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江湖》(其二下):七息神醫
1、
「少爺,既然那老鼠藥是假的,咱們就沒必要去了吧。」古重行話雖這麼說,但還是把谷里的一些乾糧放到了馬鞍上的袋子里。
盛夏里,雖然太陽已經快下山了,但依然悶熱。游七息就索性把看診台讓古老搬到了院子里,此時他正在診治最後一位病人。
稍微看了眼,病情就已經瞭然於胸。轉過身回到藥房的時候,回頭跟古重行解釋:「唐懷劍不惜造假也要逼我去醉仙樓,想必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怕小人上門,就怕小人惦記呀。」正準備走進屋子的時候,掀起了門帘,又停了下來回頭對著古老笑了笑:「再說,古老你的性子,我就是不去,你怕是半夜也要悄悄衝去找回場子的吧。」
拍了拍馬鞍,古重行愣了愣,隨後哈哈大笑:「少爺你哪的話,我早都不是混江湖的人了。」
游七息也不多說話,進屋拿了葯去。
傍晚的時候,游七息和古重行牽著馬到了谷口。
醫仙谷雖然平時人聲鼎沸,但那都是來治病療傷的江湖人士。自從昨天傳出醫仙谷被唐門大鬧之後,為了避嫌眾人被游七息一一勸離。
萬籟俱寂的醫仙谷讓人膽寒。
一身紅衣的步彌亦步亦趨的跟在游七息身後不遠處,她的眼睛雖然大,但是有些無神,側頭看著身邊的花花草草。
古重行懂行,嘿嘿一笑,說去前麵茶攤買塊餅,上馬而去,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間。
游七息看了看身後的美人,迷離的眼神讓她有一種別樣的美。
紅蓮生香——步彌。
江湖人對這個名字懼若閻羅。四大世家的沈家,一夜之間滿門被滅,全府上下一百多號人被殺了個乾乾淨淨。兇手踩著血一步一步的從沈家走了出來,路上留下了一個個血腳印,像是一朵朵小小的蓮花,最終開向了醫仙谷。
沒人知道她的來歷,沒人知道她的武功高低。雖然沈家近些年一代不如一代,但能以一己之力屠滅四大世家之一,倒也沒人敢來伸張正義。最終,江湖人以「醫仙谷規」的由頭,來掩飾自己的膽怯。
「在谷里好好歇息,如往常一樣就好,至少在我活著的時候,沒人敢來這裡撒野。」游七息從袖中抽出幾張銀票和一張紙條,放到了步彌的手心裡,「如果我回不來,你就去這紙條上的地址。」
看著游七息騎馬遠去,步彌握緊了手中的銀票和紙條,回頭看了看回谷的路。
2、
游七息和古重行抵達醉仙樓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剛下馬,就有店小二來迎:「客官您就是七息神醫吧,唐公子在樓里候著呢。」
把手裡的韁繩遞給店小二,兩個人往醉仙樓走去,路上古重行湊到游七息耳邊悄悄說道:「少爺,這小二會功夫。」
游七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天字型大小廂房。
游七息剛坐定,茶都沒倒上,一個中年人就推門進來了。
一進門,他和善的一抱拳,自我介紹道:「七息神醫,實在是對不住了。在下唐門門主唐天傲。有失遠迎,不勝惶恐啊!」
游七息連忙站起身:「原來是唐門主,不知...您的愛徒...」
唐天傲穿著一身黑色的練功服,一排腦門:「唉,說到這更不好意思了,沒想到那孽徒竟然去騷擾神醫您。我對懷劍視若己出。」唐天傲抬起頭,像是在回憶著從前。
聽到這裡,古重行冷哼了一聲。
游七息臉色平靜,順著唐天傲的意思問:「您的意思是?」
「懷劍是我抱養的孩子,從小天賦就好,我也就認真的教他武學,但是沒想到,因為太過寵溺,養成了他狂妄自大的性子。竟然敢盜取門內『三日歸魂』,還對神醫您下藥,我真的是!教子無方啊!」唐天傲說著說著,越來越激動,幾欲掩面而泣。
旁邊的古重行脾氣火爆,一巴掌拍在了紅木桌面上,對著唐天傲怒聲道:「別他娘的給老子廢話,既然知道錯了,那你還不趕緊給老子把解藥拿出來!」
這是來的路上兩人約好的,裝作中毒的樣子,看看唐門究竟要耍什麼花招。
唐天傲聽到後,恍然大悟般伸手往懷裡掏:「您是神醫,我想著您自己就把自己治好了呢,畢竟..」
「畢竟像是半年前救那名大內侍衛一樣?」游七息順著他的話頭往後接到。
唐天傲楞了一下,隨後把手從懷中取了出來,嚴肅的說:「七息神醫,半年前,我接到皇上聖旨,要求誅殺這個賊子,本以為中了三日歸魂,他必定一命嗚呼,但是沒想到神醫的醫術,竟然如此高超,能從閻王殿里把人拉回來。此事事關聖上旨意和我唐門威信,更何況最近幾日,這張習還屢次在我唐門分堂胡鬧,希望神醫能把人交出來。」
「實不相瞞,鶯時公主確實帶著張習找過在下。但是我醫術不精,張習...就葬在醫仙谷的後山。唐掌門不信,可以去我醫仙谷為張侍衛上柱香火。」雖然面對著唐門的掌權人,但游七息依然不卑不亢,直視著唐天傲。
唐天傲認真的盯著游七息,像是要看清楚他是否在說謊一般。好一會兒,才「哦」的一聲:「看來我誤會神醫了。」
說完後,起身打算離開。
「慢著,解藥呢?」古重行的一隻手按在了背後的斷山刀上。
3、
「神醫稍後,我這就讓逆子出來賠罪,順便奉上解藥。」唐天傲笑呵呵的對著古重行說。
隨後唐天傲拍了拍手,一個人推開了廂房的門進來了,一身藍衣,果然是唐懷劍。
只見他走到游七息面前,恭恭敬敬的作了個揖。
神醫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間唐懷劍的手上有了動作。只見他化掌為爪,沖著游七息的喉嚨抓去。
游七息一介青囊,半點武功都不會,連反應都來不及。眼看著性命岌岌可危之時,突然橫生出一根粗木般的胳膊。這一下讓唐懷劍覺得自己抓到了鐵板上一樣,把手震的生疼。
這當然是古重行出手相助,把唐懷劍的手頂回去之後,他小心翼翼的把游七息拉到身後,扯著大嗓子就罵了起來:「我就知道你這小兔崽子在這裝賴沒安好心,還有後面那個大兔崽子,你也不去江湖上打聽打聽自己是啥名聲,還在這裝慈父孝子,惡不噁心。呸!」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古重行面色凝重,把背上的斷山刀取了下來:「少爺,我護著你先走,這倆兔崽子回頭我給你掛咱谷門口。」
「古老,我剛入江湖的時候,『斷山刀』就已經成名了,但是我在這裡提醒您,屋內這麼大的地方,您那斷山刀可施展不開。」唐天傲雙手背在背後,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
古重行知道他說的沒錯,斷山刀有半個門板大,本就是以力取勝的武器,在這狹小的房間根本無法揮舞。
「呸,你把你狗頭伸過來,看老子能不能把它砍下來當球踢。」老一輩的江湖人,至少在口頭上,從來沒落過下風。
「懷劍,讓老一輩的武林名宿,見見當今劍客的風采。」
站在古重行身後的游七息皺了皺眉頭,緊了緊手中的茶盞。
當初古老被打成重傷,被自己治好後心灰意冷,從此隱居在醫仙谷,飲酒護院打發時間,早已經不復當年。雖然教訓下在醫仙谷鬧事的宵小不在話下,但面對唐門的後起之秀,或許力有不逮。更何況他背後還站著一個虎視眈眈的唐天傲。
4、
為了不給古老添麻煩,游七息縮到了床榻後的牆角。
唐懷劍從身後門童處取過自己的寶劍,張揚的轉了個劍花,橫置在身前:「劍名點水,劍尖最為銳利,跟我所學的劍法相得益彰,以點刺見長。」
在唐懷劍眼裡,面前的兩人已經是死屍了,告訴他們自己的武學招式也不過是戲弄獵物而已。但是這種級別的挑釁怎麼可能過會入江湖老手的眼。
古重行的回應依舊是一聲冷哼:「娘兒們的劍。」
雖然嘴上張狂,但真打到一起,唐懷劍還是十分認真的。
初時,點水劍確實在狹窄的環境下,給古重行造成了不小的麻煩。雖然幾次避過了刺擊,但免不了被划出了幾道傷口。
只不過古重行混跡江湖多少年,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遇到過。他甩手將半個門板寬的斷山刀斬在旁邊牆壁上,刀頭深深的沒入到了牆壁之中。加上屏風的阻攔,像是多了道屏障一樣,這下唐懷劍的身法也施展不開,點水劍幾次刺在厚重的斷山刀刀身上,發出「叮叮」的響聲。
古重行性格本就洒脫,多年都沒好好跟人動過手。身上傷口燒痛之下,反而激起了他的興趣,他越打越順手,像是回到了自己年輕時候一樣,憑藉著比唐懷劍豐富的經驗,以及蠻橫的力量,硬碰硬的幾拳砸到唐懷劍的胳膊上,震的他雙臂發麻,握著點水劍的手微微顫動。
雖然打的高興了,但古重行絲毫沒有忘記讓游七息脫身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本以為只有一個黃口小兒,沒想到唐門的掌門竟然都出動了。這次是自己託大了,當務之急,是讓自己的恩人先離開。如果游七息死在這裡,那自己就是活著,怕是也沒臉再在江湖上走動了。
瞅准一個時機,古重行拉著游七息就打算破窗而出,三層樓的高度,自己還是有把握安全落下的。
但是身子剛一動,一枚飛鏢就擦過了古重行的臉皮,直直的釘入了牆壁內。不用說,這暗器出自唐天傲之手。
「古老,不點撥點撥我不爭氣的徒弟,您這麼著急,去哪呢?」唐天傲緩緩收回發出暗器的左手,從身後門童的托盤上慢慢取下一雙金絲手套。
江湖的人都知道,被稱為「金手閻羅」的唐門門主的武器,是一雙浸了毒的金絲手套。這雙手套由金絲和隕鐵製成,戴上之後,空手接刀劍都不會有損傷,再配合著唐門的毒藥,普天之下,能從唐天傲手上討的了好的,沒有幾個人。
把手套戴上後,唐天傲讓唐懷劍退下。後者雖然心有不甘,但自己確實沒有太好的辦法來對付古重行,只要咬了咬牙恨恨的退下。
這個時候,一個隱在窗外的瘦削身形握緊了手中的劍,自己報仇的時候,終於到了。
5、
「懷劍,當你無法力取的時候,就要學會用其他的辦法取勝。我唐門的毒和暗器,足夠你可溫水煮青蛙一般,把古老和神醫送上路。」唐天傲拉了拉雙手的手套,終於佩戴舒服一樣端詳了一下。
「古老,咱們開始吧。」
雖然一旁的游七息依然面無表情,但是古重行心裡沉下了一塊大石頭。他把斷山刀從牆壁上拔了出來,面對金手閻羅,他可不敢空著手與之對戰。
持著斷山刀用力揮掃幾下,把身邊能破壞的東西都給砍了個稀巴爛,希望能給自己多爭取哪怕一絲空間。沒想到這幾下又讓自己被唐懷劍刺出的傷口流了點血出來。
自己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少爺的身上就不能有一絲傷口。
古重行深吸了一口氣,紮下馬步,把斷山刀的刀把收了收,好能揮舞個半圓,擺出了「斬馬」的架勢。
唐天傲不閃不避,直直的走了過來。
面對這樣的對手,古重行把所有力氣都收在了手中的刀上,對著面前的大敵一個橫斬就揮了過去。
斬擊的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雖然腳下的地板被划出了半米多遠的深痕,但是斷山刀穩穩的被唐天傲接在了手中。
最引以為傲的力量,在唐門的掌門手下,絲毫不起效果。古重行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就在此時,「啪」的一聲脆響,整個房間的側窗被人破入。
一道人影奔著唐天傲襲來,其人手中的劍更快,轉眼間就已經要刺入唐天傲的喉嚨。站在不遠處的唐懷劍滿臉驚恐,但是根本來不及發出聲音。
唐天傲不愧是一門之主,在雙手還被斷山刀架著的同時,身體竟然硬生生的平移的一尺距離。黑影的劍尖擦著他的脖頸而過,只帶出了一道皮外傷的血花。
因為金絲手套有毒,唐天傲不能擦拭血跡,連忙疾退。一旁的唐懷劍此時也反應過來,挺劍而上,把來人攔了下來。
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一切讓古重行也愣住了,但既然是跟唐門作對,那麼來人就是幫手。他連忙把斷山刀用力甩向唐天傲,拉著游七息就要從來人進來的窗口出去。
唐天傲躲過了斷山刀,連忙大聲喝道:「唐門弟子給我包圍住此樓,一個人都不能放走!」
果然,這醉仙樓已經被整個唐門給霸佔了下來。
那一邊,唐懷劍和來人剛一交手,就明白了來人的身份。這一手大內刀法,只有「張習」能使的出來。
唐懷劍笑著說道:「門主猜得不錯,你和游七息果然有聯繫啊,張!習!」
一身黑衣的瘦削身影持著劍慢慢的回退,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後,褪下了黑色面罩,但那下面露出的,卻不是一張男人的臉。
無論是唐懷劍、古重行,還是一旁正在被門童包紮傷口的唐天傲都愣住了。來人他們都認識,或者說聽說過,那清秀姣好的面容,明明就是被皇上視若掌上明珠的鶯時公主。
這下再仔細一看,黑衣人的身高果然不像當初對張習的形容。不過鶯時公主根本不會功夫,更別說能以一己之力摧毀唐門幾個分堂了。
根本不管對面兩人的驚訝,鶯時重新提起手中的劍,劍尖直指唐天傲:「張習是我的丈夫,我如今,是為他報仇來的。」
本來還一臉震驚的唐天傲,聽聞此言頓時笑了起來,已經取下金絲手套的右手捂著脖頸上的絲綢:「看來,游神醫的身上,還有不少秘密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短短半年就能成為武林好手,游神醫,你給自己了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啊。總不能,把胸脯子割了就神功大成了吧,哈哈哈。」
唐天傲的眼神毒辣,一周詳就已經清楚了鶯時的身體變化。
半年的時間,能讓一個人成為武林好手,如果能清楚這樣的辦法,那麼唐門必定會超過武林泰山北斗少林和武當兩大派。
站在古重行和鶯時身後的游七息沒有接話。他早已通過情報組織「不老仙」得知,此次的「鴻門宴」是唐天傲一手安排的,因此與鶯時約定,只要古老能夠吸引到唐天傲足夠的注意力,鶯時就立時出手,務必一擊致命。
但是這次豪賭沒有成功,雖然鶯時的武功已經不弱於當時的張習了,但對付唐天傲,依然艱難。
「你和張習來谷里的時候,老夫外出了,但是你們的事我聽說了一些。唐門這大小崽子,咱倆一人分一個!大的給我。」古重行握緊手中的斷山刀,死盯著唐門二人。
鶯時的表情十分冰冷,與半年前的她判若兩人。根本沒搭理古重行的示好,她是來為夫報仇,與其他人無關。
6、
唐天傲摸了摸已經塗上了藥膏的脖子,重新戴上金絲手套。
「游七息要活的,其餘倆...殺掉了吧。」
聽到這話,唐懷劍沖著三人陰毒的笑了笑,不慌不忙的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白玉小瓷瓶,把其中的綠色液體倒在了自己的點水劍上。不用說,肯定是唐門的毒藥。
古重行往雙手上吐了口唾沫,重新握緊了斷山刀:「小丫頭,我不知道少爺是如何幫你變得 功夫這麼好的,如果你知恩,找機會帶少爺走。」
「我跟他只是交易,沒有恩情。」話剛說完,鶯時先發制人,細長的唐刀揮向了唐懷劍,待他舉劍迎擊的時候,鶯時腰身一轉,在半空中轉了180度,刀尖划出一道弧光,鶯時後腳再一用力,唐刀更快了幾分。這招「聲東擊西」倘若有大內侍衛圍觀,必然得叫聲好。
「賣弄。」唐天傲不屑的後退了一步,擺好了架勢。這出其不意的一擊竟然被他輕鬆的接了下來。
一側的唐懷劍架了個空招,心裡自然不爽了起來。輕啐一聲,點水劍家在左臂上沖著鶯時的身體就點了過去。沒能拿下古重行,還被人晃了一招,他作為唐門最優秀的弟子,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此時,他根本顧不上鶯時是否是公主之身,今天他必要以她的血來證明自己的優秀。
但是古重行在,豈能讓他輕易如願,斷山刀及時的把他的點水劍格擋到了一旁。
像是在查看鶯時的武功一般,唐天傲緩慢的後退著,面對鶯時的攻擊,只格擋或者閃躲著。一時間四個人顫抖在一起,竟然沒能分出個勝負。
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唐天傲終於看清了鶯時的路數,在她又一次揮出唐刀的時候,不退反進,伸出左手按上了鶯時的手掌。
頓時,像是被蜂蟄了一般,鶯時連忙抽手而退。查看自己握劍的手,上面已經有了好幾條細細但深深的血痕。
看到鶯時的反應,唐天傲得意的握了握自己的手掌。這雙金絲手套,雖然最大的惡名是淬毒,但上面的密集的刀片可不是吃素的。
這半年來所過得日子,鶯時早已不是那個單純善良的一國公主了。她用牙齒撕開袖子,將自己已經開始流血的手纏到了唐刀的刀把上,以免自己鬆開刀柄。
但是,唐天傲決定反擊之後,鶯時頓時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雖然有古老在一旁幫襯,但兩個人被打的節節後退。
唐天傲玩的興起,在你來我往的生死關頭,一隻手握緊了唐刀的同時,另一隻手竟然撫上了鶯時的臉頰。
雖然他的手看似溫柔,像是在撫摸自己的孩子一樣,不過指間流淌出的鮮血顯然不這麼認為。
「鶯時,不如乖乖跟老夫會唐門,老夫不會在意你是否少了些軀體的。」嘴上雖然在調戲著對手,但唐天傲手上功夫卻又加重了幾分,他可不是初入江湖的毛頭小子,儘快處理對手才是最好的選擇,為了摧毀鶯時的信心,他繼續說:「唐門和皇室什麼關係,公主您應該比我更清楚,用大內的武功來對付唐門,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
鶯時銀牙輕咬,自從張習死後,自己這半年活的宛如在人間煉獄,唯一的指望就是借著游七息的手,能夠為自己、為張習報仇,這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了。
忽然間,像是真的動搖了一般,鶯時腳下打了個趔趄,連帶著把古重行都給撞了一下。有此良機,唐門師徒怎麼可能放過,一劍一爪,頓時向鶯時襲了過來,所有的攻勢目標只有一個——定要取她性命。
眼看著古重行都營救不及,而取己性命的劍和爪離自己越來越近。鶯時這個時候,突然笑了。雖然性格已經與從前相去甚遠,但她的這個笑容依然美艷絕倫,因為她想到了自己的丈夫,那個陪著自己長大,陪著自己玩耍,陪著自己私奔的男人。
而那個男人,臨終前,也是用的這招。
「萬死不辭!」招式的名字從鶯時的口中吐出。
瞬間,唐門師徒兩人,只覺得自己的眼前,白花花的全部都是刀光和刀影,彷彿有一萬把刀在自己的眼前交錯。而兩人手中的招式已經使出,根本難以收招。
7、
果然和游七息說的一樣,萬死不辭這招只有皇上的貼身侍衛才能學到,唐門的人,果然沒見過。
鶯時心裡這麼想著,身體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她的胸膛上,一柄利劍穿胸而過。
游七息輕輕的嘆了口氣,微微的搖了搖頭:真是可惜了,出其不意的刺殺,背水一戰的招數。這些都是游七息計劃之內的事情,但顯然並沒有達到應有的成效。不過,至少對方也不是全身而退。
游七息重新抬起頭,看著方才不可一世的唐天傲。
在剛才那種危急關頭,唐懷劍竟然丟棄了自己的止水劍,借著鶯時先砍向自己的力道,側過頭撞了唐天傲一下。
唐天傲用此力艱難的挪動了下自己的右臂,擋在了身前,悶哼一聲,硬吃了這一劍。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唐懷劍已經倒在了自己的腳下,口中和喉嚨不停地冒出鮮血。但是因為喉管被割開,只能死死的拉住唐天傲的衣袖,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脫下自己左手的手套,跪在地上,把愛子的頭顱放在腿上:「劍兒,我知道,劍兒,你是要揚名立萬的人,不會在這裡死的!」唐天傲的聲音有些顫抖,自從唐懷劍十歲以後,他再也沒喊過他的乳名。如今,自己的孩子就躺在自己的懷裡,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看是活不成了,他卻想不到任何救他的辦法,只能喊他的乳名來安撫他。
另一側,鶯時生死不知的倒地,而古重行畢竟上了年紀,加上身中唐門的毒藥,雖不致死,但也氣喘吁吁的以斷山刀撐地站立著。
古重行不敢輕舉妄動,甚至,他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勸游七息自盡。畢竟,喪子之痛會讓任何人失去理智,更何況是本身就臭名昭著的唐門門主。
剛剛還在生死爭鬥的屋裡竟然產生了詭異的寧靜。但屋內的每個人都毫不懷疑,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唐懷劍的掙扎漸漸變弱,最終,無力的垂下了手臂。
輕輕地把愛子的瞪大的雙眼合上,動作無比的溫柔。像是對待嬰兒一般,把唐懷劍的頭顱放在了地上之後,一雙像是從地獄出來的雙眼,死死的盯上了害死自己孩子的兇手們。
「你們,都別想死。」這句平時的玩笑話,此時從金手閻羅口中吐出來,無比的陰森,讓人脊背生涼。
甚至沒有戴上左手的手套,唐天傲首先沖著古重行走去。
8、
知道此次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古重行倒也想開了。當下也不說話,只是橫移了一步,站在了游七息的身前。
只不過,怒火中燒的閻羅已經根本不是古重行所能抵擋得了的。
剛一交手,唐天傲就用右手硬接了住了斷山刀,隨後往前踏了一步,一掌印在古重行的胸膛上,把他直接給擊飛了出去。
古重行龐大的身軀重重的砸在了身後廂房內的木床上,力道之大竟然把床給壓塌了。他的身子就埋在木板之下,生死不知。
雖然明知道游七息不會武功,但唐天傲顯然沒打算放過他,隨手就握向了游七息乾淨白皙的脖頸。
這場戰鬥說起來並不長,但游七息從始至終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一切。這讓唐天傲的怒火更盛了起來,不由的抬了抬手,打算先把這張臉給抓個千瘡百孔。
游七息的臉甚至已經能感覺到金絲手套上刀片的鋒利了,就在此時,屋內突然憑空出現了一個聲音:「這張臉看著還不錯,就不要刮花了吧。」
這個聲音說不出的漫不經心,但聽在唐天傲的耳朵里,無異于晴空炸雷。幾乎是被驚嚇了一般,他瞬間轉過身來,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間里的人,臉上的表情幾經變換。最終,雙手抱拳,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蕭大人。」
9、
被稱作「蕭大人」的人,看起來年齡並不大,一身黑色的儒士衫,背靠著牆壁,一把摺扇被他拿在手裡。不知從何時起,就已經站在屋裡了。
剛剛還怒火中燒的唐天傲,看到「蕭大人」,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樣,無比恭敬:「蕭大人,我這邊處理一些門派內的事情,不知道您駕到,有失禮節,敬請見諒。」
「無妨,見你們打鬥的有趣,不想打擾而已。你樓下的」蕭大人的表情十分輕鬆,像是真的在看什麼有趣的表演一般。
唐天傲嘴角艱難的勾起一絲弧度,咬了咬牙,依然恭敬的問道:「我唐門的貢銀每季總是按時送往歸淵,蕭大人此來可是詢問這等事宜?」
早已經打聽清楚,蕭大人的脾氣古怪無比,所以他先提出自己每季度送往其麾下組織「歸淵」的貢銀按時送達,擺明自己的位置。混跡江湖這麼多年,拍馬屁總是沒錯的。
蕭大人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說:「沒什麼,來殺你而已。」
輕飄飄的一句話,頓時讓唐天傲的腦皮都炸了起來,他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來人:「蕭大人,難道貢金不夠?這個我唐門可以再補。還是說蕭大人來的時候被樓下哪個不長眼的畜生給冒犯了?如果是這樣,我定把其頭顱送往歸淵請罪。」
右手上的摺扇一下下的拍著左手心,蕭大人有些不耐煩的說:「我要你下人們的頭幹嘛?他們都已經死了。我這次來,就是想殺你,沒有原因。」
唐天傲有些吃驚的看著蕭大人,在心中再三思考他的話後,把腰彎的更深了。
但突然,他腳掌一用力,唯一一隻戴著手套的右手化掌為爪,狠狠地抓向蕭大人的面部。
「我可不是游七息。」蕭大人不慌不忙的說出這句話後,右手的摺扇畫了個弧度,直接敲在了唐天傲的右手上。
一聲脆響,唐天傲的右手直接被打了個骨折。
慘哼一聲,唐天傲退回到了愛徒的屍體旁。他用眼神的餘光打量著周圍,硬拼自己絕對不是蕭大人的對手,如今之計,只有逃跑。
與此同時,他嘴裡面說道:「蕭殺,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唐門至少也是武林八大派之一,全門上下同心,殺了我你歸淵無異於與整個武林開戰。」
話音剛落,蕭殺的動作不由一停,他沉思了一會點了點頭說:「你說得好像有幾分道理。」
「蕭大人,貢金不夠我唐門可以給。」看到自己說的似乎有效,唐天傲連忙繼續求情。
「不,我的意思是,順便把唐門也給滅了吧。」蕭殺笑嘻嘻的說。
唐天傲的表情不由一僵,下一瞬他急忙沖向鶯時進來的窗戶,想要破窗而逃。但蕭殺的動作比他更快,手中的摺扇一開一送,扇面已經圍繞著唐天傲的脖子轉了一圈又回到了蕭殺的手上。
唐天傲的身軀衝出兩步之後,無力地倒在了地上。而他的頭顱,早在扇子轉了一圈之後,就已經垂直落在了地上,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唐天傲的臉上滿是驚恐,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堂堂一門之主,竟然會以此種方式死亡。
蕭殺的摺扇不知道是以什麼材料打造而成,他隨手甩了幾下,上面的血跡竟然如流水般被灑落在地板上,摺扇上乾淨無污,彷彿如新。
清理完摺扇的血污,蕭殺抬起頭,看向游七息:「接下來,該說我們的舊賬了吧,游!神!醫!」
10、
兩個人還沒說話,游七息只覺得自己的衣腳被人拉住了。低頭一看,原來是鶯時公主。她雖然俯身趴在地上,但是一隻手緊緊的拽住了游七息儒士服的一角。
公主似乎要說些什麼,游七息連忙蹲下身去,努力聽清她的話。公主另一隻手顫顫巍巍的,想要把手中的刀舉起來,但嘗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最後,游七息嘆了口氣,輕輕地把刀身放在自己肩頭,貼著自己的脖子。
鶯時的話斷斷續續的:「你真...醫不好...嗎?」
游七息知道她在說自己的丈夫張習,輕輕的搖了搖頭:「我醫術不精,真醫不好。」
「我..身體...是...藥引嗎?」她指的自然是身為女子,引以為傲的部分。
「不是。」
「果然...咳咳咳...你...目的。」鶯時的聲音越來越弱。
「診治江湖。」
鶯時公主沉寂了半晌,鬆開了手中的唐刀。只聽刀身砸在地上,發出了「咣當」的一聲。
「把我葬在他身旁。」或許是迴光返照,也或許是想起了自己的心上人,鶯時公主的最後一句話竟然說的比較流暢。
無論游七息的目的是什麼,都已經與自己無關了。
當初被游七息欺騙,以自己雙乳為藥引,讓丈夫延續了一月壽命。自己本來是想讓殘軀隨著張習一起去的,但游七息告訴自己了一種短時間內提升身體素質,強化武學功底的辦法,問要不要替夫報仇。只不過,代價是自己只余半年左右的壽命,隨後身體會迅速衰老死去。反正自己的身體已經殘缺,不如就拿來讓害死自己丈夫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這麼想著,自己就成了游七息的棋子。這半年像是活在煉獄中一般,只有無時無刻不想起自己的丈夫,自己才能堅持下來。
恍惚間,鶯時看到了一束溫暖的光,它像是張習在撫摸自己的面龐一般,待她仔細一看,竟然真的是他,別離已久的丈夫終於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我好想你。」鶯時的眼角流淌出一滴淚水。
各位,對不起!
專欄花了很久時間才更新,因為我實在是太懶了。
目前我還沒有回京,回京之後應該會正常了....恩,大概吧。
接下來打算寫
《醫·江湖》:紅蓮生香
或者
《醫·江湖》:淵下蛇
話說這些天真的是沉迷昆特牌無法自拔啊,昆特牌真好玩啊!
希望各位能有時間下我的微信公眾號,孤孤單單的太可憐了。
公眾號名字叫「晴天逸事」;
微博號名字叫「小倒霉鬼-難予」;
你們可別跑丟了。畢竟我也是有著一個成為大佬的夢想的。
各位,新的一年,請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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