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浮世繪」看東方里的「少女」們

引言

日本人在漫長的歷史中，積累形成了豐富的妖怪文化。

所謂「妖怪」，乃指一種無法合理說明的現象或事物。從古至今，有無數妖怪故事被人們口口相傳，亦有大量妖怪畫作問世，還創造了諸多以妖怪為主題的傳統文藝作品。

......

妖怪文化源於人們對不合理的、令人不安和恐懼的現象或事物所作的解釋說明。為什麼會打雷?為什麼瘟疫會傳染？妖怪的存在讓這些難以回答的問題有了解釋。在科學尚不發達的年奶代，人們感受到的一切不合理和恐懼都自然而然地被歸咎於這些看不見的東西——妖怪。

——小松和彥

一、前言

幻想鄉中生活著形形色色的「少女」，大多外表雖是人類的樣子，但本體卻是各種形形色色的「妖怪」。有永遠吃不飽的幽靈；惠澤人間的白澤；清正廉潔的天狗；愛吃黃瓜的河童；喜歡美酒與宴會的鬼；種類繁多的付喪神等等，這些在日本民間廣為流傳的傳說妖怪，卻被ZUN轉化為東方project里的少女，為這個世界增添了一分奇異的色彩。「少女」們的原型從何而來？事迹何許？有關資料已詳備，筆者並不打算再多贅述，如開篇所講，筆者打算從日本傳統繪畫——浮世繪入手，帶給諸位從另一個角度欣賞「少女」們的原貌。

浮世繪是日本的一種風俗畫，大多作於版上，描寫風景及百姓的風俗人情，名稱的由來是因為當時描繪「浮世」的歌舞伎和花街柳巷的風俗。也曾經一度因描繪內容過於低俗和黑暗遭到封禁（原因大家都知道......）。日本人很早就開始將原本不可見的妖怪形象化，在社會生產力急劇增加的江戶時代，人們將自己所聽，所聞，所想的形象通過繪畫展現出來，形成了浮世繪作品中獨特的一門畫種——妖怪畫。

二、妖現

妖怪通常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出現，不是輕易就能碰上的。

只有恰好來到妖怪出沒的地點、趕上妖怪出沒的時間，才有可能碰到妖怪。

所謂的地點，通常是山裡、海上等人力所不及的地方，或是俗稱凶地、凶宅等由妖怪控制的現世與冥界的毗鄰之處，包括大橋、山口、村莊外圍、墳場等等。

而時間不是深夜、黃昏，就是立春前日、歲末除夕等季節更迭的當口。也就是說，只有當現世與現世以外的「異界」出現時空交錯時，妖怪和人類才會相遇。

這其實是一種罕見的邂逅。 但是，即便是極少發生，還是會有「被妖怪糾纏的人」「無辜捲入妖怪事件的人」或是「意外遇上妖怪的人」，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小松和彥

• 幽靈

幽靈，謂人死後的靈魂，若積存的怨恨、留戀、後悔或感謝等情感若未能完全消散，便會幻化成幽靈，有時泛指鬼神，像歐陽修《賀九龍廟求雪有應》「真宰調神化，幽靈應不言」所寫等。在日本亦稱為「御靈」，不是誰都有資格化為幽靈（有形象存在），只有特別重要，或在人們心中佔據重要地位的才能化為幽靈，諸如菅原道真、平道光、西行歌聖這樣的人物。

月岡芳年擅畫妖怪圖與美人圖，畫風膽大心細，雖這幅作品看上去是美女，但其實是幽靈。（大概吧）

• 白澤

白澤是傳說中中國古代的神獸，能言，將天下妖魔鬼怪的名字、樣貌及危害一一告訴了皇帝。在日本，白澤能夠驅邪，人們旅行時將它的像將帶在身上做護身符，有時還用作藥店招牌。

號稱「日本幕末明治時期的天才浮世繪畫師」河鍋曉齋與狩野守節所畫的白澤圖出入不大（除頭上的龍珠外），與中國傳統的白澤形象相同。

• 河童

河童是河妖的一種，中國亦有「水猴子」一說，會把人或牛馬等牲畜拖入水中，日本各地有很多關於河童的傳說。 日本的「中國」、「四國」地區通常稱其為「淵猴」「猿猴」。江戶時代以後，才將河童描繪成類似青蛙或烏龜的模樣。

河童喜歡黃瓜和「尻子玉」（肛門球），討厭鐵製品和鹿角，常常在河邊、廁所現身偷摸人的屁股。一旦被抓住就會乖乖地立下道歉的字據，或遞上治療刀傷、接骨的秘方藥物，以示誠意與反省。民間有關河童的傳說非常多，說明河童與人的密切關係。第二幅圖描繪的就是岸邊的人們馬上要被河童拔去尻子玉了，於是他就不斷地放屁（？？？），讓身後的河童被臭氣所熏捏住鼻子放棄襲擊。這說明在江戶時代，河童的痴漢形象就已深入人心。（？？？）

芥川龍之介也寫過關於河童的文章，時至今日，河童已被看做一種可愛的妖怪，被作為吉祥物，影視形象，如《河童之夏》電影等，被廣大民眾所喜愛。

• 鬼

一說起鬼，人們腦海中就會出現一隻蘿莉......呸......咳咳，就會出現面目猙獰，頭上有角，身體五顏六色的怪物形象。日語中的「鬼」起源於「隱」，最初指不可見的、於暗處害人的可怕事物，是現世不存在的邪惡事物的統稱；後來才慢慢衍生出今天的意思，特指專禍害人的鬼怪。隨後，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也漸漸活躍在這類作品中。

茨木童子（被稱為「羅生門之鬼」），有傳說認為酒吞童子手下。第一幅圖和第二幅圖描繪的就是源賴光四天王之一的平安時代武將渡邊綱斬鬼腕的故事。渡邊綱某天晚上和友人打賭能否走完朱雀大道而不會遇鬼（可見當時鬼怪傳說有多厲害），結果真的被茨木童子擒上了——茨木童子幻化成一個迷路的美女讓渡邊綱送她回家，這招數真是好用，渡邊綱上當了。可是最後還是渡邊更勝一籌，和茨木童子戰鬥時拔刀把茨木童子的一隻手臂砍下來了，從此名刀被美名為「鬼切」。在著名的謠曲《羅生門》和歌舞伎《戻橋》中，它都被稱為「羅生門之鬼」。

後來惡鬼變幻為渡邊綱養母的模樣（一說叔母），耍詐將手臂索回。這就是第三幅圖所描繪的事了。

酒吞童子就是婦孺皆知的大江山鬼族天王了，有關他的事筆者在下文會談到。

• 天狗

天狗可以說是日本最廣為人知的妖怪了。對日本人來說，天狗的存在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和中國傳說中天狗的形象相距甚遠。與玉面妖狐玉藻前，惡鬼酒吞童子並稱為「三大最強最惡妖怪」。

天狗紅面高鼻，身著修行服，能自由使用法術，是神通廣大的守山神。「大天狗」或「高鼻天狗」的形象在日本近代逐漸固定下來，體現了古人對修行者的印象和對山神的敬仰。中世紀時的天狗變身為妨礙佛道修行的惡魔，具有人與老鷹的特徵，被描繪成半人半鳥的樣子，是後來「烏鴉天狗」的前身。

天狗在中國被稱為惡怪，相傳流星划過天際即是天狗現身，乃大凶之兆。但在日本文傳說中，他又是源義經的啟蒙與武術老師，也幫助過源義經重整家業。歷經諸多變化，天狗最終紮根於日本文化之中。形形色色的天狗文化傳承背後，隱藏著許多複雜多樣的形象變遷。（但最後怎麼演變成香港記者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第一幅圖描繪的是秋葉山中的天狗宴會，還真別有一般風情，或許會和幻想鄉中的妖怪山有什麼聯繫。

第二幅圖描繪的是以鞍馬山僧正坊為首的諸山八天狗厭惡平家的驕奢與專橫，助力源家公子牛若丸（後來的源義經）重振家業，中途將僧兵武將坊牟慶收至麾下的情形。在京都五條大街與源義經對峙的牟慶只能看到源義經，其實其身邊還有八大天狗相（開）助（掛）。

• 山姥

日本人一直相信，深山老林里棲息著與平原上的人截然不同的生靈，他們身軀龐大，以樹葉裹身，力大且通靈。日本名俗學開山鼻祖柳田國男稱這些人為「山人」，其中的女性代表就是能吃人也能降福於人的山姥了。造福與危害，與其說是妖怪，不如說是給人們帶去豐收又給人們帶來災難的大山吧

住在山中的長的像老婆婆的妖怪，據說有很多的目擊者。山姥中有好的也有壞的，有賜予土地豐收和財富的一面，也有吃掉旅人和小孩的恐怖一面。不過傳說邪惡的山姥死後就會使那快土地變的收成很好，與《古事記》中的伊邪那美的神話有些類似的地方，都是豐收之神。島根縣傳說中的山姥不管是哪個目擊者，被看到的時候總是在吃東西，所以也有山姥貪吃鬼的謠傳。

山姥多被描繪成恐怖猙獰的老嫗，但浮世繪中也不乏這種美女形象。幕府統治期間美人畫多遭禁，畫室、出版商慣用「這可是傳統畫作」「我畫的可是妖怪」掩蓋創作美（小）人（黃）畫（圖）的事實。（我不是，我沒有）

• 地震鯰

對，你沒看錯，這就是那條和紅師傅夢到的那條大鯰魚（誤）。鯰魚有關地震的說法在日本古代就已經有了，在16世紀時這種說法亦開始流行，平時不動，一動必震。

圖中描繪的就是志吉原大鯰魚出現時人們齊上而捕殺之的場景。

• 付喪神

付喪神為日本的妖怪傳說概念，指器物放置不理100年，吸收天地精華、積聚怨念或感受佛性、靈力而得到靈魂化成妖怪。

付喪神又稱為九十九神、九九神，「付喪（つくも）」一詞，傳統上的正確表記為「九十九（つくも）」；「九十九」的含義是象徵著「漫長的時間（九十九年）及經歷」、「多種多樣的萬物（九十九種）」等等；「九十九神」有時也表記為「九十九發」，其中的「發」同樣象徵著漫長的時間及經歷，概念類似中國的物久成精。

現今日本傳承妖怪中有相當一部份均為付喪神。基於江戶時代日本畫師鳥山石燕等的妖怪畫，付喪神的形象大致確立。

第一幅畫描繪的就是室町時代的一部以器物妖怪為主人公創作的繪畫作品——《付喪神繪詞》。在這部畫作中，被期指在路邊的舊器物不滿人類的冷淡和無情，商量聯手報復。但最後都被人類所降服，潛心修行，最後得道成佛。由於每一種器物都可能幻化成獨具個性的妖怪，妖怪的種類又一下子增添了許多。

三、退治

妖怪來源人內心的恐懼，古代的人們遇到天災人禍，不知所措時，往往祈求神佛，盼望災難速速離去；但進入鎌倉時代、室町時代，最後到明治時代，人們的力量開始增加，開始了與妖怪的對抗，可把妖怪擊退甚至擊殺，他們被稱為「驅魔人」或「陰陽師」。

• 鵺

平安時代末期，皇居內每晚黑雲滾滾，伴有恐怖的鵺鳥叫聲，天皇隨之大病一場。箭術高明的源賴政與家臣豬早太受命驅逐妖怪，二人聯手伏擊，賴政將鳥怪射落，早太刺其咽喉斃命。此圖描繪的就是豬早太與鵺鳥怪勇猛搏鬥的場景。

平安末期仁平年間京都之東三條每晚持續發生怪異的烏雲湧起而籠罩皇宮上空的異事. 天皇為此懼怕,因而生病,雖然行加持祈禱,皆無益於病況之好轉.

故,眾人推測此為潛藏烏雲之中的妖怪所為,於是天皇下令撲滅此怪.

其賴政之侍從豬早太奉命夜以繼日的看守烏雲,其後,即向烏雲射箭.

箭射,聞有悲鳴傳出,又見一物自黑雲落下,早太即刻前往殺之.

觀乎其形,面似猿猴,體如狐狸,手腳如虎,其尾似蛇.由此推之,或為傳說之鵺乎.

鵺者,自古以為凶鳥,聲如畫眉,是以悲鳴咻咻.而其上所述之事者,即為賴政滅鵺之事也.

• 玉面妖狐玉藻前

九尾妖狐化身摩竭佗國斑太子的王妃華陽天，迷惑國王，將大好河山弄得支離破碎，被人們追殺，後逃到中國，變化人形，名為妲己，又毀了一代王朝，被中原眾神追殺，由水中逃到日本，化名玉藻前，繼續迷惑當時的日本天皇鳥羽天皇，後來天皇便得了怪病倒卧床榻；大臣們因此開始懷疑她，請安倍晴明暗中對她進行了占卜。結果玉藻前的真面目曝光，原來是一隻來自中國的九尾妖狐，於是她逃離京城，躲避到遠方。

鳥羽天皇知道真相之後，派遣了三浦義純和上總廣常率領一萬五千大軍追擊妖狐，激戰兩天兩夜，妖狐落敗，化為一塊巨大的「殺生石」。妖狐惡性不改，經常放出有毒的氣體傷害人。後來一代名僧玄翁用法力將岩石打成兩半，才徹底消滅了妖狐的惡靈。但是該狐狸又在石頭裡向外面發毒氣，路過的人畜鳥等都會死掉。所以名為殺生石。

• 酒吞童子

第一幅畫描繪的即是源賴光及其四天王退治酒吞童子之事。酒吞童子被看下頭顱依然在向源賴光進攻。

第二幅畫畫中的大江山鬼的首領酒吞童子將京城池田中納言的女兒擄走後，當時的天皇命令有名的降妖師源賴光、藤原保昌，以及源賴光手下的四天王征討惡鬼。留任潛入大江山，在諸神的幫助下成功斬殺酒吞童子。

第三幅畫則是略帶諷刺的一張畫了。象徵著正義的四天王，對應天保改革的核心人物（德川家慶、水野忠邦等），但他們不再舉起武士刀為民除害，而是巋然不動，怡然地飲茶，下棋，昏睡。背後面部扭曲的小鬼則代表受衝擊的苦難民眾。反叛與不屈的態度衝出了紙面。

四、開宴

按照規矩，退治過後就是宴會，這不僅是在幻想鄉才有的慣例。在藝術作品中的妖怪一邊飲酒尋歡，一邊唱歌跳舞。這是在生產力發展的前提下，人們將自身的情感寄托在文化上的一種體現。日本傳統文化多認為妖怪和人的距離、互動及感情是十分親密的，至今仍不乏「以妖怪取樂」「同妖怪嬉戲」「拿妖怪當老婆,,,,,,」等文化現象，可見妖怪與人的關係至今任未改變。

說道宴會，必不可少的就是鬼族了，說起來要不是太喜歡宴會和歡樂的氛圍，酒吞也不會......

某蘿莉：罷了罷了，這種事休得再提，倒酒！

如果妖怪像人類一樣該嫁娶，該玩樂，相親，生子，參拜神社會怎樣呢（估計在同人里都寫爛了吧......）畫中描繪了江戶時期妖怪一改往日形象，以歡樂的姿態呈現在大眾面前。

圖中描繪的是演奏琵琶精疲力盡的妖怪，也許宴會上演奏了一夜，真是辛苦。（向堀茲姆利巴樂團全體致敬！）

五、結語

如果說妖怪們的傳說一開始是為了襯托歌頌某些英雄人物的，像安培晴明。源賴光等人，那麼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慢慢將創作重心轉移到了這些「配角」身上。現在有關妖怪的研究可以說是自成體系，也變成了一種文化現象，從以往的那種畫在板上的浮世繪，寫在紙間的傳說，變成了小說、電影、遊戲、戲劇、漫畫、音樂等等現今豐富多彩的藝術形式，也造就了如今的東方project。

但無論哪種藝術形式，所表達的終究是人類對自我，社群，以及自然的認識，大部分的妖怪題材藝術作品都是由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瞥所創作，東方也不例外。如果要徹底了解幻想鄉「少女」們的內心世界，營造出你心目中的東方，還是要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啊（笑）

參考資料：

1、小松和彥

《妖怪》

《日本妖怪完全圖解事典》

2、水木茂

《妖怪大全》

3、田中貢太郎 《全怪談》

4、 THBWiki:關於 - THBWiki · 專業性的東方Project中文維基百科 - TBSGroup

5、 日本妖怪_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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