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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怪道人破案

怪道人被恭恭敬敬的請到客廳,茶水點心好生款待。

怪道人也不客氣,糕點瓜果也不挑揀,一頓胡吃海塞。吃的口渴了端起茶蠱一飲而盡,「倒茶。」

侍立門旁的婢女托著琺琅茶壺看得目瞪口呆,不敢近前。

怪道人瞟了一眼,嘿嘿一笑,腳一蹬地,只一眨眼間便來到婢女面前。還沒等婢女反應過來,右手一圈,已將茶壺兜入懷裡,人影一晃,已經回到了座位,抓著壺嘴仰頭吊飲。這一切,被正要入門的杜夫人看個正著。

杜夫人本來遠遠看到一個穿著古怪的年輕人在客廳里肆無忌憚,不禁眉頭緊鎖,又是疑惑又是不滿。心想這難道就是那個鼎鼎有名的怪道人?分明就是個登徒子嘛。看到年輕人鬼魅的身手後,杜夫人震驚之餘,臉上立馬掛上了笑容。

「道長這次應邀而來,實乃杜氏榮幸。只是杜氏這些日子身體欠佳,未能遠迎,還請道長海涵。」

怪道人不耐煩的揮揮手,「聽說最近府上有鬼怪作祟?」。

杜夫人長嘆一聲,「上周我與夫君大喜之日,拜完天帝,大夥簇擁送我們入洞房。門一打開,就看見一個小孩正蹲在香案上伸手要拿花燭。夫君以為是誰家小孩來偷花燭玩,就出口喝止。誰知夫君一聲呼喊,房內所有燭焰應聲而滅。等我們重新點起光亮,那小孩已消失無蹤。而我夫君癱在地上,渾身冷汗,手在空中胡亂指著,嘶啞的喊著『頭,頭』。等妾侍把夫君扶上床,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止不住的出汗,當晚就死了。」

怪道人左手摩挲著下顎,抿著嘴沉思了一會,問道:「那花燭可有剩餘?」

「那晚一夜未眠,已經燒盡了。」

怪道人聽了,皺了皺眉,」可知道是何人放置的花燭?「

「婚房是王婆布置的,她是夫君好友周翰林的奶娘。」

「哦?為何你們結婚,婚房卻要她人奶娘來布置?」

杜夫人臉上泛紅,諾諾說道:「不瞞道長,我夫君生前已過天命之年,父母亡故,家無長輩。周翰林是和他同年中舉的至交,就推薦自己奶娘為我們操辦婚事。又出錢置辦,說是充作彩禮錢。那花燭也是周翰林送來的。」

「嘖嘖,想不到夫人如此年輕貌美,竟為老頭續弦。」

杜夫人沉下臉來,「道長什麼意思?」

「我就是感嘆夫人花容月貌年紀輕輕守了寡,可惜可惜。」,怪道人裝出嘆息的樣子。

杜夫人哼了一聲,「此次請道長前來,是想求道長做法,安撫夫君亡靈。」

「哦?此話怎講。」

杜夫人揮了揮手,讓婢女退下後,壓低聲音說道:「夫君死後,每當我吃飯進食,其靈魂便會附體。我便會自掐脖頸,嘴裡呼喊『捨不得』。需得旁人攔阻,半柱香時間才會作罷。道長你看是不是夫君捨不得離開我,纏上我了。道長你可要救救我啊。」

怪道人眼珠子在眼眶了轉了一轉,問道:「夫人可還遇到過什麼奇怪事情。」

「道長這麼說來,成親那日,我出轎的時候,曾有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老婦人攔在轎前,大聲問什麼要不要刻章。我沒理她,讓人給了幾個銅錢打發走了。道長你說這老婦人和那小孩會不會是同一個鬼怪,專門來害我夫君性命的?」

怪道人沒有回應杜夫人,兀自點頭沉思,過了會說道:「我需要去你婚房查看,才能做最後定奪。」

杜夫人陪著怪道人來到婚房。一進房門,怪道人就在房中四處像狗一樣嗅聞。怪道人在房中轉了一圈後,直起身來,篤定的說道:「我知道了!」。

「道長看出是何方妖孽作怪了嗎?」,杜夫人急切的問道。

怪道人神秘一笑,「妖怪確實存在,但作怪的卻是人。夫人還不願意說出實情嗎?」

杜夫人面露驚懼之色,退了半步說道:「道長此言何解?」

怪道人收起笑臉,杜夫人只覺得眼前青年瞬間威嚴逼人,不禁跌坐在椅子上。

「雖然很淡,我還是聞到了這房間里的屍油味道。我曾聽聞,雲南流傳有種惡毒巫術,取活人頭顱以秘術熬油,以此油製成蠟燭,可將人之怨靈封存燭中。這種燭被點燃,如果是被人為熄滅,則其中怨靈就會纏上那人,索取性命。新婚之夜,如果不出意外,洞房之前,你夫君定然會吹滅燭焰。害你夫君之人,正是周翰林。」

「這,這些只是你的一面之詞,現在蠟燭也沒有了。」

「進入房中我發現怨靈還困於此處,本來就要做法超度他們,正巧可以問問經過。」

杜夫人額頭生出層細汗,」那,那為何夫君亡魂要纏上我呢?那老婦人和小孩又是何解?「

怪道人輕蔑俯視杜夫人,」因為你也是同謀。那老婦人應是冥界孟婆,我和她熟悉,知道她總會幫助死去的忠貞女子完成心愿。她讓你刻的章,其實是魂轉契約。如若刻成,某個亡靈就可暫時反魂進入你的體內控制你的身體一天。我想應該是你夫君的前妻,知道了你們的計劃,想要借你身體救他。然而沒有成功。只得退求其次,請當地的地縛靈來偷取屍燭。卻不想被你夫君撞見,蠟燭也被你夫君呼喝吹滅。「

杜夫人面如死灰,忽然跪在地上抓著怪道人裙擺哭喊:「都是那周翰林,是他一手安排的。我什麼都沒做,只是嫁給了這老頭。」

怪道人一擰腰,甩掉了杜夫人,冷冷說道:「你嫁給杜某,就是看中他的家財。杜某上無父母,想來下也沒有子女。死後家財就都是你這個正室的了。也許你早就和周翰林計劃好,過個幾年你改嫁,既可以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又得來大筆錢財。只是沒想到杜某對你戀戀不捨,死了也要纏你共赴陰間。」

杜夫人還想來抱怪道人,「你是修道之人,見死不救,與道不符,你一定得救救我啊!」。

怪道人腳尖輕點,飄然屋外,哈哈大笑道:「我只為公正,不為那所謂的道。何況我從來沒說自己修道之人。怪道人的名字是周圍人給我取的。你就安心去陰間侍奉你的老頭夫君吧。周翰林巫術害人,卻不知這種巫術也會反噬,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被怨靈纏上的。我還要去雲南一趟,找行此巫術之人的晦氣。」

說完怪道人畫了張符紙飛貼於房門上,頓時有煙氣如人形從房中飄出,升入空中。

怪道人縱身一躍,跳出圍牆絕塵而去,留下失魂落魄的杜夫人趴在地上。


故事改編自 清代 散文家 袁枚《子不語》卷一種的故事《杜工部》,獻上原文以饗讀者:

清·袁枚 --《子不語 · 杜工部》

四川杜某,乾隆丁巳進士,為工部郎,年五十餘,續取襄陽某氏。婚夕,同年畢集。工部行禮畢,將入房,見花燭上有童子,長三四寸,踞燭盤,以口吹氣,欲滅其火。工部喝之,應聲走,兩燭齊滅。賓客驚視,工部變色,汗如雨下。侍妾扶之登床 ,工部以手指屋之上下左右,云:「悉有人頭。」汗愈甚,口漸不能言,是夕卒。襄陽夫人出轎時,見有蓬髮女子迎問曰:「欲鐫圖章否?」夫人怪其語不倫,不之應。及工部死,始知揶揄夫人者即此怪也。

工部卒後,附魂於夫人之體,每食,必扼其喉,悲啼曰:「捨不得。」同年周翰林煌正色責之曰:「杜君何憤憤!爾死與夫人何干?而反索其命乎?」鬼大哭絕聲,夫人病隨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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