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細節解密》之 梁山好漢身後若隱若現的「關羽」

《水滸細節解密》系列正在繼續，感謝各位讀者老爺的支持！本期第二十回！

今天大鎚跟諸位讀者老爺聊一聊，《水滸傳》里出現的關羽。

是的，您沒聽錯，大鎚這回要說的，是《水滸傳》里經常露面的關羽關二哥。

關羽第一次出現，是在《水滸傳》第四回

花和尚魯智深在五台山下逛街，要鐵匠打一條一百斤的鐵禪杖當作自己的白金裝備，結果鐵匠就勸他：關王刀才八十一斤。鐵匠的潛台詞就是，關羽關王爺武力值那麼高，他的青龍偃月刀才八十一斤，你這大和尚是不是狗肉吃多了，竟然想跟關羽關王爺論武功爭高下？魯智深聽了這話，當然不服，揚言憑啥自己不如關王爺，請列位注意啊，魯智深也是實在人，他這裡可沒說自己比關羽更強，只是說不承認自己比關羽弱。這件事的最後，還是魯智深妥協了，搞了一件六十二斤的鐵禪杖，降格為綠色裝備了。

通過這段對話，施耐庵一舉奠定了關羽在整本書里的武力值標杆地位——你看，連水泊梁山公認的武林大高手魯智深，也是承認關羽武功水平至少跟他一樣，甚至要更高。關羽就這樣成了梁山好漢的武功標尺。

在施耐庵筆下，梁山好漢從頭到尾對關羽的武功都是非常推崇的，這一點也符合《水滸傳》好漢們所活動的北宋時期的民間認同。

比如天罡好漢病關索楊雄，其外號就來源於關羽的兒子關索，而關索之所以被視為猛將，有一部分也來源於關羽的戰鬥力加成。成書於宋末元初的《武林舊事》一書中，就提到過，南宋時期在都城臨安活躍的相撲選手中不少人以關索為外號，比如「張關索」、「賽關索」、「小關索」等等，相撲選手都是很能打的，他們競相用「關索」來當外號，足見關羽一門猛將在民間的影響力。類似的還有美髯公朱仝，也是取的關羽的長相作為外號。

當然，作為印證關羽在《水滸傳》中的地位的最突出的一個例證，就是書中關於大刀關勝的情節。

按照《水滸傳》的描寫，關勝身為關羽的後代，兵器馬匹和裝扮，完全就是關羽的復刻版。而且，關勝的武功也是比照關羽來的，在實戰中他曾經一人對抗豹子頭林沖和霹靂火秦明兩人的聯手進攻，關勝對戰這兩位梁山伯第一流騎兵猛將的結果也是最後頂不住了，但是關勝能在一V二的不利條件下，維持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平局，已經表現出了比豹子頭林沖等人略強的戰鬥力。

最能體現關羽地位的是關勝的排名問題，關勝最終名列梁山好漢中最能打的五虎將之首，在108人大聚義時排名第五，排在他前面的只有四個人，分別是總頭領及時雨宋江、最能打的玉麒麟盧俊義，正副兩個軍師吳用和公孫勝。也就是說，因為關羽的地位加成，讓關勝幾乎名列水泊梁山能打的武將陣容中的前茅。

施耐庵犯的小錯誤

順帶說一下，在關勝的章節中，施耐庵犯了一個小錯誤。在書中，丑郡馬宣贊向朝廷推薦關勝去水泊梁山剿匪的時候，專門說關勝是漢末義勇武安王的子孫。「義勇武安王」是歷史上宋徽宗給關羽加封的名號，這說明施耐庵在寫這一段情節的時候，仔細查閱過相關歷史資料。

問題是施耐庵在時間上搞錯了。《水滸傳》中提到，關勝投降水泊梁山以後，一直到108好漢排座次的時候，特意交待這一年是宋徽宗宣和二年（公元1120年），而宋徽宗冊封關羽為義勇武安王的時間是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也就是說，在關勝出場時，作者只能說關羽是武安王，因為這個武安王的稱號是宋徽宗在大觀二年（公元1108年）冊封的，而「義勇武安王」這個稱呼是關勝投降水波梁山之後才出現的，因此不能把「義勇武安王」這個幾年後的關羽稱號穿越過來用。

雖然出了一點小錯誤，但是大鎚還是要說，施耐庵通過《水滸傳》描寫北宋末年民間的關羽崇拜，已經是非常精確了。畢竟，在北宋初年，宋太祖趙匡胤對漢末三分的蜀國是很不感冒的，證據之一就是武聖廟裡關羽的進進出出。在我國的唐代，開始搞跟孔子文聖對應的武聖人，當時武聖廟的主神是姜太公姜子牙，陪著他的配屬將領隊伍里就有關羽。到了趙匡胤的時候，下令調整武聖廟的配屬將領，就把關羽給開除了。我們後世人來推測趙匡胤看不上關羽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為看不上蜀漢。

因為蜀漢的開創者劉備一直是血統論絕症患者，天天叫囂自己是漢室宗親、劉家血統之類，而我們都知道，趙匡胤起於草莽，一條桿棒打天下，自然老趙就對這種皇室出身的老劉不太感冒。歷史上，宋太祖趙匡胤和北宋的前幾個皇帝，更推崇的是曹操和曹魏政權，推崇的根據就是曹操那一夥是亂世打出來的梟雄。北宋的大文豪歐陽修、司馬光，都曾經旗幟鮮明地認為曹魏政權才是三國時期的正統。

這種尊曹抑劉的狀況，一直到了北宋第五代皇帝宋英宗年間才開始發生明顯的改變。首先是皇帝開始推崇劉備與諸葛亮的君臣關係，宋神宗就自比劉備，表示我這個劉備二代等諸葛亮二代等得好辛苦。北宋文學巨匠蘇東坡就記載過當時講三國故事，大家聽到劉備敗了，都哀聲嘆氣，聽到曹操吃了敗仗，都歡天喜地。

《水滸傳》反映的北宋末年的社會，這時候的關羽形象在民間已經相當正面了。書中專門安排了黑旋風李逵跟著浪子燕青在東京汴梁城一家著名的說書茶館裡聽三國說書一段情節。

書中描寫李逵所聽的，正是三國時期關羽最著名的一個故事：刮骨療毒。之所以這個故事著名，是因為關羽的這件事並非像單刀赴會那樣屬於民間傳說，而是正史《三國志·蜀書·關羽傳》中確實記載的。細心的讀者不妨去比對一番，《水滸傳》中這一段借說書人的描寫，遠遠超過了正史的描寫，重點對關羽刮骨療毒之前的言談做了描寫，一派英雄氣概躍然紙上，引得李逵大叫「這個正是好男子」。

如果說，之前關羽在《水滸傳》中是「武功」的符號，那麼在李逵聽書這一節之後，關羽也成為了《水滸傳》中「義勇」的符號。對於梁山好漢來說，關羽既是武術的榜樣，也是武魂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