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背後的代數學(三):語義模型

1. 回顧

上文我們從代數學角度重新認識了自然數,認識了自然數是如何被編碼為符號串的,

以及自然數在數學上是如何表示的。

我們的整體思路是,首先用公理化的方式建立一個形式系統

然後為這個形式系統選擇一種數學解釋作為它的語義,

這樣就建立了符號和數學對象之間的對應關係。

一般的,這些數學對象需要具有不同的運算性質,有不同的結構,

因此構成了不同的代數

在《你好,類型》系列文章中,我們介紹了命題邏輯和一階謂詞邏輯,

當時,我們只是從形式系統(符號演算)的角度來介紹它們。

例如,我們只要知道公理和推導規則,就可以做出形式證明

forall x(alphaleftrightarroweta)vdashforall xalphaleftrightarrowforall xeta

但是,這些符號到底代表什麼含義呢?

我們當時故意沒有提及。

本文從模型論角度來做出一些解釋。

2. 一階語言

首先讓我們回顧以下一階謂詞邏輯有哪些符號構成,

(1)變元符號集合 V

它由可數個(包括0個)變元符號組成,用 x_1,x_1,cdots,x_n,cdots 表示。

(2)邏輯連接詞符號集合 C

它由邏輯連接詞符號 
eg,wedge,vee,
ightarrow,leftrightarrow 組成。

(3)量詞符號集合 Q ,包括 forall,exists

(4)等詞符號集合 E ,只包括一個符號 doteq

(5)括弧集合,包括 ),(

以上這些符號稱為邏輯符號,每個一階邏輯都有這些符號。

而不同的一階邏輯,還有屬於自己的非邏輯符號

(1)常元符號集合 mathscr{L}_c

它由可數個(包括0個)常元符號組成,用 c_1,c_2,cdots 表示。

(2)函數符號集合 mathscr{L}_f

它由可數個(包括0個)函數符號組成,用 f_1,f_2,cdots 表示。

(3)謂詞符號集合 mathscr{L}_P

它由可數個(包括0個)謂詞符號組成,用 P_1,P_2,cdots 表示。

等詞符號 doteq 實際上可以看做是一個謂詞符號。

因此,一階謂詞邏輯是一種一階邏輯。

一階邏輯中的邏輯符號和非邏輯符號,稱為一階語言,記為 mathscr{L}

3. 初等算術語言

初等算術語言是一個一階語言,記為 Pi

它的常元符號集合為 {0} ,函數符號集合為 {S,+,cdot} ,謂詞符號集合為 {<}

其中, S 可以表示算術中的後繼函數,

而二元函數符號 +cdot 可以分別表示算術中的加法和乘法,

謂詞符號 < 可以描述自然數之間的小於關係。

4. 語法項和邏輯公式

從形式語言的角度來看,除了知道語言包含哪些符號之外,還要指定語法

習慣上,我們經常使用BNF來指定,

t::=c|x|f~t_1cdots t_n

即一個合法的,可以歸納定義為,

(1)每一個常元都是合法的項,

(2)每一個變元都是合法的項,

(3)如果 t_1,t_2,cdots,t_n 都是合法的項,而 f 是一個 n 元函數符號,

那麼 f~t_1cdots t_n 也是一個合法的項。

初等算術語言 Pi 中的合法項,以下符號串都是合法的,

S0Sx_1+S0SSxcdot x_1+Sx_1x_2

SS< 是不合法的。

我們知道邏輯證明,並不是建立在形式語法之上的,

而是建立在公理系統上面,而每一個推導規則都表明了前提和結論之間的關係,

這些前提和結論,稱為邏輯公式

一階語言 mathscr{L} 中的邏輯公式,用大寫字母 A,B,cdots 表示,定義為,

A ::= t_1doteq t_2 | Rt_1cdot cdot cdot t_n | 
eg A | Awedge B | Avee B | A
ightarrow B | Aleftrightarrow B | forall xA | exists xA

即,邏輯公式可以歸納的定義為,

(1)如果 t_1t_2 是合法的項,則 t_1doteq t_2 是公式,

(2)如果 t_1, ..., t_n 是合法的項,而 R 是一個 n 元謂詞,則 Rt_1cdot cdot cdot t_n 是公式,

(3)如果 A 是公式,則 
eg A 是公式,

(4)若 A, B 是公式,則 Awedge B, Avee B, A
ightarrow B, Aleftrightarrow B 都是公式,

(5)若 A 是公式並且 x 是一個變元,那麼 forall xAexists xA 也是公式, x 稱為約束變元

例,以下符號串可以看做一個初等算術公式,

forall x
eg (Sxdoteq 0), forall xforall y(< xy
ightarrow(exists (ydoteq +xz)))

5. 語義模型

有了一階語言之後,我們就可以為符號選擇語義了,

通常的,語言的語義有兩部分組成,

其一稱為結構,用來解釋常元符號,函數符號和謂詞符號,

其二稱為賦值,用來解釋變元符號。

5.1 語言結構

一階語言 mathscr{L}結構 M 是一個偶對,記為 M=(mathbb{M}, I) ,其中,

(1) mathbb{M} 是一個非空集合,稱為論域

(2) I 是從 mathscr{L}mathbb{M} 的映射,稱為解釋,記為 I:mathscr{L} 
ightarrow mathbb{M} ,它滿足下面三個條件

mathscr{L} 中的每一個常元符號 cI(c)mathbb{M} 中的元素

mathscr{L} 中的每一個 n 元函數符號 fI(f)mathbb{M} 上的 n 元函數

mathscr{L} 中的每一個 n 元謂詞符號 PI(P)mathbb{M} 上的一個 n 元關係

例,我們可以指定初等算術語言 Pi 的結構為,偶對 N=(mathbb{N}, I)

其中論域 mathbb{N} 為自然數集,

I(S) 為自然數集上的加 1 函數, I(+) 為自然數加法運算, I(cdot) 為自然數乘法運算。

I(<) 為自然數集上的小於關係。

5.2 變元賦值

賦值 sigma 是一個映射, sigma:V	omathbb{M}

它將 mathscr{L} 中的每一個變元,賦以論域 mathbb{M} 中的一個元素 a

記為 sigma(x)=a ,其中 xin V,ainmathbb{M}

有了賦值運算之後,公式中的變元就固定下來了,

我們就可以談論在某一指定賦值運算下公式的語義了。

5.3 模型和語義

給定一階語言 mathscr{L} ,並指定結構 M 和賦值 sigma

我們稱 (M,sigma) 是,我們為語言 mathscr{L} 選擇的一個模型

項的語義

選擇了模型 (M,sigma) 之後, mathscr{L} 中的合法項 t語義

就可以歸納的定義為論域 mathbb{M} 中的元素了,記為 t_{M[sigma]}

(1) x_{M[sigma ]}=sigma (x)x 為變元符號

(2) c_{M[sigma ]}=c_Mc 為常元符號

(3) (ft_1cdot cdot cdot t_n)_{M[sigma ]}=f_M((t_1)_{M[sigma ]},cdot cdot cdot (t_n)_{M[sigma ]})

例,初等算術 Pi 中項的語義,

(+x_1Sx_7)_{N[sigma ]}=(x_1)_{N[sigma ]}+(Sx_7)_{N[sigma ]}=1+((x_7)_{N[sigma ]}+1)=1+(7+1)=9

邏輯公式的語義

公式 A 在模型 (M, sigma ) 下的語義是一個真假值,用 A_{M[sigma ]} 表示,歸納定義如下,

(1) (Pt_1cdot cdot cdot t_n)_{M[sigma ]}=P_M((t_1)_{M[sigma ]},cdot cdot cdot ,(t_n)_{M[sigma ]})

(2) (t_1doteq t_2)_{M[sigma ]}=egin{cases}T,&	ext{if }(t_1)_{M[sigma ]}=(t_2)_{M[sigma ]}\F,&	ext{otherwise}end{cases}

(3) (
eg A)_{M[sigma ]}=B_
eg (A_{M[sigma ]})

(4) (Avee B)_{M[sigma ]}=B_vee (A_{M[sigma ]}, B_{M[sigma ]})

(5) (Awedge B)_{M[sigma ]}=B_wedge (A_{M[sigma ]}, B_{M[sigma ]})

(6) (A
ightarrow B)_{M[sigma ]}=B_
ightarrow (A_{M[sigma ]}, B_{M[sigma ]})

(7) (Aleftrightarrow B)_{M[sigma ]}=B_leftrightarrow (A_{M[sigma ]}, B_{M[sigma ]})

(8) (forall x_iA)_{M[sigma ]}=egin{cases}T,&forall ain M, A_{M[sigma [x_i:=a]]}=T\F,&	ext{otherwise}end{cases}

(9) (exists x_iA)_{M[sigma ]}=egin{cases}T,&exists ain M, A_{M[sigma [x_i:=a]]}=T\F,&	ext{otherwise}end{cases}

其中,二元真值函數 B_wedge, B_vee, B_
ightarrow, B_leftrightarrow ,分別邏輯連接詞符號 wedge, vee, 
ightarrow, leftrightarrow 的語義。

至此,我們通過為一階語言指定模型,

將語言中所有的符號串都進行了解釋

6. 總結

本文以一階邏輯為例,從邏輯學角度給出了語義模型的定義,

由此,一階邏輯系統中的符號串,都有了一個數學對象與之對應,

它們是論域,論域集合上的函數和運算。

可想而已,這些數學對象是有代數性質的,下文我們將繼續深入了解。


參考

你好,類型(五):Predicate logic

數理邏輯

一階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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