工的聲音像是在嘲笑，卻又帶著悲觀的絕望，「如果我們僥倖活下來，我們會讓你好好寫報告的！」

「那你們現在要他媽幹什麼？把你們的肥屁股塞在休斯頓乾等著嗎？」

「注意你的語言，庫珀先生，」特工嚴肅地說，「根據諾斯博士提供的情報，我們已經檢測到危海的大量不明生物磁場，我們將控制瑪雅二號投放核彈，以期徹底攪亂磁場，或者幹掉那該死的外星寄生蟲！」

「什麼？」庫珀瞪大了眼睛，「你們不能這麼做！諾斯博士他們還在上面！他說過他能搞定這一些，只需要一些該死的時間！」

「在我看來他只要求過多給他二十秒，而我們已經給他二十分鐘了！」

「你們不能這麼做！你們這是在抹殺拯救地球的希望！」庫珀說著，開始在操縱台操作，「我他媽要接過瑪雅二號的控制權。」

「太晚了。」

庫珀抬起頭，只見瑪雅二號脫離了啟示錄號，緩緩地飛向危海方向。

「我們送你們來解決問題，我們當然也會自己解決問題，」特工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小的犧牲能夠挽救大局，我相信他們會理解的。」

「去你媽的！」庫珀罵道。

「是的！去你媽的！」皮特跟著罵道。

特工冷哼一聲，關閉了通訊。

「我們怎麼辦？」皮特問，「我們要眼睜睜地看著——」

「不，絕不，」庫珀說著站起身來，「我去給瑪雅一號補充燃料——皮特先生，我需要你操作啟示錄號，帶我們追上瑪雅二號。」

「哦你說的是真的嗎？我要親手操縱飛船了？我可從來沒學過？」

「你很幸運，」庫珀冷笑一聲，「你遇到了最好的老師。」

休斯頓。

「特工先生，」通訊員報告著，「啟示錄號突然改變了軌道，加速沖向瑪雅二號。」

「……這兩個混球！我們能遠程關閉啟示錄號嗎？」

「可以，」通訊員操作著，突然驚訝地咦了一聲，「我們的遠程裝置不起作用了。」

特工開啟通訊，破口大罵道：「你們兩個混蛋想幹什麼？你們知道自己是在謀殺全人類嗎？」

「對不起，特工先生，」通訊器里，庫珀的聲音傳來，「諾斯博士說過，能夠謀殺全人類的只有愚蠢的政客，這就是什麼我要阻止你的計劃。」

「你——」

「還有一點，你說對了，特工先生，」庫珀冷笑著補充，「我他媽就是個定時炸彈。」

月球墜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