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建築簡史(四):巴洛克
唉,提起巴洛克呀,我有千言萬語,不知道從哪裡開始。算了,先看一幅畫吧。
Aeneas Flees BurningTroy, Federico Barocci, 1598
這東東,一般人看不懂,但我當然看得懂了。我學了好幾年拉丁文,其中有一半時間都在跟同一個人打交道,就是畫裡面跑路的這位。這哥們兒名叫Aeneas,背上扛著的是他爹,旁邊的娃兒是他兒子,那位女士好像是他老婆。這麼慌慌張張的幹什麼呢?因為他們家在特洛伊,他們的王子去希臘出差把人家希臘的王妃給拐回來了,結果被圍了城,今天城破,大家就趕緊跑路吧。他的這個老婆跑著跑著就跑丟了,Aeneas也不管,頭也不回就帶著老爸與兒子上了船,跑了。所以,這個老婆放在電視劇里就是活不過第一集的,難怪我連她名字是啥都沒記住。於是才有了後來Aeneas跑到北非與人家迦太基女王Dido有那麼一腿,你說要是帶著個老婆,哪能那麼方便還來一腿?
算了,扯遠了,我們繼續看畫。
這畫,大家就看個熱鬧就好了,你看它整個氣氛很暗、很沉重、顏色對比以及光與影反差極大。好了,恭喜你,你已經掌握了巴洛克的基本特徵。其實,巴洛克,從繪畫上著手是最自然、最容易理解的,一切拋開繪畫就直接談巴洛克建築的行為都是耍流氓。
為什麼要巴洛克呢?因為文藝復興搞到最後,已經被米開朗基羅這幫人玩兒壞了。這幫文藝復興男人,每人都想用最理想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至純至美的追求,你爭我奪、無所不用其極,到後來瘋狂到完全不顧現實的比例,將畫面、人體愛怎麼拉就怎麼拉,你看看:
Madonna with the Long Neck, Parmigianino, 1534-1540
TheLast Judgment, Michaelangelo, 1536-1541
真人脖子哪有那麼長的?真人哪有個個都是肌肉男的?這就是文藝復興末期的「風格主義(mannerism)」,直接把文藝復興這條路走到黑,後來人沒了辦法,只能放棄繼續發展,另起爐灶回到現實中來用畫面的色彩與視覺衝擊來贏得觀眾。於是,巴洛克就誕生了。
我認為,巴洛克從頭到尾都充斥著人性的vice(說『缺點』太輕了,說『罪惡』又太重了,就是介於兩者之間的這麼一個詞)。任何巴洛克大師都既是藝術上的天才,又是生活中嘗試過邪惡的壞人,儘是些一個人把別人幾輩子的惡都作完,把別人幾輩子的美好都體現出來的人,總之,他們特別的忙。這幫人裡面的最傑出代表,是一位名叫卡拉瓦吉奧的義大利人。以下,看完他的簡歷,再看幾張他的畫,你就從此再也不會有問題區別巴洛克畫作了。
卡拉瓦吉奧的一生,是戰鬥的一生,也是跑路的一生,更準確地說,是戰鬥後跑路的一生。他出生於米蘭,跟著人學了幾年畫畫,還沒等到出名呢,跟當地一個警察吵了一架,把警察砍傷了,於是趕緊跑路,跑到了羅馬。
這一年他21歲。到了羅馬一看,喲嗬,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這地兒不錯哦。到處都是工地,大量的新完工工程需要搞裝修。當年那個時候搞裝修,就是要用畫的呀。卡拉瓦吉奧身無分文,也沒個固定家庭住址,有的是一身本領,馬上,他完全忠實於自然的畫風、濃墨重彩的視覺衝擊力立即為沉睡於風格主義的羅馬帶來了一股清流,接工程接到手軟。
Boy with a Basket ofFruit, Caravaggio, 1593
卡拉瓦吉奧這個時期畫的一張畫,我們可以看到,葡萄葉子都已經枯萎了,有的水果與葉子上儘是蟲斑。這就是他革命性的進步,在他以前的前人們沒人會允許自己的作品裡存在有瑕疵的東西,所有的物品與人物必須是臉譜化的、理想完美的,而他不,缺陷、罪惡與美,統統一籃子呈現出來。
在羅馬混了幾年混得風生水起,卡拉瓦吉奧的作息習慣是這樣的:一般瘋狂地工作一兩個星期,然後左手提著一把劍,右手牽著一個僕人,上街晃蕩一兩個月。這架勢,就跟我們晉朝時候竹林七賢的劉伶一樣,劉伶那時候上街是自己帶著酒,僕人背著鋤頭跟在後面,一路走一路喝,喝死在哪裡就地掩埋。卡拉瓦吉奧帶著僕人,走路是橫著走的:老子活膩歪了,誰不服來單挑。於是,如果你去翻羅馬的老檔案,這幾年裡,卡拉瓦吉奧以被告人身份在法庭上出席的紀錄就記了好幾頁,但沒關係,因為這麼些年來他的保護傘都是城裡最有權勢的人物。這個時期他的名聲也已如日中天,正式成為了羅馬「最著名的畫家」。然而,在他35歲這年,出大事了,他殺了人。啥也別說了,趕緊跑路吧。說到底,羅馬是個法制社會,搞得也太出格了,乾爹也罩不住。
於是,羅馬的通緝犯卡拉瓦吉奧逃到那不勒斯。在那不勒斯,才呆了沒幾個月,畫了幾幅畫,搖身一變又成了那不勒斯「最著名的畫家」。感覺到那不勒斯的保護傘不行,又跳槽到馬爾他,因為馬爾他是當時一個騎士團的總部,這幫騎士團已經強大到了可以跟羅馬硬扛的水平,只要認了團長作乾爹,沒有搞不定的殺人案。乾爹還真被他傍上了,團長愛才心切,欽點他為官方指定畫家,封騎士。你看他在馬爾他,畫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The Beheading ofSaint John the Baptist, Caravaggio, 1608
儘是些殺人啊、流血的畫面。他畫這個最合適了,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嘛。
然而,才過了沒兩年安分守紀的日子,卡拉瓦吉奧又單挑了。這回差點把人家房子都拆掉,受傷的是另外一位騎士。騎士團終於也怒了,卡拉瓦吉奧鋃鐺入獄。但他越獄成功,又開始跑路。
跑到了黑手黨的發源地,西西里。在這裡,卡拉瓦吉奧的古怪發揮到了極致,主要表現在:到處罵別的畫家;不能被別的畫家罵;穿著全副武裝睡覺。這樣的卡拉瓦吉奧惶惶不可終日,時刻都感覺自己在被人追殺,幾個月後,他再次回到了他認為唯一安全的地方,那不勒斯。同時,他在羅馬的乾爹們都在幾年如一日地為他向教皇申請特赦。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重回羅馬,那時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於是,在那不勒斯等啊等,等待羅馬來的特赦,同時也沒閑著,盡畫了些這一類的作品:
David with the Headof Goliath, Caravaggio, 1609–1610
這幅畫值得特別一說,主題是一個聖經里的故事。提頭的是大衛,頭是巨人哥來亞斯的頭,這是大衛的成名一戰,也是因為這一戰,大衛從一個打醬油的,成為了整個以色列民族的拯救者,也是成就了他日後成為大衛王的改變命運的一戰。但事實上畫中的人頭是卡拉瓦吉奧本人的自畫像。他以這樣的方式向教皇表示:我都已經提頭來見了,請寬恕。
1610年,卡拉瓦吉奧終於收到通知,特赦令下來了。多年的亡命天涯,多年的朝不保夕,到最後,所有的罪惡,終究還是被他一生魂牽夢縈的羅馬原諒了。他火急火燎地上路,走到一半,感冒發燒,死了。享年38歲。
偉大的革命家、義大利人民的鬥士、藝術史上的巨匠、巴洛克的開派宗師,得感冒死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兩件事情:一是巴洛克是一種非常厚重、強烈、明暗衝突劇烈的藝術流派;二是出門在外請注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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