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騰火熱的當代都市生活,我們寫得太少了
我的前同事、真實故事計劃創始人雷磊曾發過一條朋友圈:「小鎮和村莊的生活是敘事性的,具有前因後果的連貫,而城市的生活是片段式,只是一些瞬間。」
我和他有著類似的感受。眼下的內容市場看似欣欣向榮一派紅火,在我眼裡卻有著結構性的缺失。長久以來,無論是虛構,還是非虛構,沸騰火熱充滿變化的當代都市生活都很少被著墨。縱觀近二三十年來能夠被人記住的嚴肅意義上的文學作品,你會發現大部分都在描繪刻畫中國的鄉土世界。書寫城市的作品並非沒有,但實在是有些少了。我指的是基於一手資料的敘事性作品,坐在家裡搜資料編段子的文章不算。
這樣的狀況是有其原因的。鄉村社會的圖景儘管也在隨著時代發展發生著顯著的改變,但相對而言,它是更連貫、更穩定的,也是更容易體察把握的。從東到西,從南到北,整個國家的鄉村世界呈現出相似的面貌與邏輯。
而城市生活則包含著更為複雜多樣的面向。1980年代的中國都市社會有著聲勢浩大的時代潮流,然而90年代以降,則進入了一個主流價值逐漸瓦解分裂的時期,人們的生活狀態與精神狀態開始分化,漸漸地,一個新的主流價值浮現出來,商業。經濟生活在很多人眼中成了最重要的生活甚至是唯一的生活。如果將都市社會比喻成一場音樂會,賺錢無疑成為了音量最大的旋律,在其巨大聲波的籠罩之下,更多細小而豐富的聲音被遮蔽了起來,寫作者們對之習以為常,視而不見。
這是一個有「風口」的時代,也是一個風口變來變去的時代,都市生活中很多外在的事情都變化得太快了,可人性深層的變化卻歷來是緩慢的,往往和外在變化並不同步,就像是一台老式錄音機突然按下了加速鍵。面對眼前紛雜多變的圖景,寫作者們往往會感到力有不逮,懷疑自己欠缺刻畫複雜現實的能力,甚至進而放棄了創作的慾望。作者們找不到敘述都市生活的坐標系在哪裡,也找不到描繪鄉土社會時那種清晰明了的「公約數」——都市太龐大了,太多元了,到底什麼才是重要的呢,我究竟應該寫什麼呢?
這確實不是一件容易事。然而往往越是不容易的事,才越有價值——一個紛繁起伏充滿變化的時代,對於個體命運而言,或許是動蕩不安的,但對於寫作者而言,卻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時候。一個充滿戲劇張力甚至帶有魔幻意味的世界,如果沒有得到與其精彩程度相匹配的描繪與探尋,將是一種巨大的遺憾。
在這個前提下,作者們仍然需要直面,我究竟應該寫什麼。在我的寫作經歷中,這從來也都是一個貫穿始終的問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認知也越來越清晰堅定:無論書寫什麼具體的題材,但作品最終的落腳點,都要回歸人性本身。
事實上,無論是鄉村還是都市,甚至無論中國還是世界,人類生活的外部樣貌各自有異,但其內核卻往往有著巨大的相似性——人都有父母妻兒,人都有生老病死,人都有喜怒哀樂,當敘事重心回歸到人之所以為人的基礎層面,人人都要面臨承受相似的生命感受。而寫作者所選取的具體主題,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成為了一種「中介」,它提供了一種切入路徑,最終關照的,還是人性的境遇。
過去兩三年里,我陸續寫過四個故事,就是基於這種寫作前提,對描繪都市生活所做出的一次帶有連貫性的嘗試。《愛情獵頭》、《赴美產子》、《小三勸退師》、《代孕者》,我所選取的路徑,是都市人的愛情、婚姻、生育。這是和人性基本面高度關聯的主題,它所能牽引出來的東西,遠不止於其故事本身。
例如《愛情獵頭》,講述一個山東商人到上海灘闖蕩,在過程中嘗試解決個人婚姻問題,順帶發現商機,並最終把它做成一門生意,專門為富豪們尋找人生伴侶。這個故事裡有一些令我深感興趣的母題——財富、愛情、婚姻、社會階層之間複雜纏繞的關係、愛情觀念隨著時代變遷的演化、階層的流動,等等。
故事發表一年多以後,我偶然聽到了一個後續進展。故事的主人公當年靠自己創立的徵婚商業模式尋覓到了妻子,這也成為他對外進行品牌營銷最慣於引用的成功案例之一。然而後來兩人情感破裂,妻子帶著不少員工另立門戶,成為了主人公最大的競爭對手。
我寫下了故事的開頭,卻沒能料到故事的結尾。這不禁讓我又一次生髮出從事非虛構寫作過程中常有的感嘆:現實永遠比小說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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