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湘西之下|瞿三佬的醜媳婦

第一次見到瞿三佬的醜媳婦是初一暑假剛去外婆家的第一天，我吃完晚飯，在樓子里看了會兒書就被表哥叫去看電視，記得當時我在內室的躺椅上正看的起勁的時候。

表哥卻在旁邊一個勁兒的扯著我的袖子說：不要往後看，別往後看。

人是有逆反心裡的，你越別叫我看，我就越想看（重點是我看著電視的完全沒有往後看的心思，表哥當時的行動表明，他絕對是故意的，是很想讓我回頭的）只等我回頭的剎那！

真的，嚇到了，現在想到都覺得那個人的滿目可憎。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整張臉沒有一處是正常皮膚，在布滿痂痕的臉上嘴巴與鼻子黏合在一起，一隻眼睛瞪的奇大，下眼瞼似乎是撕裂開來，露出了所有的眼白，而另一隻與整張臉拉扯著。脖子上也是鄒鄒巴巴的並顏色不一的皮膚。這樣一張臉出現在一處暗處，兩眼在我回過頭的時候使勁兒的盯著我看，說實話，當時的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要作何種反應了，還好，我從小以來見到越是恐怖的畫面越沒有反應，就像看鬼片一樣，鬼「猛」的出來的瞬間我從來都不會叫出聲的，甚至沒有任何面部上的表情，有可能這是因為我自動將有害的信息（心理上的）給屏蔽掉了吧（或許是大腦反應慢）。

等她跟著瞿三佬回家以後，外婆收拾院子里的椅子，搬進來後對我說道：嚇到了吧？旁邊的表哥一臉壞笑（我就知道，表哥一開始就是故意的），農村的人總愛將別人的故事當做茶餘飯後的閑話談資，一個寨子里的人就更加沒什麼事是別人不能知道的。之後幾天坐在院子里聽幾個老人家聊天就已經知道這個瞿三佬為什麼會討這樣一個嚇人的婆娘了。

農村人娶媳婦都是要給禮錢的，可這個瞿三佬打光棍快40年了，在這樣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尤其爹娘打小就不在了，更加沒有錢，更加也就沒有父母將女子願意給他了，不單是女子就是那離過幾次婚的女人也是不願意的。聽他們說他這個媳婦是趕集的時候撿來的，在街上撿那剩飯吃被他領回來家，聽他們還說，這個女子還不能生育，而記得當時外婆問他怎麼就肯領這個女人回來，他嘿嘿一笑：關她乖也好，丑也好，晚上能睡覺就行。

如果這個女子跟著他最起碼能給他暖暖被窩也還好說，重點是這果真不能作一件普通的事兒來看待呀。我們這群小夥伴一到夏天就喜歡去到溪里洗澡，每次想去一個深點的溪潭就必須出了寨子，而瞿三佬的家就剛好住在君寶家的上方（也就是在寨子出口處），我們經過他們的門口時聽到了屋內驚悚的嚎叫，嚎一段時間後就變成惡鬼食人的吞咽聲。嚇得我們腳下踩了烽火輪似的跑過，跑得喘不過氣後，大傢伙兒坐在桐油樹下分析剛剛的情形。

「君寶，你天天都得聽這玩意兒的哭叫呀？」

「可不是咯，昨天晚上嚎了整宿。」

「你就不怕呀？」

「不怕了，習慣了。」

「她到底哭什麼呀？」

「不知道」

「那她到底會說話嗎？」

「好像不會。沒聽她說過。」

「那她是不是傻呀？」

「她才不傻了，但她老喜歡摳疤子。」

然後君寶就給我們講了一件噁心至極的事，說這個醜媳婦沒事兒就喝酒，煙也抽的狠，一喝醉就嚎啊哭啊的，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傷口結疤了，可能長新肉癢的慌，她就摳掉，摳完過後就塞嘴裡吃了，吃完還嘿嘿嘿的對你笑，聽完這些我胃裡直翻酸水。

最近一段時間，瞿三佬來外公這裡的次數多了，我坐在旁邊也聽到外婆說：她長成那樣，又不能生育，喝酒、抽煙都比你狠，現在更是跟著啞巴一起欺負你，你說說你還要這樣的女人幹什麼？

在農村沒什麼業餘的消費，最常見的就是抽旱煙和喝點散白酒，可這些也是要錢的，那個醜媳婦既然也抽煙喝酒那這錢就都得瞿三佬自己掏，不掏反而被她打，她當然是沒什麼大能耐的，腳都不太利落有點跛，但重點來了，這醜媳婦盡然曉得搞聯盟，瞿家寨子在五十年代很多孩子生病打了當時的葯得了腦癱，幾乎每家人家裡都有一個年齡相當的傻兒，也就是外公那輩最小的弟弟，外公家的傻弟弟按輩分也就是我的小叔公（在外公外婆搬出寨子七年後的一天死了，聽寨子里的一些還留在王食坪的老人說，當天是被上家的鎖蘭大伯打了，下午又跟瞿三佬的傻子弟弟打了，等外公外婆進山給他送吃的時候，發現已經死在了火坑旁）

而這裡說的跟醜媳婦搞聯盟的就是瞿三佬的弟弟——五傻子，農村都有這樣的習慣，沒結婚的弟弟是跟著哥哥的，而瞿三佬也沒結婚，這個重擔就交給他了，但是，這個五傻子一直是寨子里最凶的傻子了，老愛欺負其他的傻子，平常連我們這些小孩子都追著打，所以常人見了他都躲的，可沒想到這樣的一個傻子盡然跟醜媳婦搞到了一起。

當瞿三佬一生氣，斷了醜媳婦的酒和煙後，這醜媳婦就把哭鬧從白天增加到了晚上，後面盡然揣度起五傻子一起兩人將瞿三佬打了，瞿老三好歹也是莊家漢子，怎麼就會讓他們白白得手，白白打了，可一人也難抵兩個人，尤其是兩個傻子一樣的人講道理什麼是聽不懂的，只知道將人打趴下，摁住死死不放，所以後來瞿三佬就被他們一起活活摁在地上一晚上，後面這兩人更過分，不知道哪裡學到了盡然曉得用繩子綁人，綁著過後就抽煙喝酒兩個傻子哈哈大笑，到了白天又將人放了，因為這白天有活兒要他干，這傻子跟醜媳婦可是不幹活的種，飯也是要瞿三佬做的。

所以你說怎麼就有這麼沒出息的人，還天天跑來讓我外公給他出主意，按我外婆的話說情願讓熱水袋暖腳也不稀罕著臭婆娘，重點還是這臭婆娘還沒暖上幾次腳了。

後來我大了，不回王食坪過暑假了，外婆他們也早已搬出來了，好像聽說後面鎮上有了養老所，年滿五十無兒無女的人就可以來養老所，而這瞿三佬是完全符合的，他去了，就不知道其他兩人到底是怎樣的，或許五傻子也去了，畢竟年紀也到了，穿衣吃飯也是會的，只是這醜媳婦就不知道了，沒人知道她原來長什麼樣子，沒人知道她到底遭的什麼罪，也沒人知道她的年齡、姓名是哪裡人？

所以她是一定進不了養老所的。

她沒留在糧食坪了，走出了寨子不知道她去哪裡了，也許在某處被人撿了去吧，也許已經死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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