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降 臨

原來，在二人閑談之間，龜洲島已經到了，只見沙洲上密密麻麻全是樹，林間搭著些竹樓、窩棚之類，只有中間位置有幾座瓦頂的木屋稍微高大一些，房前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群人正對著天空指指點點。島邊的樹林里、灘涂上、礁石邊零零落落停滿了疍家的船屋，船上女人孩子不少，此時也是一陣雞飛狗跳：大孩子跑出來看熱鬧，女人們忙著把孩子往船艙里抓，有的背上還背著小些的孩子正在哇哇的哭得熱鬧。

崔漢唐笑道：「原來是些家養的土賊，看書上記載，南明的時候這余龍可是有兩萬兵馬的啊？」

杜易斌插嘴道：「拉倒吧！偽明的兵吃空餉，虛報兵額都成習慣了，2000人就敢吹成兩萬！不過這也忒少了點，帶上女人孩子也不到2000的樣子，莫非有伏兵？」

袁工道：「看起來不像！不過到南明那會子還有十幾年時間，也許這土匪還沒擴編吧？」

說話間，青雲已經操縱著附加動力的螺旋槳把氣球調整到了島子中間空地的上空，並進一步降低了高度，他一面操作氣球做著布朗運動，一面請示下一步行動。

崔漢唐與兩位元老交換了下意見，說：「我看沒什麼埋伏，降低高度到十米，放下安全繩，隨時準備起飛。護衛隊兩人一組，用繩索速降下去，注意交替掩護！」

青雲一面降低高度，一面指揮護衛隊員把一個四齒的抓鉤連著繩子扔了下去，引得下面的人一片驚呼，試過幾次之後，抓鉤終於掠過房頂，抓在了房前的一棵大樹上。 隨著繩子的繃緊，氣球產生了傾斜，青雲竭力的穩定著飛行姿態，崔漢唐也上去幫忙，袁工幾人拚命抓著籃筐才沒有變成滾地葫蘆。好不容易才把氣球穩定下來，幾個人都覺得狼狽，特別是三位元老都覺得有損自己的威嚴形象，為了避免自己的尷尬，都恨不得立刻把歸化民護衛趕下船去。

護衛們二話不說，默默地戴上防滑手套，分出兩人持槍警戒下面，另兩人把自動布槍背在身後，用特質的鎖扣把安全繩掛在錨索上，手腳並用的滑了下去。由於受過攀爬桅杆纜繩的訓練，這種程度的索降對於護衛來說並不困難，無驚無險的，四個護衛順著樹榦下到了地面，並且呈四角形把大樹圍在中間，黑洞洞的槍口沉默的對準了對面的所有人。在他們背後，三個元老互相攙扶著，笨手笨腳的往下爬。杜易斌身手靈活還倒罷了，袁工身體已經開始發福，爬起來頗為吃力，忍不住埋怨道：「老崔你這也太簡陋了，都不知道弄個繩梯出來，這樣很容易出安全事故你知道吧？」崔漢唐連忙表示回去後一定整改。

三個人用了護衛三倍的時間才爬了下來，個個狼狽不堪，尤其是崔漢唐，寬大的道袍衣袖不停地被樹枝掛住，下樹的時候袖子上出現了一個大口子，高人形象盡失。

對面的水匪們卻並沒有在意這些細節，他們被這前所未見的巨大飛行器驚得呆了，以至於忽略了從上面下來的元老們，並沒有第一時間前去迎接。尤其是軍師「大眼賢」，自以為讀過些書，見識遠超一般匪類的他兩股戰戰，一灘黃水順著褲腳蔓延開來，他卻茫然不自知，只是獃獃的看著天上的氣球，嘴裡喃喃的念叨著：「老天、澳洲人真的會飛！澳洲人真的會飛！真的會飛..............」

三個人在樹下整理了一番儀容，剛收拾完畢就看見對面呼呼啦啦圍上來一圈人。幾名護衛頓時大為緊張，把保險打開，雙手端槍隨時準備射擊。崔漢唐個子高看得遠，一眼看到為首的人里有趙燉夫和彭孟陽，他連忙制止道：「別開槍，保持警戒。」隨即對著對面喊道：「站住！不許靠近十步之內，不然打死勿論！」

他卻忘了廣東人聽不懂自己的山東味普通話，所以對面的人仍然急急地走了過來，當面的兩名護衛眼看對方不聽命令，手已經扣上了扳機。眼看一場悲劇就要發生，彭孟陽終於反應過來，出言攔住了眾人，他對著水匪們言語了幾句，拉著為首的一個壯漢走到了前面來，立正敬了一禮說道：「報告首長，這位就是水寨的大櫃余龍，後面的都是水寨的眾位當家，可否容我等上前回話？」

崔漢唐看了一眼身後的兩位元老，心裡評估了一下己方的武力，回道：「帶為首的三個過來，其他人退回去！」

對面當即起了一陣爭論，不多時，彭孟陽領著三個水匪慢慢走了過來，三人還特意把手攤在胸前以表示自己沒帶武器。崔漢唐暗自點頭：「這彭孟陽辦事有章法，是個可造之材。」

崔漢唐等暗自打量，為首的一個身高約有一米七，形容彪悍，膚色古銅；左邊是個壯實的矮子，身高一米六幾，寬度卻有身高的三分之一，滿臉橫肉、膚色黝黑；右邊那個臉色略白，身材瘦小，一雙眼睛卻顯得很大，眼珠子滴溜溜亂轉，顯得頗為滑稽。

三個水匪走到近前翻身拜倒：「標下，大宋國民軍廣東總隊暫編龍江鎮治安大隊大隊長余龍/中隊長陸虎/小隊長李興賢，見過首長！」。

「噗！」杜易斌被這宋明合璧、不土不洋的見面禮逗得忍不住笑出聲來，崔漢唐臉上也一陣抽搐，只有袁工板著臉沒有反應。那矮胖子行完禮立刻就想站起來，旁邊的瘦子連忙把他拉住，為首的壯漢見首長不做聲，以為是官場上慣用的下馬威，提高聲音又喊了一嗓子：「標下，大宋國民軍廣東總隊暫編龍江鎮治安大隊大隊長余龍，向首長報道！」

崔漢唐好容易忍住笑，掩飾性的乾咳了一聲，上前攙扶道：「余將軍請起，另外兩位也起來吧！我們大宋是不興下跪的。貧道乃是化外之人，當不得什麼首長，不過暫代廣州大區統戰部長而已，倒是這位「袁工」乃是從瓊州來的，算得上是「天子近臣」，還有這位杜元老也是元老中的青年才俊。」

三人順勢爬起，他們聽不懂那些大宋的官職，只聽得「天子近臣」四個字，連忙向袁工見禮，口稱：「見過公公。」

袁工一聽頓時氣得臉都綠了，鼻子里哼了一聲，把臉轉過一邊去，惹得杜易斌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不止。

三個人不知哪裡惹怒了這位澳宋的大貂璫，只得陪著小心老老實實的立在旁邊。彭孟陽連忙小聲在旁解說「這澳洲的「天子近臣不是宦官云云」，三人頓時面面相覷。

杜易斌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一看這水匪們還算聽話，也出來湊趣：：「聽說你們幾個在這西江上幹些沒本錢的買賣，很是發財啊？」

余龍以為他要好處，連忙陪著小心回到：「發財不敢講，小寨兵微將寡，只是靠著這甘竹灘分潤些「流水」，本地大戶都有交通，勢力大些的都不敢得罪，只做些散客的生意，過往的客商進出西江必須停船尋找嚮導或等待「拉縴」的，拿些「抽頭」才是我等的生意。還有就是那些拉縴的苦力交些「駝地」（即保護費）。不過這些年也有些積蓄，一份孝心是少不了您的。」

杜易斌聞言很是尷尬，他瞄了眼黑著臉的袁工，沒好氣的說：「少扯廢話！我們大宋不興這個！現在你們既然投靠我大宋，我問你:前幾天綁走的包村幹部在哪裡？」

「包村幹部？」三人面面相覷，那個矮壯的囁嚅道：「這個，嘿嘿，小的這幾日生意做得有點多，不知這「寶寸干布」究竟是何物？」

杜易斌絕倒：「就是龍江鎮上被你們綁來的大宋幹部！」見三人面露迷茫之色，又補充了一句：「女的！」

「奧！」矮壯男陸虎恍然大悟：「是那個靚女啊！」

杜易斌一聽臉就黑了，如果這伙不開眼的水匪動了元老院的女幹部，那麼就完全沒有統戰的必要了！他已經開始構思等自己上岸後怎麼弄死這幫混蛋了..........

旁邊袁工也非常鬱悶：「袁公公」這個在安檢口元老中禁忌的外號被土著提起來讓他連殺人的心都有了，他板著安監官員特有的嚴肅面孔，厲聲道：「說！人在哪裡？」

幾個護衛也把手中的槍口對向了陸虎。

這個路虎雖然外表魯莽，但是能做到匪伙二櫃的絕對不是傻子，他連連打躬作揖：「首，首長放心，人好著呢！就在後面房中關著！」不過他的佛山土話說的嘰嘰喳喳跟鳥叫似的，讓幾人聽得很是吃力，眉頭也禁不住擰了起來。

「染坊里還能倒出白布來？」杜易斌表示懷疑。

旁邊的「大眼賢」見勢不妙，連忙出來解釋，他讀過書，說的是官話：「人確實是二櫃看上了抓來的，當時有兩個女的，不過其中一個雌兒很厲害，用澳洲快銃打傷了兩個兄弟，翻牆跑了，還撂下狠話來，說他姐夫是佛山的錦衣衛林百戶，惹了她要讓我們好看。這林百戶在前明是百戶，現在又抱上了首長的大粗腿，小的們不敢得罪，大當家的當天就把人接到後宅好吃好喝的供養著，準備做幾次大買賣湊點薄禮連人一起給林百戶送過去。」

杜易斌覺得這人嘴皮子利落,對他印象好了一點：「把人給我帶來，如果沒有什麼損傷這事就算了。」

余龍本來一直提心弔膽，現在聽說這個梁子就這麼輕輕揭過，頓時大為放鬆，當即喊手下趕緊把「澳洲女官」好生帶過來，隨即邀請首長們進屋說話。

崔漢唐一直擔心水匪們暴起傷了元老，後來見他們頗為上道心中稍定，便留神聽著幾人說話。他是北方人聽著這些南方話非常吃力，只覺得好像鳥叫一樣，正一頭霧水間突然聽到「姐夫是林百戶」幾個字，禁不住想起一個人來。

他一拍巴掌恍然大悟：「原來是李永薰啊！惹到那小丫頭算你們倒霉，以後林鎮長那裡難免要吃瓜落。」隨即疑惑道：「那小丫頭怎麼跑出來了，難道回來找她姐夫？看來臨高的小夥子們魅力不夠啊！」

原來崔漢唐對各種江湖機關秘術、民俗風水非常感興趣，聽說李永薰有錦衣衛秘制的蒙汗藥非常感興趣，曾經慕名前去探討過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