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Florence》的敘事交互設計
《Florence》與其說是一款遊戲,不如說是一部互動繪本。在別緻的美術風格和優雅的音樂之外,遊戲的開發者王友健(Ken Wong)通過獨到的敘事技巧,講很多玩家生活中遇到的瑣碎細節,生動的描繪出來。
我相信很多人都有遊戲中主角Florence Yeoh相似的生活體驗,但如何表現成為遊戲的敘事技巧。小說往往是靠叩擊心靈的文字,電影往往是靠直觀體驗的映像,而遊戲依靠的是優秀的敘事技巧提供的參與感,使得玩家感同身受。
遊戲開篇就讓人感受到開發者對當代單身年輕人生活的近乎直球般的描述。
多次鬧鈴後才起床、簡單的洗漱、通勤路上的社交媒體寒暄、母親關於個人感情生活的干涉……這些都能讓類似生活經歷的玩家產生代入感,彷彿遊戲的主角不再是Florence,而是自己。用第三人稱的視角去審視自己的生活,這就像是玩家自己在回憶。
很多人在評論強敘事遊戲作品的時候,往往會提到,這類遊戲重要的是故事,玩法是次要的。我認為不應該為了刻意追求故事性而忽視敘事交互的手法,我認為優秀的敘事小說,故事內容固然重要,而這個故事如何去講、怎麼去講更能讓受眾融入其中,同樣不可忽視。
遊戲的前兩章通過短平快互動的方式,將Florence的個人主要經歷展現在玩家面前。她是一個放棄繪畫藝術之路成為社畜的「俗套」人物。
這款遊戲在敘事互動上真正驚艷到我始於第三章的「音樂」。遊戲首次切入橫屏操作,Florence一邊聽著EDM風格的音樂,一邊維繫著社交網路上的「點贊之交」。此時,手機突然沒電,Florence摘下耳機,同時黃色音符無縫銜接地出現在屏幕中央。
不需要任何教學引導,作為玩家就會下意識去點擊遊戲主色調的這個音符,同時大提琴演奏的BGM聲音漸強,穿過耳畔。隨著悠揚的大提琴BGM,鏡頭緩慢拉遠,Florence也隨著色調明艷的實體化樂譜翩翩飛起,循聲來到一位街頭大提琴藝人的附近。
鏡頭逐漸拉近,聚焦這位大提琴手街頭藝人,故事的男主角Krish正式登場。
第四章的「碰撞」,Florence騎自行車跌倒引發「boy meets girl」,而獨到的敘事技巧讓俗套的故事框架瑕不掩瑜。
開發者採用照相機調整焦距使畫面清晰的方式,讓玩家帶入Florence的主視覺。玩家所要做的就是調整屏幕下方的游標來讓原本模糊的畫面清晰,同時這種畫面模糊效果和真實跌撞後產生的視覺模糊非常契合,玩家就像親歷車禍一樣,產生了眩暈感。
通過「碰撞」結下的緣分,兩個孤獨的心靈逐漸走到一起。之後描寫兩人約會的劇情我認為雖有必要,但是操作略顯單一,每次都是拼圖。我第一次看到對話用拼圖表現還蠻新奇,但所有的交流都是拼圖一種方式,就好比《極限脫出3》中被玩家詬病的大部分謎題都是「華容道」一般,有些膩歪。
當然《Florence》的拼圖還是比《極限脫出3》的華容道上等許多,遊戲通過最初多塊拼圖,到約會最後相吻不用拼圖,側面凸顯了兩人的交流愈來愈容易被對方了解,就像打字聊天框時不用再為了揣摩對方感受來回刪改發言,這一點在遊戲《艾米莉已下線》中表現的尤為突出。
兩人交往6個月,開始了同居生活,開發者在搬家「斷舍離」的細節互動設計是這款遊戲最讓我欣賞的。
斷舍離本意是:把那些「不必需、不合適、令人不舒適」的東西統統斷絕、捨棄,並切斷對它們的眷戀。
Krish搬來和Florence合住,未擴展的空間要再多一個人,意味著Florence要捨棄一些個人物品空間分享給Krish。
《Florence》的開發者真是深諳人類的選擇困難症,比如說擺放鞋子的時候,鞋架空3個位置,但Krish搬來的鞋子有4雙,這時候玩家就必須選擇丟掉哪一雙,當然你也可以丟掉Krish的。
可大部分玩家代入的是Florence的主視角,也就是Florence幫Krish擺放,Florence的立場來看,玩家可能並不好意思當面扔掉Krish的物品。
實際上這裡選擇丟掉任何一雙鞋子都不影響劇情走向,畢竟這是一個線性敘事的遊戲,毫無分支劇情。但選擇困難症的玩家能在這裡糾結非常久的時間,這就像任何一個可以自定義外形的遊戲,玩家總會在捏臉上花費大量時間一樣。
優秀的遊戲設計師總會在能觸碰玩家內心感受痛點的地方設下「陷阱」,很多時候玩家明明知道這是浪費時間,但仍然會義無反顧的陷入其中。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當玩家真正代入到遊戲中,帶入到角色做選擇題時,內心難免彷徨。
這種選擇困難在兩人感情出現分歧後也尤為突出,一起生活一段時間後,非個人物品哪還分那麼清,我就在選擇廚房的鍋碗瓢盆那裡懵逼了很久。同樣是代入Florence的視角,你給Krish打包的時候,兩人共同生活後的新入物品,你會選擇打包給他還是留給自己?
分手後的Florence,情緒低落,也經歷一段時間的感情掙扎,所幸的是她熬過來了,意外地找回兒時的畫筆,離職並開始了個人繪畫的生涯,獲得巨大成功。
在Florence離職收拾桌面物品的時候,她發現了曾經和Krish的合影。我原以為這裡會做一個抉擇,但其實是這張照片不帶走劇情是不能繼續的,這讓我以為最後的結局會有破鏡重圓的一幕……
「我無法相信單純的幸福,對於人生的悲喜,既坦然又不安。我喜歡這些探索愛的兩面性的故事,一個簡單的歡樂結局,這不是我想做的,」王友健在談及《Florence》時曾如此說過,「你需要從好壞視角看待這段經歷,才能讓自己實現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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